東跨院，林家。
林浩一腳踏進(jìn)院門，全家人的目光瞬間被他手里的東西吸了過去，整個院子都轟動了。
“哎喲我的浩兒！”
王秀芝第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看著那兩條還在擺尾的大魚，一雙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嘴角的弧度幾乎要咧到耳根子上去。
“你這是……你這是把龍王爺?shù)挠H戚給釣上來了？”
二哥林河更是兩眼放光，也顧不上數(shù)錢了，小心翼翼地從弟弟手里接過那沉甸甸的漁獲，用力掂了掂，嘴里已經(jīng)如同打算盤一般，飛快地盤算起來。
“我的天！草魚怎么也得十斤，鯉魚看著也有五斤，一共十五斤！”
“這要是拿去鴿子市賣，少說也得值個五塊錢！不行不行，不能賣，得換成全國糧票才劃算！”
奶奶孫氏則沒看魚，一把拉過林浩的手，眼神里全是化不開的心疼。
“累著沒？”
“你這身子骨剛好，怎么又跑去干這種力氣活？”
林浩心里一暖，笑著搖頭。
“奶，我沒事，就是坐著甩了甩竿子，輕松得很。我現(xiàn)在感覺渾身都是勁兒！”
一家人正圍著魚，興高采烈地說著，院門口，一個怯生生的身影探頭探腦地走了進(jìn)來。
正是秦淮茹。
她就那么站在院門口，雙手緊張地絞著自己的衣角，微微低著頭，將自己最楚楚可憐、最人畜無害的那一面，完美地展現(xiàn)了出來。
“那個……林家大娘……在嗎？”
那聲音細(xì)若蚊蠅，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碎掉。
上一秒還滿臉笑容的王秀芝，在看到來人是她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得干干凈凈。
她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像X光一樣把秦淮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開口就是一句不加掩飾的陰陽怪氣。
“喲，我當(dāng)是誰呢，這不是賈家媳婦兒嗎？”
“怎么著？”
王秀芝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往前站了半步，氣場全開。
“不在中院伺候你那個寶貝疙瘩兒子和惡婆婆，跑我們這東跨院來干嘛？”
她的嗓門不大不小，但每個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狠狠扎在秦淮茹的臉上，讓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是不是聞著味兒了？”
最后這句，更是直接撕破了所有偽裝。
秦淮茹被懟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圈瞬間就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讓她更顯得柔弱無助。
“我……我不是……”
她剛想啟動自己的必殺技，二哥林河已經(jīng)抱著魚，往前站了一步，鏡片后面的眼睛閃爍著冰冷的、算計的光芒，干脆利落地打斷了她的表演。
“不是來要飯的，那就是來買東西的？”
“看上什么了？說吧。”
他“啪”的一聲，拍了拍懷里那條還在抽搐的大草魚，擺出了公事公辦的口吻。
“正好，你也看見了，我們家這魚，明碼標(biāo)價，童叟無欺?！?/p>
“這條大的，草魚，五塊。”
“那條小的，鯉魚，三塊?！?/p>
“只收錢，不要票。給錢就拿走，不給錢趕緊走，別耽誤我們家開膛破肚做晚飯。”
秦淮茹被這干脆利落、不帶一絲感情的商業(yè)化陣仗嚇得一個哆嗦，眼淚差點真的掉下來。
“我……我沒錢……”
“沒錢？”
王秀芝的嗓門立刻拔高了八度，氣勢如同山洪暴發(fā)。
“沒錢你跑來干什么！跑我們家門口來哭喪啊？”
“怎么著，看我們家人老實，想用你那幾滴貓尿，換我們家兩條大肥魚？”
“我告訴你秦淮茹，我們家不吃你這一套！想靠你那張臉蛋和眼淚占便宜，你找錯地方了！”
王秀芝往前一指門外，吼出一個字。
“滾！”
一直坐在小馬扎上，冷眼旁觀的奶奶孫氏，這時候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她銳利的眼神掃過被嚇得瑟瑟發(fā)抖的秦淮茹，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威嚴(yán)。
“丫頭?！?/p>
老太太一開口，秦淮茹就感覺一股徹骨的寒氣，順著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你們家男人，自己沒本事，被人一腳踹得下不來炕?！?/p>
“你們家婆婆，自己沒德行，就知道撒潑耍賴，嚼人舌根。”
“現(xiàn)在，又派你這么個小媳婦，跑到鄰居家門口來討要東西?！?/p>
孫氏搖了搖頭，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那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痛心疾首。
“丟人啊?！?/p>
“把舊社會那套不勞而獲、賣慘乞討的封建惡習(xí)，帶到我們偉大的新社會來了！”
“你們這是思想有問題！是根子上就爛了！”
“你這種行為，不光是給我們95號院抹黑，更是對我們所有辛勤勞動的工人階級的侮辱！
你趕緊回去，好好翻翻紅寶書，深刻學(xué)習(xí)一下，什么叫‘自食其力’！”
王秀芝負(fù)責(zé)火力壓制。
林河負(fù)責(zé)商業(yè)談判。
奶奶孫氏負(fù)責(zé)上綱上線，思想批判。
一套天衣無縫、行云流水的組合拳下來，直接把秦淮茹打得頭暈眼花，潰不成軍。
她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嚇得臉色慘白，渾身都在發(fā)抖。
她那點引以為傲的賣慘伎倆，在這家人面前，就像三歲小孩的把戲，顯得那么可笑又可悲。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三頭猛虎圍住的小白兔，連求饒都張不開嘴。
“我……我錯了……我這就走……”
秦淮茹哭著說完這句，再也待不下去，轉(zhuǎn)身捂著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東跨院。
看著她狼狽逃竄的背影，王秀芝朝著地上“呸”了一聲，滿臉不屑。
“什么玩意兒！”
林河抱著魚，一臉得意地總結(jié)。
“想占咱家便宜？門兒都沒有！一根魚刺都別想！”
林建軍這時候正好下班回來，將這大獲全勝的一幕盡收眼底，他滿意地清了清嗓子，背著手做了最后的總結(jié)陳詞。
“嗯！處理得很好！有理！有據(jù)！有節(jié)！”
“我們就是要讓院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林家，是有原則、有底線的革命家庭！不是誰都能上來咬一口的軟柿子！”
他大手一揮，下達(dá)命令。
“好了，老大媳婦，把魚收拾了！”
“今晚，全家吃頓好的，慶祝我們搬進(jìn)四九城，旗開得勝！”
“好嘞！”
東跨院里，再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