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老太太舉著拐杖,徹底僵住了。
她活了這大半輩子,橫行霸道,靠的就是一個“老”字,一個“尊”字。
可眼前這個瘦得像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婆子,一開口,直接把“紅軍”、“烈士”、“為國捐軀”這種天大的名頭砸了下來。
這還怎么玩?
跟她比老?人家是革命元老!
跟她講理?人家兒子腸子都讓鬼子挑了!
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戰(zhàn)斗!
聾老太太打量著孫氏,心里第一次有了“惹不起”三個字。
而另一邊,院里的撒潑學權威——賈張氏,眼睛都看直了。
她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半步,屁股蠢蠢欲動,也想往地上坐,那是她刻進DNA里的戰(zhàn)斗起手式。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瞪大了那雙三角眼,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這是……
高手!
這絕對是祖師奶奶級別的存在!
你聽聽那哭腔,高亢中帶著悲憤,委屈里透著剛烈!
你看看那動作,拍大腿的節(jié)奏感,聲淚俱下的情緒渲染!
還有那臺詞功底!每一句都直擊要害,每一字都占據道德最高峰!
賈張氏麻了,是一種晚輩見到前輩,學徒見到宗師的麻。
她心里瘋狂吶喊:學到了!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院里的鄰居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陣仗,頓時也麻爪了。
“我的乖乖,這新來的老太太,比賈張氏厲害多了?。 ?/p>
“何止是厲害,你聽聽人家說的,倆兒子都……嘖嘖,這是烈士家屬,誰敢惹???”
“我看聾老太太都傻眼了?!?/p>
議論聲中,易中海的臉黑得像鍋底。
他頭皮發(fā)麻,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他媽是請來了一窩什么神仙啊!
他趕緊給旁邊的劉海中和閻埠貴使眼色,意思是:快,想個辦法把場面控制住!
三大爺閻埠貴早就把頭縮回去了,小眼睛里全是驚恐,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這家人,絕對不能惹!誰惹誰倒霉!沾上就是一身腥!
可二大爺劉海中不一樣。
官迷的他,看到一大爺和聾老太太都吃癟了,覺得這正是自己挺身而出,建立威信的絕佳時機!
他接收到易中海的眼神,心里一陣得意:哼,關鍵時刻,還得看我劉海中的!
“咳!咳咳!”
劉海中挺著大肚子,站了起來,學著領導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試圖打斷孫氏的表演。
“那個……這位老同志!”
他一開口,就是一股子半生不熟的官腔。
孫氏的哭嚎聲正到高潮處,被人這么一打斷,極不情愿地停了下來,一雙銳利的眼睛“唰”地就掃了過去。
看清是那個說話都不利索的草包二大爺,孫氏的悲憤表情瞬間切換,變成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屑。
“你叫誰老同志?”
孫氏的聲音不哭了,但比哭還瘆人,又冷又硬。
劉海中被她看得一哆嗦,但還是硬著頭皮說:
“我……我就是想說,咱們院里,要……要講團結,不能……不能這么鬧嘛……”
“團結?”
孫氏冷笑一聲,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后的兒媳王秀芝和孫媳王麗趕緊上前扶住。
“我老婆子被人指著鼻子教訓,我兒子被人數落,我們烈士家屬就活該被欺負?這就是你說的團結?”
“我問你,你是什么干部?哪個單位的?級別夠嗎?你憑什么來管我們家的事?”
“我兩個兒子為國家流血的時候,你在哪兒?你給國家做了多大貢獻,敢在我面前擺譜?”
孫氏一連串的發(fā)問,如同機關槍掃射,又快又密,字字誅心。
劉海中當場就蒙了,臉“騰”地一下漲成了豬肝色。
他平時最喜歡打官腔,拿身份壓人,今天可好,碰上個直接拿“革命貢獻”壓死他的!
“我……我……我是院里的二大爺!我……”
“二大爺?”
孫氏嗤笑一聲,打斷他,“院里選你當大爺,是讓你主持公道的,不是讓你拉偏架,欺負我們外來戶的!
你這個思想覺悟,有問題!很有問題!”
“你……”
劉海中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孫氏,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什么你!”
一直沒說話的王秀芝,看自家婆婆大殺四方,早就按捺不住了,叉著腰就沖了上去。
“我們家老太太是烈士家屬!你一個大男人,當著全院的面,就這么跟我婆婆說話?
你還想不想進步了?你單位領導要是知道你這么對待烈士家屬,你猜你那七級鍛工的位子還坐得穩(wěn)嗎?”
王秀芝嗓門洪亮,一番話直接戳中了劉海中的死穴。
“噗——”
劉海中只覺得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捂著胸口,不停地喘著粗氣,眼看就要紅溫過載了。
“哎喲,二大爺這是要氣出個好歹來?”
許大茂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小聲起哄,臉上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笑。
傻柱也嘟囔了一句:“活該,沒那兩下子,非要往上湊。”
人群里的賈東旭,此刻也從呆滯中清醒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親娘嘞!
這是從哪兒調來的部將?
這戰(zhàn)斗力,這氣場,比我老娘……猛太多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家老娘,發(fā)現(xiàn)賈張氏正一臉崇拜地看著孫氏,嘴里還念念有詞,仿佛在復盤剛才的戰(zhàn)斗細節(jié)。
賈東旭心里拔涼拔涼的。
完了,這院里的天,要變了。
林浩縮在家人身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里都快笑開花了。
漂亮!
奶奶這一套“王炸”接“連環(huán)炸”,直接把院里兩大BOSS給干沉默了。
他好整以暇地將目光,投向了那個一臉慘白、被嚇得不輕的賈東旭。
‘咦?這家伙不是快死了嗎?’
林浩心里嘀咕。
他仔細打量著賈東旭的臉,只見他印堂發(fā)黑,氣色枯敗,眼下臥蠶處更是浮著一層死灰之氣。
這是……大禍臨頭的面相啊。
林浩想起來了,現(xiàn)在是1962年開年不久,算算日子,賈東旭這位仁兄,離被機床干廢,好像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
想到這里,林浩看著賈東旭的眼神,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憐憫。
真是個可憐人。
而林家這邊,看到院里的幾位大爺和聾老太太全都被鎮(zhèn)住,一個個都喜氣洋洋,與有榮焉。
老爹林建軍挺直了腰桿,臉上帶著自豪的微笑,仿佛在說:看見沒,這就是我們家的思想戰(zhàn)斗力!
二哥林河則在心里飛快地盤算著:太好了,這下沒人敢提入伙費的事了,又省了一筆!
大哥林海那張兇狠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看著自家老娘,眼神里全是敬佩。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