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卡車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顛簸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按照王二林的指路,
卡車拐下主路,駛進了一條更加狹窄難行的山道?!按焊?,再往前翻過那個山梁,
就到我們王家峪了?!蓖醵种钢h處黑黢黢的山影,聲音里帶著一絲近鄉(xiāng)情怯的顫抖。
陳春點了點頭,加大油門,卡車的引擎發(fā)出一陣咆哮,在寂靜的山谷里回蕩。越往里走,
景象越是荒涼。路兩邊的田地里,莊稼稈子稀稀拉拉,被蝗蟲啃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桿子,
在晚風中蕭瑟地搖晃。整個世界仿佛都籠罩在一片死氣沉沉的灰色之中。終于,
一個破敗的小村莊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這就是王家峪。整個村子,黑燈瞎火,聽不到一聲犬吠,
也看不到一絲炊煙,安靜得像一座墳墓??ㄜ囬_到村口,陳春停了下來?!岸郑?/p>
你姐家在哪?”“就在村東頭,第二家?!眱扇颂萝?,王二林迫不及待地朝著村里跑去。
陳春跟在后面,順手從駕駛室里拿了一個裝滿餅干和肉干的布袋。
王二林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柴門,一股混雜著草藥味和霉味的怪異氣味撲面而來?!敖?!
姐夫!我回來了!”他沖著黑漆漆的屋里喊道。屋里沒有任何回應。
王二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摸出火柴,點亮了煤油燈。昏黃的燈光,
照亮了屋內(nèi)的景象。家徒四壁。屋里除了一張破桌子,兩條長凳,
就只剩下一鋪看不出顏色的土炕。一個面黃肌瘦,頭發(fā)枯黃得像一團亂草的女人,
正趴在炕沿上,一動不動。她身下,是兩個瘦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的小孩,蜷縮在一起,
眼睛緊閉,氣息微弱??坏牧硪活^,躺著一個男人,一條腿用木板和布條胡亂地固定著,
臉色灰敗,嘴唇干裂,仿佛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這就是王二林的姐姐,王秀娥,
和她的丈夫、孩子?!敖悖 蓖醵謸涞娇贿?,伸手去探王秀娥的鼻息。還好,
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他趕緊又去探兩個外甥的,也還有氣。
“水……水……”炕上的姐夫張了張嘴,發(fā)出了蚊子哼一樣的聲音。王二林這才發(fā)現(xiàn),
屋里的水缸早就見了底。就在這時,陳春提著布袋走了進來。他看到屋里的慘狀,
也是心頭一沉。他二話不說,從布袋里拿出水壺,擰開蓋子,遞給王二林。
“先給他們喂點水。”王二林接過水壺,小心翼翼地扶起姐姐王秀娥,
將壺嘴湊到她干裂的嘴邊。清涼的靈泉水,緩緩地流入王秀娥的口中。
仿佛是久旱的土地遇到了甘霖,王秀娥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吞咽聲,
干枯的身體似乎恢復了一絲生機。王二林又依次給姐夫和兩個孩子喂了水。喝了靈泉水,
四個人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恢復了一點神采。兩個孩子甚至緩緩睜開了眼睛,
呆滯地看著眼前的舅舅?!梆I……舅舅……餓……”五歲的大外甥用盡全身力氣,
吐出了兩個字?!坝谐缘模∮谐缘?!”王二林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他趕緊從陳春的布袋里拿出幾塊餅干,掰碎了,一點點喂到兩個孩子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