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由鐵青轉(zhuǎn)為死灰，又由死灰涌上一種病態(tài)的潮紅！
他感覺一股腥甜直沖喉嚨，眼前陣陣發(fā)黑。副廳長？！袁澤成了他的副手？！在他掌控多年的公安廳？！在他正焦頭爛額、試圖從丁義珍口中搶救最后一點秘密的關(guān)鍵時刻？！
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是赤裸裸的羞辱！是中央對他祁同偉徹徹底底的否定和不信任！
“袁澤同志長期在軍隊和國家安全戰(zhàn)線工作，政治堅定，能力突出，經(jīng)驗豐富，尤其是在打擊跨國犯罪、維護國家安全方面，成績卓著！”田國富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每一個褒獎的詞落在祁同偉耳中，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省委省政府，對袁澤同志的到來寄予厚望！希望袁澤同志盡快熟悉情況，在省委和省廳黨委的領(lǐng)導下，與祁同偉同志密切配合，共同維護好漢東省的社會治安穩(wěn)定大局，尤其是……要全力保障好當前重大案件的偵辦工作！”
田國富的目光最后落在祁同偉那張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臉上，語氣加重，帶著深意：“同偉同志，你是廳長，要講政治，顧大局，全力支持、配合好袁澤同志的工作！這也是省委沙瑞金書記的明確要求！”
講政治？顧大局？支持配合？沙瑞金的明確要求？！
祁同偉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腦門，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燒毀！他猛地看向袁澤。
袁澤此刻也正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深不見底，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眼神，不再是機場時的警告，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掌控全局的審視！
仿佛在說：祁廳長，現(xiàn)在，我來了。你的地盤？現(xiàn)在，是我們的了。
巨大的屈辱感和滅頂?shù)奈C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祁同偉。他感到一陣窒息，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想說點什么場面話，想表示“堅決擁護”，但最終，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臉頰肌肉劇烈地抽搐著，眼神里的怨毒、恐懼和瘋狂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田國富似乎并不期待祁同偉此刻能說出什么得體的回應，他轉(zhuǎn)向袁澤，語氣緩和了些許，但依舊帶著公事公辦的鄭重：“袁澤同志，情況緊急，任務(wù)艱巨。這里，就交給你了?！?/p>
袁澤立正，對著田國富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動作干凈利落，帶著軍人特有的力量感：“請省委放心！請?zhí)飼浄判?！袁澤堅決完成任務(wù)！”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如同磐石，在寂靜的監(jiān)控室里回蕩。
田國富深深地看了袁澤一眼，又用嚴厲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祁同偉，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開了監(jiān)控室。
厚重的隔音門再次關(guān)上。
監(jiān)控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那令人心悸的、單向玻璃墻內(nèi)傳來的審訊專家冰冷、鍥而不舍的追問聲。
袁澤緩緩放下敬禮的手，整了整自己墨綠色軍裝的領(lǐng)口。肩章上那四顆冰冷的金星，在慘白的燈光下，閃爍著刺目而威嚴的光芒。他邁開腳步，沉穩(wěn)地走向監(jiān)控臺，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祁同偉的心臟上。
他沒有看旁邊如同雕塑般僵立、眼神空洞絕望的祁同偉，目光直接投向巨大的單向玻璃墻后，那個精神瀕臨崩潰的丁義珍。
“審訊暫停十分鐘。”袁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新官上任、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包括玻璃墻內(nèi)的審訊專家——他們顯然也通過耳機收到了指令，停止了追問。
袁澤走到主控臺前，拿起一個通話器，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玻璃，直接刺入丁義珍的靈魂深處。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冰冷地響徹在審訊室內(nèi)外：
“丁義珍，看清楚?！痹瑵晌⑽?cè)身，讓丁義珍能清晰地看到監(jiān)控室這邊，尤其是他肩上的大校警銜和那身代表著漢東省公安廳副廳長權(quán)威的制服，“我是袁澤。現(xiàn)在，我還有一個新身份：漢東省公安廳副廳長?！?/p>
丁義珍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荒謬感！抓他的人，審他的人，現(xiàn)在直接成了能定他生死的省廳副廳長？！
“你的時間不多了?！痹瑵傻穆曇羧缤郎竦男?，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在這里，只有我能決定你的結(jié)局。是頑抗到底，死路一條？還是抓住最后的機會，坦白一切，爭取……一線生機？”
他微微停頓，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壓在丁義珍身上，加重了語氣：“想清楚。我的耐心，有限?！?/p>
說完，袁澤放下通話器，不再看丁義珍的反應。他轉(zhuǎn)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監(jiān)控室內(nèi)臉色各異、大氣不敢出的眾人，最后，落在了依舊僵立原地、面如死灰、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祁同偉身上。
“祁廳長，”袁澤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冰冷的壓迫感，“關(guān)于丁義珍案下一步的偵辦方向，以及省廳內(nèi)部……某些需要‘梳理’的工作，我想，我們需要盡快開個黨委會，深入溝通一下。”
祁同偉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嘴唇哆嗦著，死死地盯著袁澤，那眼神，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但他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只是猛地一甩手，帶著一股濃重的、失敗者的戾氣，撞開旁邊一個不知所措的警員，幾乎是踉蹌著沖出了監(jiān)控室，將沉重的鐵門摔得震天響！
袁澤看著祁同偉狼狽逃離的背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緩緩走到主控臺前，拿起那份攤開的、記錄著丁義珍零碎口供的卷宗，目光沉靜如水。
漢東省公安廳這副擔子，很重。但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他袁澤，就是要用這身軍裝賦予的絕對力量和國安帶來的鐵血意志，徹底攪它個天翻地覆！
他翻開卷宗，聲音清晰地命令道：“審訊繼續(xù)。趙東來隊長，你負責記錄。重點，深挖丁義珍與省廳內(nèi)部人員的不正常往來線索?！?/p>
趙東來一個激靈，立刻挺直腰板：“是！袁廳！”
“袁廳”這個稱呼，第一次在漢東省公安廳的核心地帶響起，帶著一種全新的秩序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宣告著一個舊時代的落幕和一個鐵血時代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