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這臺電腦的數(shù)據(jù)流,不夠你塞牙縫的?”路明非盤腿坐在上鋪,低頭看著桌上那個銀灰色的“神圣計劃”。屏幕上,代表路路的像素小人無精打采地蹲著,能量條依然是可憐的紅色。
“如果說在數(shù)碼世界,任何一個網絡接口都可以連上數(shù)碼世界的數(shù)據(jù)之海,那里的數(shù)據(jù)足夠我恢復?!?/p>
“但是在你們這里,感覺就是你用56K的貓去下載一部高清電影?!钡下帆F斟酌著能被路明非理解的比喻,“如果有天然的數(shù)據(jù)海洋就好了,比如……服務器機房。”
路明非尋思他只在《黑客帝國》里見過那種地方,一排排閃著光的柜子。他家里只有這臺風扇狂響的IBM。
“服務器機房……”他念叨著,腦子里突然一激靈,“我知道有個地方可能有!”
仕蘭中學,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學費貴得離譜,硬件設施自然也是頂級的。
“我學校!那兒有個很大的機房。周一上學,我?guī)闳?!”路明非一拍大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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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空氣里還帶著周末那場雨留下的潮氣。風有點涼,吹在臉上讓人清醒。
廚房里傳來“當啷當啷”的聲音,是嬸嬸在準備早飯。路明非輕手輕腳地從上鋪爬下來,盡量不弄醒下鋪還在打呼嚕的路鳴澤。
對于路明非來說,這個周末過得像是一場荒誕的夢。他和一只自稱“迪路獸”的會說話的“貓咪”達成了某種契約,還收獲了一個由他手機變異而成的“神圣計劃”。
而今天他有一個秘密任務:把這只來自異世界的數(shù)碼獸偷渡到學校去。
他蹲在衣柜最下面,在一堆皺巴巴的舊衣服里翻找。他記得自己初中時用過的一個雙肩包被塞在了這里。
“找到了?!?/p>
他從最里面扯出一個深藍色的帆布雙肩包。這包已經很久沒用了,上面落滿了灰,拉鏈的金屬扣已經氧化發(fā)綠,包底的皮子磨損得露出了線頭。
天臺上。
迪路獸看著路明非手里的東西。她的站姿依然筆挺,但那雙藍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寫著抗拒。她后退了半步,長耳朵向后壓平,尾巴尖在地上煩躁地掃了一下。
“來,路路,委屈一下?!甭访鞣前寻_,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我知道這包有點……復古。但你這造型走大街上太拉風了,咱們得低調潛入?!?/p>
迪路獸沒有動。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潔白的皮毛和那對代表力量的巨大爪套。作為一只神圣系數(shù)碼獸,她習慣了數(shù)據(jù)的純凈和秩序。
“……這里面是不是裝過咸魚?”她抬起頭,一本正經地問路明非,“這味道不對勁。”
“哪有咸魚!頂多是放久了的運動鞋和忘記吃的面包?!甭访鞣菍擂蔚匕咽稚爝M包里,掏出一個已經風干變硬的面包渣和幾張揉成團的草稿紙,“你看,很干凈!”
迪路獸的眼神明確表示她并不這么認為。
“沒辦法啊,大小姐?!甭访鞣前褧惯^來又抖了抖,更多的灰塵掉了出來,“我總不能把你揣兜里吧?仕蘭中學的校規(guī)比勞動法還嚴,帶寵物被發(fā)現(xiàn)可是要記大過的。忍忍,就當是……潛行任務?!?/p>
“寵物”這個詞讓迪路獸的耳朵又抖動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嚴肅地糾正這個稱呼,但她看了看路明非那張寫滿無奈的臉,又想到了神圣計劃上那條紅色的能量條。
她是戰(zhàn)士,任務優(yōu)先。
眼前這個衰仔是她的搭檔,被神圣計劃選中的孩子,雖然他說話總是抓不住重點,但至少出發(fā)點是好的?;謴土α坎攀鞘滓蝿?,至于稱呼問題和這個散發(fā)著怪味的書包,都可以暫時忍耐。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把里面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拿出去?!彼噶酥赴镆粓F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舊襪子,“還有,回去之后,你要把這個包洗干凈。”
路明非趕緊把那團襪子掏出來。
迪路獸深吸了一口氣,催眠著自己,閉上眼睛。她收起爪刃,身體微微伏低,先是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前爪探進書包,確認了落腳點后,她迅速而敏捷地鉆了進去。她蜷縮在書包底部,盡量讓自己不去接觸那些可疑的污漬。
路明非迅速拉上拉鏈,但留了一條小縫隙通風。他提起書包,掂了掂重量,比想象中要輕。
“委屈你了啊,搭檔。等到了地方,管夠你吃飽。”
他把那個裝著秘密的雙肩包甩到背上,拉開天臺生銹的鐵門,走了下去。
早高峰的街道像嬸嬸煮的粥。自行車鈴聲、汽車喇叭聲、早餐攤販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還彌漫汽油味。
路明非背著那個深藍色的舊耐克包,站在公交站牌下。他低著頭,校服的拉鏈拉到了最頂端。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指尖摩挲著那個由他舊手機變而來的“神圣計劃”。
書包的肩帶勒著他的肩膀,迪路獸很輕,但路明非卻覺得背上像是壓著一個世界的重量。
他抬頭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周圍行色匆匆的人群——穿著皺巴巴西裝趕去上班的中年人,提著菜籃子的大爺大媽,還有那些和他一樣穿著仕蘭校服的同學。他們看起來都那么正常,那么忙碌于自己的生活。沒有人知道,在他們身邊這個看起來有點衰的男孩,正在執(zhí)行一項秘密任務。
路明非感覺自己現(xiàn)在是路特工。
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詹姆斯邦德穿著定制西裝,在摩納哥的**里不動聲色地傳遞情報;伊森·亨特從迪拜塔上跳下來,只為奪回一個裝著啟動密碼的U盤。他們在人群中逆行,眼神銳利,懷揣著足以打敗世界的秘密。
路明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褲子和球鞋。他沒有阿斯頓·馬丁,也沒有高科技眼鏡,他的裝備只有一個散發(fā)著可疑氣味的舊書包和一個看起來像游戲機的“神圣計劃”。但那又怎么樣?他的任務同樣重要——至少對包里的迪路獸來說是這樣。他不是去拯救被綁架的公主,也不是去阻止核彈發(fā)射,他是去學校機房偷,不對,“借點數(shù)據(jù)”。
雖然聽起來有點遜,但性質是一樣的。
公交車“嘎吱”一聲停在他面前,車門打開,一股混合著汗味和早餐味的熱氣涌了出來。路明非被人流推搡著上了車。他用力護住身后的背包,生怕擠到里面的迪路獸。
他抓著吊環(huán),身體隨著公交車的晃動而搖擺。窗外的街景飛快地后退。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和興奮。十八年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是嬸嬸那種“去買瓶醬油,順便幫路鳴澤帶本《小說繪》”的需要,而是一種“只有你能做到”的、獨一無二的需要。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 Dota 里,高地破了,己方團滅,只剩下他一個英雄,而他必須力挽狂瀾。
公交車到站了。仕蘭中學的燙金大門在晨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穿著筆挺校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進去,他們的談笑聲里夾雜著最新的球鞋款式和周末的派對。
路明非跳下車,用力捏了捏口袋里的“神圣計劃”,金屬的棱角硌得他手心有點疼。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普通的、因為周一而感到沮喪的高中生。
“別磨蹭了,快點進去。還有,你這包里的味道真難聞?!北嘲飩鱽硪宦晿O低的、帶著點不耐煩的嘀咕。
“收到,女士。特工小路這就開始行動?!?/p>
路明非在心里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