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政有時候懷疑過，秦霄的心是不是也跟他的指節(jié)的皮膚一樣，也是冷冰冰的。
“你吃過藥沒有？”秦霄冷淡疏離的聲音里竟然還透了一絲溫和。
“嗯？”陸書政有些遲鈍的抬起頭。
說起來秦霄并不是有還錢能力以后，態(tài)度才冷淡的，是認識以來一直都很冷冰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動作和問候，陸書政一時間有些不大適應。
怔愣在餐桌邊，時常他也會為這一絲溫和而心動。
在感情里他好像是很容易滿足的人，可以耐心的撿起這一絲絲溫柔，編織起一個充滿愛意的幻境。
上大學的時候，邊越那家伙老是說：
“你到底還要栽在那個秦霄的冷屁股上多久？
你看不出來人家一點不稀罕你嗎？瞅瞅你那個不值錢的樣子，哪有點陸家少爺?shù)臉幼?！?/p>
這時候陸書政就會用很無所謂的表情，還帶著些小得意的語氣反駁：
“你懂什么，我們這叫新型情侶關系，嗯……叫什么來著……互補型情侶！聽過嗎？
他心里有我，他的筆記給你們看過嗎？畫的重點你們看過嗎？我全看過！”
“我艸，你丫把生活費都全給他了，淪落到天天蹭老子飯卡，
他那點筆記要是舍不得給你看，就真不是人了。”
邊越說那時候每天都想伸手，一巴掌揮醒自己穿紙尿褲一起長大的哥們，認識秦霄以后簡直變了個人。
秦霄的眉頭擰的更緊了，像等了很久的回復，便懶得再問。
他很快收回了自己放在陸書政額頭上的手，解開腕間的表，收拾碗筷。
“已經(jīng)吃過藥了。”
陸書政只淡淡的回復完，繼續(xù)坐回那張帶著些涼意的皮沙發(fā)上。
他打開電視隨意弄點聲音，不再試圖挽留對方，留不住。
這些年他的性格確實變了很多，這種變化，談不上好壞。
長輩們反而很喜歡秦霄，說自從認識他，陸書政性子變得沉穩(wěn)了不少，近朱者赤。
如果是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他肯定會拉住秦霄的手，強行按在自己額頭上：
“你摸摸……燙的都可以煎雞蛋了，你不可以出門，要多心疼我一點，請當稱職的男朋友～”
心安理得使喚秦霄去給他沖藥，給他端茶倒水，然后耍賴要他親親額頭。
親吻，這個月都沒有過，秦霄不喜歡親吻，所以通常都是他主動去親親他，點到為止。
超過親吻，更親近的就是相擁而眠了。
秦霄說他是很傳統(tǒng)的人，性行為更是要放在婚后進行。
但是一個月前陸書政又很不小心的得知了一個事實———秦霄不會跟他結婚
那天，他站在秦霄媽媽的病房外，原本是去送飯的，卻聽到了母子倆聊天的內容。
“媽，雖然同性結婚合法已經(jīng)很多年了，但我不會跟他結婚，一定會好好找個女孩結婚的，你放心好了?！?/p>
那時候的陸書政在想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沒想，他只覺得胸腔里的血液都開始上翻涌。
堵的他難受的都挪不動步子，病房里傳出來的每個字，都跟尖銳的針刃一樣，扎的他的心尖冒血。
心臟像被鋒利的匕首切割成了無數(shù)塊，既然不會，干嘛要騙自己會結婚呢？
那天，他把做了兩小時的飯送到了垃圾桶，在醫(yī)院后面的沒人的小花園里坐了一下午。
他連跟秦霄吵一架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說不清是害怕失去他，還是害怕以更快的速度失去他。
陽光照在遍體鱗傷的小獸身體上，卻沒能給他再次試探秦霄心意的力氣。
他坐在棕色的長椅上，反復的詢問自己，再來一次，還有勇氣認識秦霄嗎？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學附近的酒吧，
當時秦霄賣酒，才上崗一天已經(jīng)憑借優(yōu)越的長相賣出名了。
陸書政在宿舍閑逛校園網(wǎng)，看到他照片的第一刻，指著電腦屏幕就對著邊越說：
“我有喜歡的人了，今晚他就會成為我的男朋友?！?/p>
邊越看了眼照片，喝著汽水漫不經(jīng)心：
“你丫的不能因為自己長得好看，就這么自信啊，
這哥們還挺有姿色，馬上快趕上我了。”
“我未來男朋友比你好看多了?！?/p>
陸書政晚上還精心抓了個發(fā)型，穿的很潮，在酒吧一口氣禮貌拒絕了第十六個表白對象。
他成功等到了來上班的秦霄，然后被秦霄一口氣拒絕。
被邊越笑了一晚上以后，他越挫越勇，天天到那家酒吧等秦霄，買很多他的酒。
邊越在后來的日子里總悔恨：“早知道老子那天晚上不笑你了?！?/p>
一來二去，陸書政憑借自己的善談，很快摸清楚了秦霄很缺錢，單親家庭，母親患病。
剛好他陸書政不僅什么都有，還有錢，他不再執(zhí)著于跟秦霄買酒，那時候的他年輕又熱情。
他等著秦霄下班，靠在酒吧后門的做舊墻邊，極其自信的看著他有些泛青的眼眶：
“要不要考慮跟我，你這樣上夜班影響學業(yè)，一輩子可能就毀了。我一個月給你三萬啊?！?/p>
秦霄當時就拽起了他的衣領輕飄又狠厲的吐出一個：“滾！”，好在沒打他，大概怕打人要賠錢。
陸書政并不氣惱，跟在秦霄身后：“你是聰明人，做聰明選擇，跟我在一起，我還有一些存款嘛，可以先給你五十萬定金。
我還年輕帥氣，比起那些酒吧惦記你的老東西，
我可以保證讓你喜歡上我之前，不會對你動手動腳。
你給我個機會，你會喜歡上我的。秦同學好好想吧，我們一個專業(yè)的，記住我的名字——陸書政，好找！缺錢缺愛記得找我。”
陸書政不知道當時哪來的自信，給個機會就會喜歡？還保證不動他？
神經(jīng)，事實秦霄真就純粹缺錢，一點也不會愛他。
他也總是在關系確立之后，不自覺去捏捏秦霄的臉，親親他的臉頰，根本忍不住不去碰他。
這事過了幾天還真就給他成了，原因無他，秦霄母親需要大筆的錢做換腎手術，等到了合適的腎源。
他沒錢，于是記起來陸書政那句“缺錢缺愛都可以找陸書政?！?/p>
陸書政總覺得那時候的秦霄太缺錢了，以至于他忘記了陸書政還會給他很多愛。
這些愛好像成了那些錢以外，多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