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京的路走得格外慢,蘇晚坐在馬車里,手里緊緊攥著那支玉簪,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張副官一路都在打電報,卻始終沒有陸承淵的消息
“蘇小姐,您先歇會兒吧”張副官遞過來一塊干糧,“到了南京還得撐著”
蘇晚搖搖頭,她睡不著,一閉眼就想起陸承淵遇襲的畫面。她不敢想,那個總是裝作冷漠的男人,會不會真的出事
走了兩天兩夜,馬車終于進了南京城。這里比揚州熱鬧,卻也更壓抑——街頭巷尾都能看到穿軍裝的士兵,眼神警惕地盯著來往行人,空氣里像藏著隨時會爆炸的火藥。
他們沒敢去陸承淵預定的住處,而是在城南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棧。剛安頓下來,就聽到鄰桌在議論:“聽說了嗎?北方來的那個陸司令,在城外被人暗算了,連尸體都沒找到!”
“活該!誰讓他敢來南京搶地盤?我看就是陸明軒先生干的,做得漂亮!”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她差點落下淚來。她猛地站起來,想沖過去理論,卻被張副官拉住了
“蘇小姐,冷靜點!”張副官壓低聲音,“現(xiàn)在不能暴露!”
蘇晚咬著唇,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她知道張副官說得對,現(xiàn)在沖動,不僅救不了陸承淵,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可心里的疼像潮水一樣涌上來,那個總愛欺負她、試探她,卻會在她被羞辱時護著她、在她生病時守著她的男人,怎么能就這么沒了?
回到房間,她關(guān)上門,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哭聲壓抑,像受傷的小獸,帶著無盡的恐慌和委屈
哭了不知多久,她慢慢平靜下來,眼淚沒用,她要找到他
她想起陸承淵說過,他母親的舊部在南京還有些人脈。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或許能從“陸老夫人”這條線查起
“張副官”她擦干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你能查到當年陸老夫人在南京認識的人嗎?比如……會彈琴的朋友?”
陸承淵說過,他母親愛彈琴,或許有同好還留在南京
張副官愣了愣,隨即點頭:“我試試,老夫人當年在南京待過一段時間,或許有人記得”
接下來的兩天,張副官出去打探,蘇晚則留在客棧,裝作普通的江南女子,偶爾向客棧老板打聽消息,她知道自己一個弱女子,在南京這龍?zhí)痘⒀ɡ?,唯一的武器就是“不起眼?/p>
第三天傍晚,張副官終于帶回了消息:“查到了!有位姓周的老太太,當年和老夫人一起學過琴,現(xiàn)在住在城西的巷子里,只是她年紀大了,很少見外人”
“我們?nèi)ヒ娝碧K晚立刻起身
周家住在一條僻靜的巷子里,院門斑駁,門口種著兩棵玉蘭,開門的是個老仆人,聽說她們是“來請教琴藝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讓她們進去了
周老太太坐在窗邊的藤椅上,頭發(fā)花白,眼神卻很清亮,看到蘇晚時,她愣了愣:“你這姑娘,看著眼熟”
“晚輩蘇晚,是江南來的”蘇晚福了福身,“聽說老太太懂琴,特意來拜訪”
周老太太指了指桌上的琴:“會彈?”
蘇晚走過去,指尖落在琴弦上,彈起了那支陸承淵母親喜歡的《秋風辭》琴音起時,周老太太的眼神瞬間亮了
“這曲子……”她坐直了身子,“你怎么會彈?”
“是一位故人教的”蘇晚停下琴,看著她,“他說,這是他母親最喜歡的曲子”
周老太太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嘆了口氣:“你是承淵那孩子的朋友吧?”
蘇晚心里一緊,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他會出事”周老太太抹了抹眼角,“明軒那孩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次他來南京,就是個圈套”
“那您知道他在哪嗎?”蘇晚急忙問
“不知道”周老太太搖頭,“但我知道,承淵身邊有個貼身護衛(wèi),姓趙,是他母親以前的警衛(wèi)員,最是忠心,要是承淵出事,他肯定會想辦法聯(lián)系我”
正說著,老仆人匆匆走進來,遞過來一張字條,周老太太看完,臉色一變,遞給蘇晚
字條上只有一行字:“城西破廟,帶藥?!弊舟E潦草,像是急著寫的
是趙護衛(wèi)!
“我去!”張副官立刻站起來,“蘇小姐,您留在這……”
“我跟你一起去”蘇晚打斷他,“我會包扎,說不定能幫上忙”
周老太太從里屋拿出一個藥箱:“這是我備的傷藥,你們小心點。明軒的人肯定在附近盯著”
城西的破廟在一片荒地里,斷壁殘垣,透著陰森,蘇晚和張副官借著月色摸過去,剛走到廟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目人月?/p>
是陸承淵的聲音!
蘇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推開門,借著月光,看到角落里躺著一個人,趙護衛(wèi)正蹲在旁邊給他包扎傷口
“陸承淵!”她跑過去,看清他身上的血跡時,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他的左臂中了一槍,臉色慘白,嘴唇干裂,看到她時,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蘇晚蹲下來,打開藥箱,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別動,我給你換藥”
她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拆開舊紗布,用溫水擦去傷口周圍的血跡。陸承淵疼得悶哼一聲,卻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
月光落在她臉上,能看到她睫毛上的淚珠,卻看不到一絲害怕。她的指尖在發(fā)抖,動作卻很穩(wěn),像在處理一件稀世珍寶
那一刻,陸承淵突然覺得,所有的疼痛和狼狽都值了
“誰讓你過來的?”他低聲問,語氣里沒有責備,只有后怕
“我擔心你”蘇晚低著頭,不敢看他,“你答應過我,會安全回去的”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有些啞,“我沒騙你”
張副官在門口放哨,聽到里面的對話,悄悄松了口氣。他從未見過陸承淵這樣的眼神——像冰封的湖面融化了,只剩下溫柔的波光
換好藥,蘇晚把帶來的干糧和水遞給他。他沒力氣拿,她就一點一點喂給他吃,像照顧一個孩子,自然又親昵
“等出去了”陸承淵突然說,“我?guī)闳シ钐?,看我母親的舊宅”
蘇晚愣住了,那是他最隱秘的心事,卻愿意分享給她
她點了點頭,眼里的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暖的“好”
遠處傳來馬蹄聲,是陸明軒的人追來了
“張副官,帶先生走!”蘇晚立刻站起來,“我去引開他們!”
“不行!”陸承淵抓住她的手,“太危險了!”
“相信我”蘇晚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是江南女子,他們不會太在意的。你們先去周老太太那,我隨后就到”
她轉(zhuǎn)身跑出去,故意在地上留下一串腳印,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后傳來槍聲和呼喊聲,她卻沒回頭
她知道,陸承淵會等著她,就像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跑出去一樣
破廟里,陸承淵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緊緊攥住了拳頭。張副官扶著他站起來:“先生,我們快走,蘇小姐會沒事的”
他點了點頭,眼神卻異常堅定
蘇晚,你一定要等著我,這次,換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