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大門一側(cè)上開的小門打開,一個略顯得嬌俏的聲音喊著:“凌云徹,凌云徹!”
凌云徹一聽里面的聲音,起身擺起架勢對著里頭氣質(zhì)高貴容貌也不差的嫻妃瀟灑的笑了一聲應(yīng)聲問,“什么事兒?”
自從他幫過這位嫻妃,對方就對自己十分信重,言語間也沒架子。
這位嫻妃娘娘雖然進了冷宮,但畢竟從前身份高貴又是個年輕女子,能夠和凌云徹這樣嬌聲軟語的說話,凌云徹心里得意了。
況且嫻妃雖然進了冷宮,上頭的毓湖姑姑可特意來叮囑他和趙九霄要護好了的,毓湖姑姑身份可不一般。
凌云徹心里小九九轉(zhuǎn)了幾個來回,預(yù)感到這是自己發(fā)達的機會。
他一邊幫著如懿一邊從繡品里頭撈銀子,又享受著嫻妃這個高貴女人的依賴,這段日子簡直過得十分舒坦。
如懿從里頭遞出一個包袱,里面是她和惢心繡的帕子還有打的絡(luò)子。
凌云徹一手接過包袱感嘆道:“這么快,你手真靈巧?!?/p>
如懿進了冷宮被廢為庶人了,凌云徹跟她說話就你我相稱并沒有什么避諱的,而且他實在沒想到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娘娘竟然能做得那么多繡品,對如懿的堅韌之性又多了幾分尊敬和欣賞。
如懿聞言嬌俏一笑,撥弄了一下手上昂貴的護甲。
這包繡品大多是惢心夜里熬著油燈做的,但也最少不了她的親自指點,不然很難成形,如懿淡淡想著。
她戴著護甲繡帕子多有不便,還好身邊能有忠心的惢心伺候著,她就在旁邊慢悠悠做著打發(fā)時間淘些趣兒,倒顯得冷宮的日子也不乏味,每日種種花繡繡帕子,格外寧靜。
如懿身上又開始散發(fā)出一股寧靜致遠的氣質(zhì),深深吸引了凌云徹。
鐘粹宮里。
嬿婉為大阿哥永璜整理著身上的衣服,動作細致妥帖又輕柔。
行動間大阿哥身上的灰色霧氣順著她細白的指尖被吸走,她伺候大阿哥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
原本縈繞在永璜身上的灰色霧氣今日徹底被吸了個干凈,嬿婉用力眨了下眼,看到永璜身上干干凈凈,俊秀的眉眼也清朗許多。
自從那日發(fā)燒起來,嬿婉就時不時看到他人身上縈繞的灰色霧氣,而且只要她和那些人近距離接觸,這灰色霧氣就會從他們身上流竄到自己身上。
但這個能力也是時有時無,有時候能看見,有時候又看不見,所以開始嬿婉總覺得是自己病壞了腦子眼花看錯了。
直到第三次又清清楚楚看見了這股霧氣,她才開始相信這并不是幻覺,這事她誰也沒敢說,怕被當成妖怪抓了,只埋藏在心底。
嬿婉悄悄試探過,這股霧氣只有她自己能看到,旁人都看不見。
她開始很是驚疑,因為發(fā)現(xiàn)只要這股霧氣被吸到自己身上,被吸的人的眼神就會越發(fā)清明,所以這股霧氣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因此嬿婉有好一段時間不敢跟人接觸,生怕自己不小心吸多了這些詭異的霧氣會有什么不好的變化。
時間久了嬿婉又發(fā)現(xiàn)這股霧氣在別人身上是有害的,但吸到自己身上好似不僅不會對自己有什么影響,反而讓自己的身體越發(fā)好了。
但這股霧氣也并不是人人都有,嬿婉一時也摸不清楚其中的規(guī)律。
嬿婉沒有注意到的是現(xiàn)在的她比起在四執(zhí)庫起早貪黑做活時的模樣很不一樣,整個人看著越發(fā)秀美清麗,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引人注意的靈動氣息。
只當是自己來了鐘粹宮身體修養(yǎng)好了,又長開了些所以變得不太一樣。
嬿婉幫大阿哥整理好衣服又起身從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件圓領(lǐng)對襟的馬褂遞給一旁小太監(jiān)叮囑道:“小樂子,這個拿著,大阿哥若是在尚書房冷了記得給他換上。”
永璜心底一陣熨帖,看著身邊如同溫柔如水的嬿婉,目光里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歡喜和眷戀。
小少年雖貴為天潢貴胄,但是年幼喪母,自小陪伴他的奶嬤嬤又私心不良,仗著他沒有母親無人照看拿捏架子暗中克扣他的飯食中飽私囊,待他不好。
后來被嫻妃接回宮照看,永璜總算從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里出來了,但也從未有人這么妥帖周到的照顧他過。
嬿婉看著低眸瞧著自己的大阿哥,也沖他溫軟笑笑。
正此時,房外走進一名深紫色宮裝女子,她容色溫和,正是鐘粹宮的主位純嬪娘娘。
嬿婉跟著大阿哥一起向純嬪行禮請安。
“快起來吧?!奔儖遄龀鰝€半扶的動作來,卻也沒攔著永璜做完請安的動作,她和永璜顯得并不親近。
純嬪打量了下永璜,“純娘娘來瞧瞧你,嬿婉仔細照顧的你很好,夏日里小孩子是最容易中暑的,務(wù)得小心?!?/p>
永璜俊秀正經(jīng)的小臉上露出些開心,正要多說些什么。
還沒開口純嬪就從太監(jiān)手里接過點心盒子話題一轉(zhuǎn):“對了,純娘娘平日里也見不到你三弟,做了些點心你帶到擷芳殿,和三弟一起吃吧。”
嬿婉小心看了眼純嬪,純嬪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為著擷芳殿的三阿哥過來的,一句話剛說完就迫不及待轉(zhuǎn)到三阿哥身上。
年幼喪母本就敏感的永璜垂下眼止住了準備要說的話,低聲應(yīng)了純嬪的話,“知道了純娘娘。”
之后純嬪又問了些三阿哥的事情,除了開始那句關(guān)心了下永璜,竟沒有一句多余的關(guān)心了,但她對三阿哥十分關(guān)心和愛護卻藏都藏不住一點兒。
純嬪走后,大阿哥僵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嬿婉暗暗嘆了口氣,對著一旁的太監(jiān)道:“小樂子,大阿哥平日里用的那支湖筆有些呲毛了,你去再找一支來?!?/p>
小樂子出去后,嬿婉才半蹲下來,在一個沒有攻擊力的低位讓垂著眼的永璜清清楚楚看見她。
永璜看見嬿婉溫柔清亮的眼神忍不住道:“嬿婉,純娘娘心里是不是只在乎三弟,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我?”
嬿婉溫聲道:“怎么會呢,純嬪娘娘關(guān)心三阿哥,但也在意大阿哥您的?!?/p>
永璜并沒有被安慰到,他雖小卻是皇宮里長大的孩子,又怎會不知,“我既不是嫻妃娘娘的兒子,也不是純嬪娘娘的兒子,在哪兒我都沒有母親,也沒有依靠。”
永璜這話說的十分喪氣,聽得嬿婉眉頭皺了起來,片刻后她開口道:“大阿哥,奴婢只知道自己伺候的是大清最尊貴的主子,是當今圣上的兒子,無論有沒有母親,您的依靠都是皇上,其他皇子也是一樣?!?/p>
永璜聽了嬿婉的話微微愣住了,依靠皇阿瑪?
他自小喪母從來就羨慕那些有母親的弟弟們可以依賴在母親那里,有母親事事為他們操心。
他還記得從前他養(yǎng)在嫻妃娘娘那里,皇額娘生的嫡子二弟第一天進尚書房時,明明什么都沒做陳太傅就夸他仁厚有太子之風(fēng),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皇后嫡子的差距。
小小的他心中難受又不解,向嫻妃娘娘傾訴,她卻說:“永璉是皇后娘娘嫡出身份很尊貴的,在宮里子憑母貴,母親和你額娘都是嬪妃比不上你皇后娘娘,所以你的地位也比不上二阿哥,以后這種話不要說了?!?/p>
嫻妃娘娘的語調(diào)溫柔,話語卻刺痛了沒有母親的永璜。
這些話在他心里成了個結(jié),就是因為他沒有額娘沒有依靠,所以無論他再怎么努力這輩子都比不上其他阿哥。
永璜定定地看向說出這番話的嬿婉,被她溫柔卻明亮的眼睛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