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殤經(jīng)紀(jì)人王姐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對著一碗泡面發(fā)愁。
手機屏幕上“王牌經(jīng)紀(jì)人王姐”幾個字跳動著,像一道刺目的圣光。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泡面瞬間不香了。這可是王姐,公司里只手遮天的存在,她手里握著的,
是王小喬那樣的頂流。我,蘇念,
一個粉絲數(shù)在公司墊底、全靠一把“故事感”嗓音茍延殘喘的小網(wǎng)紅,
何德何能驚動這尊大佛。難道……我的春天要來了?我?guī)缀跏桥苤鴽_到公司頂層的會議室。
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股冰冷的空調(diào)氣流撲面而來,讓我興奮到發(fā)熱的頭腦瞬間冷靜。
會議室里,氣氛不對勁。王姐坐在主位,面色陰沉。而她旁邊,
坐著公司捧在心尖尖上的搖錢樹,王小喬。她戴著口罩,露出的眼睛里滿是紅血絲,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病態(tài)的煩躁。看到我進(jìn)來,她只是掀了掀眼皮,那輕飄飄的一瞥,
像是在看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我心里的那點火苗,“噗”地一下,被澆滅了一半?!疤K念,
坐。”王姐指了指離她們最遠(yuǎn)的那個位置。我拘謹(jǐn)?shù)刈拢p手放在膝蓋上,后背挺得筆直。
“叫你來,是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幫忙?!蓖踅汩_門見山,語氣里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更像是一種通知?!靶痰纳ぷ樱岸螘r間高強度工作,廢了。”“醫(yī)生說聲帶嚴(yán)重受損,
需要靜養(yǎng)至少半年?!蔽夷X子里“嗡”的一聲。王小喬的嗓子廢了?這對她,對公司,
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可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看著王小喬,她煩躁地扯了扯口罩,
發(fā)出一聲沙啞又難聽的咳嗽,然后厭惡地瞪了我一眼。仿佛她的嗓子之所以會廢,
都是我的錯。王姐將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肮緸樾檀蛟斓哪甓戎鞔騿吻?,
已經(jīng)箭在弦上,所有宣發(fā)渠道都鋪好了,停不下來?!薄八裕緵Q定,由你來唱。
”我徹底懵了,巨大的狂喜沖刷著我的理智。由我來唱?這是天上掉餡餅了?這么大的資源,
怎么可能輪到我?“當(dāng)然,不是以你的名義?!蓖踅憬酉聛淼脑挘褚慌璞?,
從我的頭頂澆到腳底。“你需要做的,是當(dāng)這首歌的聲音替身。對外,演唱者依舊是王小喬。
”“我們會給你一筆勞務(wù)費,五萬塊。同時,你必須簽下這份保密協(xié)議,
永遠(yuǎn)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蔽迦f塊。買斷我最珍貴的嗓音,去給別人做嫁衣。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攥緊了手指,指甲掐進(jìn)肉里。“王姐……這……這不公平。
”“公平?”王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蘇念,你來公司快兩年了,粉絲多少?接過一個正經(jīng)商單嗎?公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資源,
你心里沒數(shù)?”“現(xiàn)在給你一個為公司創(chuàng)造價值的機會,你跟我談公平?
”旁邊的王小喬突然笑了,那笑聲沙啞又刺耳?!巴踅?,跟她廢什么話。她不就是想拿喬,
想多要點錢嗎?”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蒼白但依舊驕縱的臉?!疤K念是吧?我勸你想清楚。
你以為你的嗓子很特別?公司里想找個替代品,分分鐘的事。”“給你這個機會,
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毙呷韪邢癯彼粯訉⑽已蜎]。王姐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力道很重,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蘇念,公司不是慈善機構(gòu)。要么,你簽了這份協(xié)議,
拿錢辦事,大家相安無事?!薄耙?,現(xiàn)在就解約。違約金是三百萬,我想你家的條件,
應(yīng)該拿不出來吧?”“哦,對了,忘了提醒你。得罪了星耀,這個圈子,
你覺得還有你的立足之地嗎?”每一句話,都是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著那份白紙黑字的協(xié)議,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在嘲笑我的天真和無力。我沒有選擇。
我是一個被困在籠子里的鳥,他們隨時可以折斷我的翅膀,甚至掐斷我的喉嚨。
王小喬不耐煩地催促?!澳ツゲ洳涓墒裁??耽誤我的時間??旌?!”我拿起筆,手抖得厲害。
2 幻境之痛簽下名字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靈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剝離了出去,
然后被他們踩在腳下,碾得粉碎。王姐滿意地收回協(xié)議?!昂芎?。明天開始,進(jìn)棚錄音。
”我在錄音棚里待了整整三天。制作人是個極其嚴(yán)苛的人,每一個音符,每一句呼吸,
都要求我模仿王小喬的風(fēng)格。但我又不能完全是她。我必須唱得比她更好,更富有感情,
才能撐起這首被公司寄予厚望的S級單曲。這是一種精神上的凌遲。我唱著本該屬于我的歌,
卻要抹去所有屬于蘇念的痕跡,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當(dāng)最后一個音符落下,
制作人摘下耳機,第一次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巴昝?。”我虛脫地靠在椅子上,
喉嚨火辣辣地疼。歌曲的成品效果好到超乎想象,我的聲音,
被完美地包裝成了王小喬的“天籟之音”。一周后,公司為慶祝單曲“成功錄制”,
舉辦了內(nèi)部慶功宴。王姐特意打電話,要求我必須出席。我本能地抗拒,但她只說了一句。
“怎么,拿了錢就想撇清關(guān)系?蘇念,別忘了你的身份?!蔽抑荒軗Q上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
去了那家金碧輝煌的酒店。宴會廳里,星光熠熠。
所有公司的高層、核心制作團(tuán)隊、宣發(fā)部門的負(fù)責(zé)人都來了。他們眾星捧月般圍著王小喬。
“小喬,你這次真是太驚艷了!這首歌絕對會爆!”“這嗓音,簡直是天籟之音?。?/p>
聽得我骨頭都酥了!”“不愧是我們的王牌,這首歌非你莫屬!”王小喬穿著一身高定禮服,
妝容精致,享受著所有的贊美和榮耀。她像一個驕傲的女王,對每一個人的吹捧都欣然接受。
而我,真正的演唱者,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和幾個實習(xí)生坐在一起,無人問津。
我像一個透明的幽靈,看著那群人狂歡,慶祝著一場偷竊來的勝利。酒過三巡,
氣氛達(dá)到了高潮。王小喬在王姐的示意下,端著酒杯,搖曳生姿地朝我這邊走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同情,有輕蔑,有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敖裉?,我還要特別感謝一個人?!蓖跣陶驹谖颐媲?,聲音不大,
卻足以讓全場都聽見。她舉起酒杯,對著我?!疤K念,我們最棒的幕后工作人員。
”“在我嗓子不舒服的這段時間,多虧了她一直在錄音棚里幫忙,進(jìn)行各種技術(shù)指導(dǎo),
才讓這首歌的錄制這么順利?!彼p描淡寫地,將我的代唱功勞,
歪曲成了“錄音棚技術(shù)指導(dǎo)”。周圍的人發(fā)出恍然大悟的附和聲?!芭叮瓉硎羌夹g(shù)指導(dǎo)啊,
我說呢?!薄靶」媚锿Σ诲e的,很懂事?!蓖跣虖乃拿剖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
塞到我面前的桌子上。那動作,像是在投喂路邊的流浪貓?!斑@是給你的獎勵,辛苦了。
”“賞賜”的意味,不言而喻。全場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感覺自己的臉在被反復(fù)抽打,火辣辣地疼。我必須接受。我必須站起來,擠出微笑,
對她說謝謝。我甚至還要表現(xiàn)出感激涕零的樣子。我攥緊了藏在桌下的手,
指甲深深地陷進(jìn)掌心,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我慢慢站起來,伸手去拿那個紅包。
那個紅色的信封,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旺-仔小喬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微笑。
她壓低了聲音,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肮?,就該有狗的樣子。給你骨頭,
你就得接著,還得搖尾巴,懂嗎?”我的血沖上頭頂,渾身都在發(fā)抖。我拿起那個紅包,
對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爸x謝喬姐?!眴吻痘镁场钒l(fā)布后,一夜爆火。
各大音樂平臺榜單屠榜,短視頻平臺被這首歌刷屏。王小喬的名字,
和“天籟之音”、“l(fā)ive女王”這些標(biāo)簽死死捆綁在一起,聲望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而我,蘇念,什么都沒有。我依舊是那個無人問津的小網(wǎng)紅,每天在直播間里唱著別人的歌,
賺取微薄的打賞。偶爾有新來的粉絲在我翻唱《幻境》時,會發(fā)彈幕?!爸鞑コ谜婧茫?/p>
跟原唱好像??!”“差遠(yuǎn)了,小喬的聲音里有靈魂,這個沒有?!泵靠吹揭粭l這樣的評論,
我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3 夜鶯計劃合同到期后,我準(zhǔn)備離開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
那天下午,我去公司的儲物間取回我僅有的一點個人物品。儲物間在走廊盡頭,偏僻又安靜。
我剛抱起我的紙箱,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和對話聲。是王姐和金牌制作人李老師。
我下意識地縮到一排架子后面,屏住了呼吸?!袄侠睿@次你可真是立了大功!
《幻境》的數(shù)據(jù)太猛了,董事會那邊非常滿意?!笔峭踅愕靡庋笱蟮穆曇簟?/p>
“小喬這棵搖錢樹,總算是保住了?!崩钪谱魅诵α诵??!巴踅隳闾蜌饬?。不過,
我們不能只滿足于此?!薄澳莻€蘇念,在錄音棚里的所有干聲素材,我都已經(jīng)提取出來了,
一點沒浪費?!蔽业男呐K猛地一沉。干聲素材?他們要干什么?只聽李制作人繼續(xù)說。
“我已經(jīng)讓技術(shù)團(tuán)隊建立了一個專屬的‘聲音模型庫’,數(shù)據(jù)量非常龐大和精準(zhǔn)。
”“接下來,我會啟動‘夜鶯計劃’?!薄耙国L計劃?”王姐的語氣里充滿了好奇?!皼]錯。
我們會用AI深度學(xué)習(xí)蘇念的聲音模型。以后,我們想讓小喬‘唱’什么歌,
只需要輸入曲譜和歌詞,AI就能自動合成出以假亂真的歌聲。”“也就是說,
王小喬可以永久地,使用蘇念這副嗓子。”“而蘇念本人……”李制作人頓了頓,
用一種冰冷到?jīng)]有絲毫感情的語調(diào)說?!啊瓕⒃贌o任何利用價值?!鞭Z隆一聲。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我腦中炸開。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渾身冰冷,
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們不是利用我一次。他們是要像吸血的寄生蟲一樣,
把我徹底“吞噬”,榨干我身上最后一點價值,然后像丟垃圾一樣把我丟掉。我不是一個人,
我只是一堆數(shù)據(jù),一個可以被隨時復(fù)制和丟棄的“聲音模型”??謶趾蛻嵟駜蓷l毒蛇,
瘋狂地啃噬著我的心臟。我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點開了錄音功能。
紅色的錄音鍵亮起,像我眼中滴下的血。王姐發(fā)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袄侠?,你真是個天才!
這個‘夜鶯計劃’太完美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任何人了。
蘇念那種不聽話的棋子,留著也是個隱患?!薄暗華I模型徹底成熟,我們就找個理由,
把她雪藏,或者直接解約踢走?!薄耙粋€被榨干了價值的廢物,還能翻出什么浪花?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嘴里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我靠在冰冷的鐵架上,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絕望。無邊無際的絕望。
但在這片漆黑的絕望深淵里,卻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固執(zhí)地燃燒起來。那是仇恨的火。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錄音波紋,內(nèi)心從驚恐和絕望,轉(zhuǎn)為一種決絕的、冰冷的平靜。
你們想吞噬我?那就要做好被我這根硬骨頭,硌碎滿口牙的準(zhǔn)備。我悄無聲息地,
退出了儲物間。4 鬼音驚魂“星光盛典”,國內(nèi)最頂級的音樂頒獎典禮,全國同步直播。
王小喬憑借《幻境》,毫無懸念地入圍了年度金曲,并將在典禮上首次現(xiàn)場演唱這首歌。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手里握著那段“夜鶯計劃”的錄音,計劃在直播進(jìn)行到最高潮的時候,
通過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技術(shù)手段,將這份錄音公之于眾。我要讓所有人看看,
聚光燈下那個所謂的“天籟之音”,背后是怎樣骯臟的交易和陰謀。典禮開始前兩小時,
我剛化好妝,準(zhǔn)備前往會場。王姐的兩個保鏢出現(xiàn)在我的公寓門口。他們面無表情,
像兩座鐵塔?!疤K念小姐,王姐請您去一趟后臺?!蔽业男囊怀?,知道事情不妙。
我被“請”到了后臺一個偏僻的、掛著“設(shè)備間”牌子的隔音室。
房間里除了幾排冰冷的機柜,只有一個巨大的屏幕,正對著一張椅子。王姐抱著手臂,
站在房間中央。“蘇念,今晚的直播非常重要,為了防止任何技術(shù)意外,你就在這里待著吧。
”她笑得和藹可親?!斑@里能最清楚地看到直播畫面,也算是貴賓席了,
好好欣賞小喬的表演?!边@是軟禁。她預(yù)判了我的行動。門在我身后“咔噠”一聲鎖上,
我成了一個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觀眾。我沖到門邊,用力拍打,嘶吼,但隔音效果好到令人絕望。
外面聽不到一絲聲音。我癱坐在地,看著屏幕亮起。星光盛典開始了。
主持人用最華麗的辭藻報幕,王小喬在一片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中登臺。她站在舞臺中央,
美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熟悉的音樂前奏響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開口了,
開始假唱。但從音響里傳出的,并不是我錄制的那版CD音軌。那是一種我從未聽過的歌聲。
它有著我聲音里所有的特質(zhì)和細(xì)節(jié),但又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的電音質(zhì)感。
它比我錄制的版本更完美,更穩(wěn)定,甚至……更真實。怎么回事?就在這時,
隔音室的門開了。金牌制作人李老師走了進(jìn)來,他臉上帶著一種創(chuàng)造者般的、病態(tài)的微笑。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向我展示著一個APP界面。那界面上,
是跳動的聲波和無數(shù)復(fù)雜的參數(shù)?!昂荏@訝,對嗎?”他享受著我臉上震驚和不解的表情。
“歡迎見證‘夜鶯計劃’的首次公演。一個實時AI聲音合成器。
”“我們用你的聲音模型庫,訓(xùn)練出了這個AI。
它能實時捕捉小喬在舞臺上的口型、氣息、甚至是最細(xì)微的肌肉動作,然后用你的音色,
生成歌聲?!薄澳懵牐踔聊苣7鲁觥F(xiàn)場演唱’時那種自然的、微小的瑕疵,
比播放錄音帶要天衣無縫得多?!蔽业拇竽X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李老師當(dāng)著我的面,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了一個標(biāo)著“顫音”的參數(shù)條。舞臺上,
王小喬的歌聲,立刻在長音的結(jié)尾處,多了一段華麗而精準(zhǔn)的顫音。他又點了一下“轉(zhuǎn)音”。
下一句歌詞,AI生成了一個CD版里根本沒有的、高難度的即興轉(zhuǎn)音。完美無瑕。
李老師像一個欣賞自己杰作的藝術(shù)家,又像一個操縱提線木偶的魔鬼。他抬起頭,
一字一句地,對我宣判了死刑。“你的聲音,現(xiàn)在是我的樂器?!薄岸惚救?,
已經(jīng)沒有用了?!薄皼]有用了?!边@四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榔頭,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
我感覺自己被抽干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墜入無盡的深淵。我輸了。
輸?shù)萌绱藦氐?。我引以為傲的、唯一的武器——我的聲音?/p>
被他們用一種我無法理解、更無法抗衡的科技,徹底剝奪和超越。我不僅是被替代。
我的存在本身,都成了一個笑話。屏幕上,王小喬表演得越發(fā)投入,
享受著那不屬于她的歌聲帶來的贊譽。而李老師,則像一個炫耀新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