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
我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
我的胸膛劇烈起伏，十年來的怨、恨、痛、苦，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謝謝我？蘇云袖！你還有臉說謝謝我？！”
我拔出了身后的“葬雪”，那柄漆黑的魔刀，在月光下，泛著令人心悸的幽光。九道黑色的“偽經(jīng)脈”之力，瞬間灌注刀身，纏繞其上，發(fā)出鬼哭神嚎般的嘶鳴。
整個斷云崖的溫度，都仿佛下降到了冰點。
“你毀了我的一切！你讓我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讓我這十年來，活得像一條啃食尸體的野狗！現(xiàn)在，你居然對我說，謝謝我？！”
我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銳刺耳。
蘇-云袖靜靜地看著我，看著我手中那把散發(fā)著無盡怨氣的魔刀。
她的眼中，沒有恐懼，反而流露出一絲欣慰，和更深的悲涼。
“是啊，謝謝你……師兄?！?/p>
“謝謝你，沒有放棄?！?/p>
“謝謝你，變得這么強?！?/p>
“謝謝你……今天，能來，殺我?！?/p>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我那燃燒的怒火，都為之一滯。
什么意思？
她想死？
她想死在我的手上？
不！
這不可能！
這一定是她的陰謀！是她想動搖我心神的詭計！
我不會再上當了！
“收起你那可憐的把戲吧，蘇云袖！”我舉起魔刀，刀尖，直指她的眉心，“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無論你說什么，都改變不了你的結局！”
“我知道。”她點點頭，神情平靜得可怕。
然后，她做了一個讓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竟然緩緩地，撤去了身邊所有的、最后的一絲防御魔氣。
她就那樣，將自己脆弱的、毫無防備的身體，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我的刀鋒之下。
“來吧，師兄。”
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寂寞的剪影。
“動手吧。這是你應得的。也是……我欠你的?！?/p>
我呆住了。
我握著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設想過無數(shù)種我們重逢的場景。
我想過她會求饒，會辯解，會負隅頑抗，會用更惡毒的陰謀來對付我。
我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她不反抗。
她引頸就戮。
她仿佛，期待著我的這一刀。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我的心，亂了。
那顆被我用十年仇恨冰封起來的心，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不！
不能被她迷惑！
她越是這樣，就越證明她心里有鬼！
殺了她！現(xiàn)在，立刻，馬上！
只要殺了她，一切就都結束了！所有的疑問，所有的痛苦，都會隨之煙消云散！
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殺意。
我高高地舉起了“葬雪”，將我“葬魂訣”大成的、畢生的功力，都凝聚在了刀尖之上！
黑色的怨力，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漩渦，仿佛要將這片天地，都吸噬進去。
“蘇云袖，死吧！”
我怒吼著，一刀劈下！
這一刀，足以開山斷海！
這一刀，凝聚了我十年的恨！
這一刀，足以將她，連同她的神魂，都徹底斬成虛無！
然而，就在我的刀鋒，即將觸碰到她額頭的那一刻。
異變，陡生！
“嗡——！”
一聲古老而蒼涼的劍鳴，突然響起！
插在她身前的那把鎮(zhèn)魔古劍，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了一陣璀璨到極致的、金色的佛光！
那佛光，圣潔，浩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卍”字印，牢牢地護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魔刀，劈在了那“卍”字印上。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反震而來！
我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被狠狠地轟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遠處的山壁上。
“噗！”
我噴出一口黑色的血，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鎮(zhèn)魔古劍……在保護她？
這怎么可能？！
鎮(zhèn)魔古劍，是我天劍門的至陽至圣之寶，天生就克制一切魔功！
蘇云袖修煉的是至陰至邪的魔功，古劍不將她鎮(zhèn)殺當場，已是萬幸，怎么可能，還會主動護主？！
除非……
除非，有什么東西，比她身上的魔氣，更讓鎮(zhèn)魔古劍感到“威脅”！
我死死地，盯住了那把古劍的劍身。
我的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
我看到了。
在鎮(zhèn)魔古劍那古樸的、布滿玄奧花紋的劍身上，此刻，竟然爬滿了無數(shù)條比發(fā)絲還要細密的、黑色的裂紋！
一股股精純到讓我感到窒息的、仿佛來自混沌本源的“滅世魔氣”，正源源不斷地，從那些裂紋中，滲透出來！
而蘇云袖身上的魔氣，正是在與這股“滅世魔氣”對抗！
她不是在修煉！
她是在……鎮(zhèn)壓！
她在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魔功，作為容器和鎖鏈，在鎮(zhèn)壓著劍體內(nèi)部，那個即將破封而出的、更恐怖的存在！
一個荒謬到讓我無法呼吸的念頭，在我腦海中，瘋狂地滋生。
我十年來的恨，我所有的痛苦和掙扎……
難道，都建立在一個……巨大的、殘忍的謊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