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門檻，突然變得很高。
少司緣捧著新織的姻緣線站在殿外，第三次被仙童攔?。骸吧偎揪壌笕耍裎状笕苏f他今日不見客。”
她低頭看著懷里的紅線，指尖纏著線頭——這是她熬夜織的，用了云夢澤最珍貴的靈蠶絲，據(jù)說能加固最脆弱的姻緣。她本想送給他，哪怕只是作為同僚。
可他連見都不愿意見她。
“那這個……”她把紅線遞給仙童，“麻煩你轉(zhuǎn)交給他。”
仙童接過紅線，卻很快又跑了出來，把紅線塞回她手里：“神巫大人說，您的東西，他不要?！?/p>
紅線落在地上，靈蠶絲反射著冷光，像一道嘲諷的傷口。
少司緣彎腰撿起紅線，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自從上次在司命殿被他吼著“滾出去”，他就開始刻意避開她。她送去的點心被原封不動退回，她請教的問題被古籍砸回來，甚至在回廊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也會立刻轉(zhuǎn)身走進(jìn)岔路。
就像在躲什么洪水猛獸。
“他到底在怕什么？”她喃喃自語，指尖被靈蠶絲勒出紅痕。
她想起那兩塊拼在一起的玉佩，想起他竹林里那句被風(fēng)吹散的“是我”，想起他為她動禁術(shù)時手腕上的咒痕。那些明明都是在乎的證明，可他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卻像在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這天，她在姻緣殿外等了很久，終于等到大司命從外面回來。
他穿著銀白長袍，袖口的北斗七星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看見她時，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徑直就往殿內(nèi)走。
“大司命！”少司緣鼓起勇氣攔住他，紅著眼問，“你又要像小時候那樣丟下我嗎？”
小時候那場動亂，他也是這樣，為了護(hù)她，突然消失在廢墟里，讓她找了整整三百年。
大司命的腳步頓住了。他背對著她，銀白的披風(fēng)垂在身后，一動不動。
少司緣看著他的背影，心臟狂跳，期待著他的回答，哪怕只是一句辯解。
可他終究只是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冰：“從未記得，何談丟下?！?/p>
“從未記得……”少司緣重復(fù)著這四個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是啊，你怎么會記得?！?/p>
她轉(zhuǎn)身跑開，沒看見大司命轉(zhuǎn)過身時，眼角凝結(jié)的冰晶——那是司命者動情到極致，卻被天道懲罰的淚。
冰晶落在地上，瞬間融化，像從未存在過。
大司命看著她跑遠(yuǎn)的背影，抬手按在胸口。禁術(shù)的反噬和心痛交織在一起，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怎么會不記得？他記得她小時候總愛揪他的頭發(fā)，記得她吃野山楂時酸得皺眉的樣子，記得她在老槐樹下刻名字時認(rèn)真的側(cè)臉。
可他不能承認(rèn)。
承認(rèn)了，就是云夢澤的浩劫。
他緩緩走進(jìn)殿內(nèi)，披風(fēng)掃過門檻，帶起一片落葉。那片葉子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最終落在少司緣送的那捆靈蠶絲上，像一聲無聲的嘆息。
有些疏遠(yuǎn)，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才不得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