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后院突然多了株瀕死的仙草。
少司緣路過時,正看見大司命蹲在草前,指尖凝聚著微光,一點點渡向枯萎的葉片。他神情專注,連眉峰都比平時柔和幾分,銀白長袍的下擺沾了泥土,他卻毫不在意。
那是株云夢澤特有的同心草,傳說能感知人心,若是情淺者靠近,便會枯萎。
少司緣站在廊下,看著他耐心地為仙草梳理葉片上的塵土,指尖的微光溫柔得不像平時的他。心口突然涌上一陣委屈——
前日她被戾氣所傷,他只丟來一瓶藥就轉身離去,連句關心都沒有。如今卻為一株草耗費心神,甚至親自蹲在這里渡靈力。
“你對一株草都比對我好?”
她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哽咽,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大司命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站起身,轉身時,臉上已恢復了平日的冰冷。那株同心草在他的靈力滋養(yǎng)下,竟已舒展了葉片,泛出點點綠意。
“仙草關乎云夢澤靈氣,”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星軌運行,“你……”
他頓了頓,終究沒說下去,只余下半句冰冷的:“各司其職?!?/p>
少司緣看著那株重新煥發(fā)生機的仙草,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燙。他能為無主的草木耗費心神,卻連一句關心都吝嗇給她。原來在他心里,她竟比不上一株草。
“是了,各司其職?!彼拖骂^,聲音悶悶的,“我不該來打擾神巫大人。”
說完,她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像在逃離。
大司命看著她的背影,喉間涌上一股澀意。他想說那株草不一樣,想說三百年前,他們曾在這株草下刻過彼此的名字,想說他護的不是草,是連回憶都不敢觸碰的過去。
可話到嘴邊,卻什么都沒說。
他抬手碰了碰那株同心草的葉片,指尖還在微微顫抖。方才渡靈力時,他看到了草葉上殘留的、屬于他們的氣息,那些被塵封的記憶突然翻涌上來,讓他幾乎控制不住力道。
而對她的“冷”,不過是怕稍有溫柔,就會潰不成軍。
少司緣回到姻緣殿,把自己埋在紅線堆里??纱笏久鼮橄刹荻伸`力的樣子總在眼前晃,那句“各司其職”像針一樣扎在心上。
她想起小時候,他總把最好的野果留給她,自己啃著青澀的;下雨時,他把披風披在她身上,自己淋得像落湯雞。那時的他,眼里全是她,哪像現(xiàn)在這樣,連個眼神都吝嗇給。
“真的不一樣了……”她喃喃自語,指尖不小心被紅線勒出紅痕,疼得她皺起眉。
而司命殿的大司命,在她走后,又蹲回了同心草前。他看著葉片上那道淺痕——那是當年他刻下的“緣”字,被歲月磨得幾乎看不見。
他輕輕嘆了口氣,指尖撫過那道淺痕,像是在撫摸一個易碎的夢。
阿緣,你可知,我對你的冷,從來都不是因為無情。
是因為太怕,怕自己一靠近,就會再次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