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變得沉默寡言。白錦行依舊每天深夜來看我，有時會坐在床邊靜靜看我睡著，有時會輕聲講述白天處理的事務。他小心翼翼地照顧我的情緒，不再提選妃的事，也不再提未來的打算。
可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冷，眉宇間的戾氣也越來越重。聽說他對那些參選的貴女不假辭色，甚至在大殿上斥責了試圖接近他的青蛇族公主。
宮里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說我是用孩子逼宮的妖女，說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少主的。
那些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扎得我體無完膚。我把自己關(guān)在煙雨閣，連院子都很少出去。
白錦行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消沉，派了他最信任的貼身護衛(wèi)蒼術(shù)來守在煙雨閣外。
蒼術(shù)是個沉默寡言的狼妖，總是穿著玄色鎧甲，像一尊雕塑般立在院門口，擋住了所有窺探的目光。
“蒼術(shù)說今日青蛇族的琉璃公主又來鬧事了，被他攔在門外?！?云雀一邊為我剝著荔枝，一邊憤憤不平地說，“她還說要親自來給您‘請安’，分明是來示威的！”
我只是淡淡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自從懷孕后，我的口味變得很奇怪，總是想吃人界的山楂糕。白錦行得知后，立刻讓人快馬加鞭從人界買來，堆滿了整個梳妝臺。
可再多的美食也填不滿我心中的空虛。我常常坐在窗前，望著墻外那片四角的天空，想起山里的自由時光。阿娘說過，女孩子要嫁得心甘情愿，才能過得幸福?？晌椰F(xiàn)在，連選擇的權(quán)利都沒有。
這天傍晚，我突然想吃城西那家鋪子的桂花糕。云雀說天色已晚，想明日再去，我卻執(zhí)意要她現(xiàn)在就去?；蛟S是懷孕后情緒變得格外敏感，我總覺得心里慌慌的，想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
云雀走后，我獨自一人在院子里散步。晚風吹拂著廊下的風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出了煙雨閣的范圍，來到通往主殿的長廊。
遠遠地，看見一群人簇擁著白錦行走來。他穿著明黃色的常服，比平時更顯威嚴。在他身邊，站著一位身著銀色華服的女子，身姿窈窕，容貌艷麗，正是白鷺族的雪瑤郡主。
兩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看起來竟是那么般配。雪瑤郡主笑著說了些什么，白錦行微微側(cè)頭傾聽，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那一刻，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說假裝答應選妃，說心里只有我，可這親密的畫面，又該如何解釋？心口像是被巨石砸中，疼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
他們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同時朝這邊看來。白錦行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里充滿了慌亂。雪瑤郡主則挑釁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沒有等他走過來，轉(zhuǎn)身就往煙雨閣跑。淚水模糊了視線，腳下的石板路像是在旋轉(zhuǎn)。晚風吹起我的裙擺，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得我心口生疼。
回到房間時，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云雀正好買桂花糕回來，看見我這副模樣，嚇得手里的糕點都掉在了地上。
“姑娘！您怎么了？” 她連忙扶我起來，“是不是誰欺負您了？”
我搖著頭，說不出一句話，只有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原來他的承諾都是假的，原來我和孩子，終究還是成了他權(quán)衡利弊后的犧牲品。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猛地推開。白錦行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常服的領(lǐng)口敞開著，頭發(fā)也有些凌亂?！熬d綿，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 我抬起布滿淚水的臉，聲音嘶啞，“解釋你和那個什么雪瑤郡主相談甚歡嗎？白錦行，你還要騙我到什么時候？”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試圖拉我的手，“她是來匯報邊境事務的，我們只是在討論公務。”
“公務？”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無比陌生，“討論公務需要笑得那么開心嗎？需要并肩而行，讓所有人都以為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綿綿，我……” 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么。
“不必解釋了?！?我閉上眼睛，心如死灰，“你說等孩子生下來就送我走，我信你。但在這之前，你不必再來煙雨閣了。”
他看著我決絕的眼神，眼底充滿了痛苦和無奈。“好，我不打擾你休息。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有任何事立刻讓蒼術(shù)通知我?！?/p>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失聲痛哭。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亮了散落一地的桂花糕。那香甜的氣息此刻卻顯得格外刺鼻，像一個巨大的諷刺。我輕輕撫摸著小腹，那里孕育著我唯一的希望。
孩子，等你出生，娘親就帶你回家，回那個有阿娘墳墓的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