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不知道大阿哥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這番話總能寬慰一下這個孩子吧。
自從開始伺候大阿哥,她就感受到這個小少年總是緊繃著,謹慎偏執(zhí)又患得患失,容易鉆牛角尖。
純嬪的偏心她能看出來,大阿哥身在其中,感受肯定更深,但是哪怕是一母所生親兄弟父母尚且還會偏心,大阿哥本就不是純嬪親生的,又剛相處不多久,小少年一心覺得純嬪待他有所保留,他又何曾徹底對純嬪敞開心扉呢。
且人如果執(zhí)拗于自己的出身自怨自艾,那只會沉溺下去對誰都充滿怨氣。
嬿婉伺候大阿哥這個主子,當然希望他能更好的。
之后的日子里,嬿婉總在刻意引導大阿哥帶著三阿哥一起讀書玩耍。
永璜明白嬿婉的好意,也常抽出用功讀書的時間教導三阿哥永璋的學業(yè),陪他玩耍。
嬿婉又溫柔漂亮,小孩子都喜歡好看的人,三阿哥這個小豆丁很快就被嬿婉和大阿哥拿下了,沒人的時候常常喊著嬿婉姐姐,在點心和一些小玩意的收買下,讀書上用功進步了許多。
兄弟倆的感情也越來越好,永璜在這鐘粹宮里也終于多了一份親情的慰藉。
三阿哥天資一般,小時候?qū)W說話都比一般孩子慢一些,也因此遭到過皇上的斥責,這是純嬪一直心憂的,可她向來寵溺孩子也不忍心逼著三阿哥真的苦讀,如今永璋竟然在大阿哥永璜和嬿婉的帶動下肯讀書了,純嬪不禁對永璜也多了幾分真心。
一時之間,整個鐘粹宮里的氛圍也越發(fā)好了起來。
另一頭的御花園。
海蘭海貴人又在御花園里放起了風箏,她和冷宮里的嫻妃姐姐約定了,每隔十日就在這里放風箏,讓姐姐知道她在宮里過得很好。
她一個繡娘出身的貴人,身份低微也不討皇上喜歡,在后宮里是個誰都能踩自己一腳的存在,只有姐姐對她好。
海蘭在這個后宮里只在乎她的嫻妃姐姐,她可以為姐姐做一切。
海蘭望著高高在天上的風箏,臉上露出了笑,卻沒注意到身后一群人朝著御花園走過來。
富察皇后這些日子憂思過度,因為二阿哥哮癥又犯了太醫(yī)那里看了也是不大好的意思。
她吃睡都不好,每日還要到安華殿里焚香祝禱歃血抄經(jīng),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皇后娘娘為了二阿哥的事憂心,其他的嬪妃們也不敢輕易玩笑,近來后宮里壓抑了許多。
忽然跟在皇后身側(cè)的慎常在看到遠處天上放著一只紙鳶,她一向倚仗著皇后娘娘,見此情景竟然第一個反應過來,表現(xiàn)的比富察皇后還要惱怒,大聲道:“二阿哥都病成這樣了,哪個賤婢還有心思放風箏?”
眾人聽著她的話都把目光看向天上的那個風箏。
富察皇后目光沉了下來,“去看看是誰?!?/p>
海蘭還兀自念叨著:“也不知道姐姐看到了沒有?!?/p>
她身邊的宮女葉心先一步看到了氣勢洶洶走過來的皇后一行人,連忙扯著她低聲道:“主兒,主兒,皇后娘娘!”
海蘭將手里的風箏線交給身邊的宮女葉心,連忙給皇后貴妃一行人請安。
慎常在幸災樂禍的瞥了她一眼,眼里帶了些狠毒,慎常在原先是嫻妃身邊的大宮女,出賣了主子將人送進了冷宮,后又得到了皇上的看中,納進了后宮。
她知道她從前的主兒嫻妃與皇上感情深厚,心里十分忌憚冷宮里的嫻妃,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和嫻妃極為交好的海貴人,自然也是她的眼中釘。
不過在她眼里海蘭也不過就是如懿的一條狗,沒比她高貴到哪里去。
如今抓到這么個錯處,恨不得皇后娘娘立時就能將海蘭一同發(fā)送去冷宮才好。
皇后身邊的高貴妃面色也很冰冷,她從前就不喜嫻妃仗著和皇上有青梅竹馬之情在潛邸的時候就壓富察福晉和她一頭,偏又擺出一副人淡如菊的清高樣子,對一直向著嫻妃的海蘭也十分厭惡。
一張艷麗多嬌的臉蛋冷似寒冰,“二阿哥病重,你竟然在這里歡天喜地放風箏!”
富察皇后怒聲呵斥道:“你簡直是毫無心肝!”
慎常在還在一旁煽風點火,“皇后娘娘別生氣,海貴人一向和冷宮里的烏拉那拉氏交好,她非要在這兒幸災樂禍一下,放個風箏撒個歡兒,您就由著她去,小人得志能有多久。”
海蘭聞言驚慌得立馬跪了下來,心里委屈又誠惶誠恐道:“皇后娘娘,臣妾不知道二阿哥病重,絕對不是故意在這里幸災樂禍的?!彼徊贿^是牽掛姐姐,這些人為什么要這么對她。
“嫡子病重,你海貴人竟然不知道,還真是冷心冷肺啊?!备哔F妃覺得有些可笑,整個后宮都知道嫡子病重,她竟然不知,還說不是沒心肝。
慎常在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扯下掛在海蘭腰間的一個香囊,這個她熟悉,是當年海蘭繡給烏拉那拉氏如懿的,兩人各有一個,她看到就生氣,讓她想起冷宮的那人。
當年她還是如懿的貼身大宮女時,不說全心全意百般為她也有九分心為她的,如懿仗著和皇上的青梅竹馬之情自命清高口無遮攔不是得罪皇上就是得罪太后和皇后,和各宮的的嬪妃們關(guān)系也處不好,成日里到處惹麻煩。
內(nèi)務府也拜高踩低,她們延禧宮常常一個主子連吃的膳食都是前一日剩下來的。
整個延禧宮里,只有她撒出臉面去鬧,其余沒一個頂事的,阿箬自認對如懿她是無愧于心的。
這個宮里皇上的心思就是天,她心里哪怕知道鬧也是沒什么用的,還是要去爭一爭,起碼讓旁人知道她們延禧宮不是人人都能捏的軟柿子。
她丟下臉面去鬧,卻在一日回來時在門外聽見如懿和海蘭連同惢心那三個賤人在背地里清高的看她笑話,好像她們都是不染塵俗的仙女看不上那些俗物,而她是個跳梁小丑一樣。
宮里面主子尚且過的不好,下面的小宮女太監(jiān)們更是叫苦連天,心都是散了,背地里多少人看不上她們延禧宮呢。
對,她阿箬世俗,潑辣,要吃飯穿衣,想要往高處爬,所以她就是上不了臺面的小丑,她那從小烏拉那拉氏大族出來的主子如懿一輩子什么都不用爭,什么都會自然捧到她的手上。
她就是不甘心,憑什么!
如懿嘴上說拿自己當姐妹,又何曾真心過,她阿箬是有時候口無遮攔囂張跋扈,自認比其他奴才們高貴,但她還不是被她那副平起平坐的姐妹之情給騙到了嘛,是如懿說把她當家人的。
其實如懿從來都沒有真的看得起她,只把她當成一個癡心妄想的奴才而已。
如果如懿從一開始就這么對她,不給她那么多幻想,她阿箬也許不會被縱出那么多野心,可如懿偏偏要拿那套說辭不斷地縱她哄她,讓她幫著她說了那么多得罪人的話。
那時候如懿從未阻攔過,阿箬還以為這是如懿偏袒她寵她,其實后來想想如懿只想要個狗幫她去做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事,說那些刻薄的話吧。
畢竟如懿她那么高貴善良,做不出任何傷害別人的事的。
皇后身邊不親近的宮女都能被舉薦封為儀貴人,如懿說把她當成家人卻從沒為她籌謀過,覺得她不安分就能想著把她嫁給宮外的一個普通凡夫俗子。
她這所謂的“家人”還比不上普通伺候主子的奴才呢。
她正是看透了這點,才徹底和如懿離了心的。
全天下最高貴的男人明明她也可以接觸到,她父親也是為了皇上鞠躬盡瘁的,憑什么還比不過如海蘭這個繡娘出身的賤婢。
阿箬憶起往昔就恨地指尖都要摳爛這個香囊,她對著跪在腳下的海蘭嗤笑一聲,回身跟皇后和高貴妃回稟道:“這是當年海貴人送給冷宮里那位湊做一對的高貴綠梅香囊,海貴人對這香囊還真是日日戴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