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開學典禮的陽光,是那種能把人曬得發(fā)暖的金色。謝薇安站在主席臺上,
白色的校服裙被風吹得輕輕揚起,手里緊緊攥著那份發(fā)言稿,指節(jié)都泛了白。
她的聲音有點抖,帶著剛升入高中的青澀,念到“愿我們都能以夢為馬,不負韶華”時,
尾音微微發(fā)顫,卻還是倔強地抬著頭,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唐北就在那群人里,
站在班級隊伍的最后一排。他本來是被同桌硬拉來的,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可在看到謝薇安的那一刻,所有的漫不經心都凝固了。陽光落在她扎得整整齊齊的馬尾上,
發(fā)尾像是鍍了層金邊,連她緊張到微微泛紅的耳尖,在他眼里都成了一道格外清晰的光。
那天的風很輕,卻把謝薇安的名字,吹進了唐北心里,扎了根。
一、第一次“交鋒”高二分班,唐北特意托了關系,才如愿和謝薇安分在同一個班。
開學第一天,他抱著一摞書走進教室,
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第三排的位置——謝薇安正坐在那里,低頭整理著新課本,
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他幾乎是憑著本能,走到了她后桌的位置坐下。
放下書時,故意弄出了點聲響。謝薇安回過頭,皺著眉看他:“同學,能輕點兒嗎?
”唐北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揚起一個有點痞氣的笑:“不好意思,書太重了。
”她沒再理他,轉了回去,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掃過他的課桌邊緣。
唐北看著那截烏黑的發(fā)尾,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那天,
謝薇安盯著成績單,半天沒說話。她的名字排在第六位,而第五名,赫然是“唐北”?!拔?,
后桌的?!彼偷剞D過身,眼神里帶著點不服氣,“你叫唐北是吧?”“嗯。
”唐北故作平靜地翻著書,耳朵卻豎了起來?!澳闵洗畏职嗫疾皇窃谖液竺鎲幔?/p>
怎么這次突然竄這么快?”她的語氣里帶著懷疑,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小獸。唐北合上書,
抬眼看她:“考試這東西,看狀態(tài)吧?!彼D了頓,故意加了句,“也許是你發(fā)揮失常了?
”“你!”謝薇安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轉回去時,肩膀都在微微發(fā)抖。唐北看著她的背影,
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揚。他當然知道她為什么生氣——開學時她跟同桌說過,
這個學期的目標是沖進前五。而他,不過是提前翻遍了她的錯題本,
把她薄弱的知識點狠狠啃了幾遍,才剛好壓了她一頭。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笨拙的接近方式。
從那天起,“搶第五名”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戰(zhàn)爭。每次考試成績公布,
謝薇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名字,然后往下掃一行,看唐北是不是又在她前面。如果是,
她會氣沖沖地轉過身,要么指責他“肯定是抄了”,
要么發(fā)誓“下次一定超過你”;如果不是,她會揚著下巴,
故意大聲跟同桌說“這次題目也不難嘛”,眼角的余光卻會偷偷瞟向他。唐北總是配合著她。
她生氣時,他就笑著說“承讓”;她得意時,他就故作惋惜地說“失手了”。
他喜歡看她因為他而產生情緒波動的樣子,
喜歡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刻——哪怕是以“死對頭”的名義。
二、那些藏在“打鬧”里的心思除了成績,唐北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和謝薇安“過不去”。
她買了新款的筆袋,第二天,他就會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說是“碰巧在文具店看到,
覺得還行”;她上課偷偷在下面看漫畫,他會故意咳嗽一聲,等她驚慌地把書塞回桌肚,
再用腳輕輕踢她的椅子,遞過去一張紙條“老師剛看過來了”;她體育課跑八百米掉隊,
他會放慢速度,跟在她后面,嘴里說著“跑這么慢,小心體育掛科”,
手里卻不動聲色地把一瓶水放在了終點線旁,標簽朝著她會跑來的方向。
謝薇安總覺得唐北是故意針對她?!疤票?,你是不是有???”有次自習課,
她剛把寫好的作文放在桌角,他就“不小心”碰掉了,墨水在紙上暈開了一大片。
“抱歉抱歉?!彼贿叺狼?,一邊手忙腳亂地幫她撿起來,
眼神卻落在作文題目上——《我的理想》。她寫的是想考南方的大學,
因為那里有她最喜歡的梧桐樹?!澳憔褪枪室獾?!”謝薇安搶過作文紙,眼眶都紅了,
“這是要交的!”“我賠你一張稿紙?”他從書包里翻出一沓嶄新的稿紙遞過去,
“我?guī)湍愠??”“不用你假好心!”她氣呼呼地推開他的手,埋頭重新寫了起來。
唐北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心里有點疼。他其實只是想看看她寫了什么,卻沒控制好力道。
那天晚自習,他一直沒敢再打擾她,直到她終于寫完作文,趴在桌上休息時,
才悄悄把一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了她的筆袋旁邊——他記得她上次低血糖,同桌給過她這個。
第二天,他看到那顆糖出現在了垃圾桶里。唐北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卻又在看到謝薇安上課時偷偷揉太陽穴時,松了口氣——至少她沒硬撐著。
他們的“戰(zhàn)爭”不止在學習上。課間操,謝薇安站在他前面一排,動作總是有點跟不上節(jié)奏。
唐北就故意放慢半拍,學她同手同腳的樣子,惹得周圍同學哈哈大笑。“唐北!你幼不幼稚!
”她轉過頭,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氨舜吮舜??!彼χ裘?,
眼睛卻一直在看她額角的碎發(fā)——剛才跑步時被風吹亂了,有點可愛。食堂吃飯,
謝薇安排隊買糖醋里脊,唐北會搶在她前面,買走最后一份,然后在她要爆發(fā)時,
把餐盤推到她面前:“喏,賞你的。”“誰要你賞!”她嘴上這么說,卻還是坐下吃了起來,
只是會故意把青椒挑出來,堆在盤子邊緣——她不知道,唐北其實最討厭吃青椒,
卻每次都點帶青椒的菜。放學路上,他們經常會“偶遇”。謝薇安騎自行車,
唐北就跟在她后面步行,偶爾喊一聲“喂,你書包拉鏈沒拉好”,
看著她慌慌張張停車整理的樣子,偷偷笑出聲。有一次下大雨,謝薇安沒帶傘,
站在教學樓門口急得團團轉。唐北撐著傘走過來,停在她面前?!皼]帶傘?
”她別過臉:“不用你管?!薄斑@么大雨,你打算淋著回去?”他把傘往她那邊遞了遞,
“我家方向跟你順路,送你一段?”謝薇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好氣地說:“誰跟你順路!
”話雖如此,卻還是在他轉身時,默默跟了上去。兩個人擠在一把傘下,
走在濕漉漉的巷子里。雨點敲打著傘面,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謝薇安刻意往邊上站了站,
肩膀卻還是偶爾會碰到他的胳膊?!拔?,唐北?!彼蝗婚_口?!班牛?/p>
”“你為什么總跟我過不去?。俊彼穆曇艉茌p,帶著點困惑。唐北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
雨水順著傘沿滴下來,打濕了他的半邊肩膀。他想告訴她,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到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話,只能用這種蠢辦法吸引你的注意。可話到嘴邊,
卻變成了:“大概是……看你不順眼吧?!敝x薇安沉默了,沒再說話。
直到走到她家小區(qū)門口,她才低著頭說:“謝謝?!比缓箫w快地沖進了雨里,沒回頭。
唐北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才發(fā)現自己的半邊身子已經濕透了。
他打了個噴嚏,心里卻甜絲絲的——她剛才說“謝謝”了。
三、藏在細節(jié)里的溫柔高三的生活像被按下了加速鍵,試卷一張接一張,
倒計時牌上的數字越來越小。謝薇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目標依然是那個第五名,
只是對唐北的“針對”,似乎沒那么在意了。有次模擬考,謝薇安因為前一晚發(fā)燒,
發(fā)揮失常,直接掉到了第十名。成績出來那天,她趴在桌上,半天沒抬起頭。
唐北看著她聳動的肩膀,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樣難受。他的名字依然在第五位,可這次,
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晚自習時,他寫了張紙條,塞到她手里:“這次題目太偏了,不算數。
”謝薇安展開紙條,沒回頭,只是在背面寫了個“滾”字,又塞了回來。唐北沒生氣,
反而找來了老師,把自己的歷史卷子重新批改了一遍——他故意在幾道簡單題上寫錯了答案,
硬生生把分數降到了第十一名。第二天,謝薇安看到自己的名字上升到第十位,愣了一下,
隨即猛地轉過身,瞪著唐北:“你是不是又搞什么鬼了?”“什么?”唐北故作茫然,
“我這次發(fā)揮失常不行嗎?”“你少來!”她顯然不信,卻也沒再追問,只是轉回去時,
唐北看到她的肩膀,好像沒那么緊繃了。從那以后,謝薇安對他的態(tài)度,似乎緩和了一點。
她會在唐北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時,偷偷幫他把攤開的卷子收起來;會在他打球崴了腳時,
把自己的紅花油丟給他,嘴上說著“別傳染給我”;甚至有一次,唐北的同桌問他數學題,
他講了半天對方還是不懂,謝薇安會突然轉過頭,用更簡單的方法講了一遍,
然后瞪他:“笨死了,這么講都聽不懂?!碧票笨粗睦锵癖皇裁礀|西填滿了。他知道,
她其實沒那么討厭他。高考前最后一次班會,班主任讓大家寫下自己的愿望,
貼在教室后面的愿望墻上。謝薇安寫的是“考上南方大學,去看梧桐樹”。
唐北寫的是“和她去同一個城市”。他把紙條疊成了星星,悄悄放在了她的愿望旁邊。
那天晚上,謝薇安在自習室學到很晚。唐北一直沒走,坐在她后面的位置,假裝看書,
眼睛卻一直盯著她。她收拾東西準備走時,他突然開口:“謝薇安?!薄班??”她回頭,
眼里帶著疲憊?!懊魈臁佑??!彼胝f的話有很多,想告訴她其實他從高一就喜歡她了,
想告訴她那些“針對”都是假的,想告訴她他愿意陪她去南方看梧桐樹??稍挼阶爝叄?/p>
只剩下這三個字。謝薇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你也是。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對自己笑,不是生氣,不是嘲諷,是真的笑。像春天的陽光,
一下子照亮了他整個青春。他想,等高考結束,一定要告訴她。
四、沒說出口的告白高考結束那天,全班去KTV聚餐。燈光昏暗,音樂嘈雜,
謝薇安坐在角落里,正和同學討論著暑假去哪里玩。唐北喝了點酒,壯著膽子,
拿著話筒走上臺。他點了首很老的歌,是謝薇安曾經在作文里提到過的,
她媽媽最喜歡的那首。音樂響起,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牢牢鎖在她身上。唱到“有些話,
再不說就晚了”時,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神里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謝薇安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停下了和同學的聊天,抬頭看向他。四目相對的瞬間,
唐北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上乱幻?,謝薇安卻皺起眉,用口型對他說:“跑調了。
”唐北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他把剩下的歌詞唱完,放下話筒,沒再看她,
轉身走出了KTV。外面的風很涼,吹得他酒醒了大半。他知道,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他以為搶在她前面,就能引起她的注意;以為和她拌嘴,
就能離她近一點;以為那些藏在細節(jié)里的溫柔,她總能感受到??伤?,
謝薇安一直把他當死對頭,從來沒想過其他的可能。填志愿那天,
謝薇安果然填了南方的那所大學。唐北拿著志愿表,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在第一志愿里,
填了北方的一所學校。他想,也許這樣,對她更好。錄取通知書寄到學校那天,
他們在門口遇見了。謝薇安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手里拿著紅色的通知書,笑得像朵花。
“唐北!我考上了!”她揮著通知書,向他跑來。“恭喜?!碧票笨粗?,
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一點?!澳隳??去哪里了?”她好奇地問?!氨狈健!彼f。
謝薇安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也好,北方的雪應該很好看?!彼D了頓,像是想起了什么,
“說起來,高中這兩年,謝謝你啊?!薄爸x我什么?”唐北的心猛地一跳。
“謝謝你總跟我搶第五名啊?!彼Φ靡荒樥嬲\,“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松懈了。
”唐北看著她,突然說不出話來。原來在她心里,他們之間的所有交集,
就只是“搶第五名”而已。那些藏在背后的喜歡,那些笨拙的溫柔,她全都不知道。
“以后……沒人跟你搶了?!彼吐曊f?!笆前 !敝x薇安嘆了口氣,又很快笑起來,
“不過也挺好的,終于可以輕松點了?!彼龘]揮手,“我先走啦,拜拜。”“拜拜。
”唐北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的通知書被攥得變了形。他轉身,慢慢走出校門。
陽光刺眼,他卻覺得心里一片冰涼。五、遺憾的收尾大學四年,唐北和謝薇安幾乎斷了聯系。
偶爾在同學群里看到她的消息,知道她過得很好,加入了文學社,去看了梧桐樹,
甚至交了一個男朋友。每次看到這些,唐北的心都會疼一下,卻也替她開心。畢業(yè)那年,
同學聚會。唐北猶豫了很久,還是去了。謝薇安也來了,身邊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
是她的男朋友。她看到唐北時,笑著走過來:“好久不見啊,唐北。”“好久不見。
”他看著她,發(fā)現她比高中時成熟了很多,笑起來眼角有了淺淺的梨渦?!奥犝f你讀研了?
厲害啊?!彼恼Z氣很自然,像在說一個普通的老同學。“還行?!碧票秉c點頭,
沒再說什么。整場聚會,他們沒再單獨說過話。唐北看著她和男朋友說笑,
看著她接過對方遞來的水,看著她挽著對方的胳膊離開,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掏空了。
聚會結束后,唐北一個人走在曾經的上學路上。學校門口的奶茶店還在,
KTV換了新的招牌,連那條下雨時一起走過的巷子,都拓寬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