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的怪叫像冰錐扎進(jìn)耳朵。明月全身的血都凍住了。她猛地?fù)涞乖诘兀?/p>
手腳并用把靜姝往墻角那堆厚腐葉里拖,自己也一頭扎進(jìn)去,
扯過旁邊散落的破草席蓋住兩人頭頂。腐葉的霉味混著土腥氣直沖鼻腔,她死死捂住口鼻,
連心跳都恨不得摁停。外面,枯枝被踩斷的“咔嚓”聲清晰起來,不止一處!
粗嘎的壓低的嗓音順著風(fēng)飄進(jìn)來:“操!剛才聲兒就這方向!”“仔細(xì)搜!耗子洞都別放過!
”手電光柱像毒蛇的芯子,猛地掃過義莊殘破的門窗,在塌了半邊的屋頂上晃了幾下,
又移向院子里的破棺材板。明月透過草席的破洞,死死盯著外面晃動的光影。
光柱掃過她們藏身的墻角,在腐葉堆上停留了一瞬!明月能看清光柱里飛舞的灰塵,
心提到了嗓子眼。萬幸,光柱移開了,投向更遠(yuǎn)處的荒草?!皨尩模碛白記]有!
”“會不會…真鬧鬼了?”另一個聲音有點發(fā)虛。“放屁!定是鉆林子里了!分頭追!
”腳步聲和罵罵咧咧聲朝著枯柳林深處去了。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明月才敢大口喘氣,
冰冷的空氣嗆得肺疼。她掀開草席,腐葉下的靜姝依舊昏迷,臉燒得通紅,呼吸滾燙急促。
不能再等了!追兵隨時會折返,靜姝也撐不住了!明月掙扎著爬起來,渾身骨頭像散了架。
她瞥了一眼墻角那個刺眼的“共”字,心里亂糟糟的。沒時間琢磨了!她彎腰想把靜姝背上,
目光掃過對面墻根——剛才拖靜姝時,她的破袖子好像蹭掉了墻角的灰?
一片更清晰的炭筆字跡露了出來!“…勿信周…副官…巡按…有鬼…”字跡潦草,
像是極度倉促下劃的。周副官?巡按使?明月腦子里嗡的一聲!
她猛地想起靜姝藏的那本密賬!顧家滅門前,
父親似乎提過新任巡按使周某人…和本地駐軍來往甚密!難道…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
她不敢再想,也顧不上想!當(dāng)務(wù)之急是逃命!她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把靜姝馱到背上,
跌跌撞撞沖出破敗的義莊門洞,一頭扎進(jìn)林間那條發(fā)白的小土路。
月光被枯枝切割得支離破碎,勉強(qiáng)照亮腳下坑洼的土路。
靜姝死沉的身體壓在明月受傷的肩膀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她只能弓著背,
盡量穩(wěn)住身形,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
腦子里反復(fù)回響著小桃紅的話:枯柳徑…老槐樹…左拐…茶樓后墻…狗洞…路越來越窄,
兩邊的枯樹張牙舞爪。明月感覺肺要炸開了,喉嚨里全是血腥味。背上的靜姝毫無聲息,
只有滾燙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明月只能機(jī)械地邁步,
心里一遍遍默念:槐樹…槐樹…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黑黢黢的亂樹影里,
突兀地矗立著一個巨大的、歪斜的黑色剪影!枝椏猙獰地刺向夜空,像一尊張牙舞爪的惡鬼!
是它!那棵被雷劈成兩半的老槐樹!半邊焦黑,半邊光禿禿地支棱著,
在慘淡月光下透著不祥。明月心頭一松,腿一軟差點跪下。
她扶著旁邊一棵小樹喘得像破風(fēng)箱。到了…左拐…左拐就是茶樓了!希望就在眼前!
她攢了點力氣,背著靜姝,朝著老槐樹左邊那條更隱蔽、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岔路拐進(jìn)去。
路更難走了,荊棘勾扯著褲腿。她撥開一人高的枯草,艱難前行。沒走多遠(yuǎn),前方影影綽綽,
出現(xiàn)了一堵高大的、黑沉沉的影子!是墻!一堵青磚砌成的高墻!墻頭上爬滿了枯死的藤蔓,
在夜風(fēng)中簌簌作響。清風(fēng)茶樓的后墻!明月激動得手都在抖。到了!終于到了!
她背著靜姝沖到墻根下,顧不上歇氣,立刻蹲下身,
雙手瘋狂地扒拉墻根下厚厚的枯草和落葉。狗洞!狗洞在哪里?!爬山虎下面!
小桃紅是這么說的!她的手指在冰冷的磚石和枯藤間急切地摸索。
指尖被粗糙的磚棱劃破也感覺不到疼。快!快??!突然,
指尖觸到一片異常茂密、糾纏在一起的枯藤!
撥開厚厚的藤蔓——一個黑黢黢的、臉盆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現(xiàn)在墻根!找到了!
明月差點哭出來!她迫不及待地探頭往里看——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但能感覺到有風(fēng)!
是通的!“靜姝…我們有救了…”明月的聲音嘶啞哽咽。她回身想把靜姝放下來,
先把她推進(jìn)去。就在這時——“沙沙…沙沙…”一陣極其輕微的、踩著落葉的腳步聲,
毫無征兆地從她們剛剛拐過來的老槐樹方向響起!由遠(yuǎn)及近!速度不快,但目標(biāo)明確,
就是朝著墻根這邊來的!不是追兵那種粗暴的踩踏!這腳步聲更輕,更…沉穩(wěn)?
帶著一種讓人脊背發(fā)涼的壓迫感!明月渾身的血瞬間涼了!她猛地回頭,
心臟狂跳著幾乎要撞出胸腔!手死死摳進(jìn)墻縫里!誰?!是護(hù)院包抄過來了?
還是…慘淡的月光下,一個高大的人影,提著一盞光線極其微弱的煤油風(fēng)燈,
正撥開最后一片枯草,出現(xiàn)在老槐樹通往墻根的岔路口!風(fēng)燈昏黃的光暈,
勉強(qiáng)照亮了來人的輪廓——深色的長衫下擺,沾著泥點的皮鞋,
還有…一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冷峻、卻又莫名熟悉的年輕男人的臉!陳啟明!
明月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被一道驚雷劈中!她張著嘴,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被抽干了!
陳啟明顯然也看到了墻根下兩個狼狽不堪、如同泥猴般的身影。他腳步猛地頓住,
提著風(fēng)燈的手僵在半空?;椟S的光暈顫抖著,照亮了他臉上瞬間凝固的震驚、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