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殘燭,終究在黎明前掙扎著熄滅了最后一點火星。
天光微熹,寒氣未散。玄奘抱著依舊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幾分的白晶晶,踏著沾滿露水的荒草,走上了西行的官道。至尊寶揣著那塊焦黑的寶盒“殘骸”和兩個銅板的“巨款”,罵罵咧咧地跟在后面,肩上還扛著那條作為“戰(zhàn)略儲備糧”的硬邦邦咸魚。
“唐扒皮!周扒皮都沒你狠!兩個銅板就想讓寶哥我當保鏢兼苦力?還拖著個冰疙瘩…這西行路少說十萬八千里,走到猴年馬月?走到我至尊寶變成至尊老寶,白姑娘都凍成冰雕了!”至尊寶一邊走一邊抱怨,試圖用喋喋不休緩解心中的不安和對牛魔王隨時可能追來的恐懼。
玄奘沉默著,只是將懷中冰冷的身軀抱得更緊了些。白晶晶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眉間那點朱砂在晨光下顯得愈發(fā)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心口那沉寂的佛骨舍利,如同死火山,再無一絲暖流回應。唯有靠著身體接觸傳來的、極其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支撐著他前行的信念。
“喂!唐老弟!你倒是吱個聲??!”至尊寶快走兩步,與他并肩,“咱們就這么干走?目標呢?計劃呢?那瘋和尚說的西邊有寶貝,西邊大了去了!總不能走到天邊吧?還有,這冰疙瘩…總不能一直抱著吧?你累不累?要不…我?guī)湍惚??”他眼神飄忽,搓著手,也不知是真關心還是想趁機揩油。
“不必?!毙式K于開口,聲音沙啞卻堅定,“她…不重。至于目標…”他抬頭望向官道延伸的方向,地平線處群山起伏,層巒疊嶂,“先到下一個州府。打聽消息,尋醫(yī)問藥,休整…再作打算?!彼D了頓,補充道,“還有,她叫白晶晶,或者…芷汀。不是冰疙瘩?!?/p>
“行行行!白姑娘!芷汀姑娘!”至尊寶翻了個白眼,“名字倒是好聽…可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你看我這肚子…”他夸張地拍著干癟的肚皮,“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啃了半條咸魚尾巴!餓得前胸貼后背,走路都打飄!唐扒皮!工錢不給,飯總得管吧?前面好像有片林子,我去看看能不能摸倆鳥蛋?”
玄奘看了看懷中蒼白的面容,又看了看至尊寶那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嘆了口氣:“去吧。小心些。”
至尊寶如蒙大赦,把咸魚往玄奘懷里一塞(差點砸到白晶晶),一溜煙鉆進了路旁的樹林。
林間寂靜,只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玄奘抱著白晶晶,靠著一棵老樹坐下。晨光穿過枝葉,斑駁地灑在她臉上。他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她冰冷的臉頰,落在眉間那點黯淡的朱砂上。觸感冰涼依舊,卻似乎…少了些許刺骨的死寂?
“芷汀…”他低聲喚著,如同囈語,“你說…那瘋和尚的話…有幾分可信?西行…真能解你之苦嗎?還是…又是一個佛門的圈套?” 他心中充滿了巨大的迷茫和深沉的憂慮。前世金蟬子,因情被罰十世輪回,今生踏上西行路,竟依舊是為情所困?這宿命,何其諷刺!
“不管是不是圈套…”玄奘的眼神逐漸變得銳利,如同淬火的寒鐵,“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便會走下去!佛若阻我…我便踏佛而行!魔若攔我…我便斬魔開路!此心…只為渡你一人!”
他心口沉寂的佛骨舍利,似乎感應到他這焚盡天地的執(zhí)念,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一絲微不可查的暖流,如同游絲,悄然滲入他疲憊的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
“啊——!??!”
樹林深處,猛地傳來至尊寶一聲凄厲驚恐、幾乎變了調的慘叫!緊接著是樹枝斷裂的噼啪聲和某種沉重物體狂奔的轟隆聲!
“救命??!唐老弟!妖怪!大妖怪——?。?!”
玄奘心頭劇震!猛地站起身!只見密林深處,一道矮胖敦實、如同肉球般的身影(至尊寶)正連滾爬爬、屁滾尿流地亡命奔逃!在他身后,樹木摧折,煙塵四起!一個龐大如同小山、覆蓋著土黃色厚重皮毛、獠牙外翻、眼如銅鈴的怪物,正咆哮著緊追不舍!那怪物形似野豬,卻比尋常野豬大了十倍不止!周身散發(fā)著濃烈的土腥妖氣,每一次踐踏都引得地面震顫!
是山魈!而且看這體型妖氣,絕非尋常精怪!至少是修煉數(shù)百年的妖將級別!
“我的媽呀!我就想掏個鳥窩!誰知道捅了妖怪老巢!”至尊寶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地沖出樹林,朝著玄奘的方向狂奔,“唐老弟!快跑??!這玩意兒吃人不吐骨頭!比牛魔王還丑!”
玄奘臉色大變!他抱著白晶晶,如何能跑?更何況那山魈速度奇快,眨眼間已追至林邊!巨大的獠牙閃爍著寒光,腥臭的涎水滴落,銅鈴巨眼死死鎖定抱著“獵物”的玄奘,發(fā)出貪婪的咆哮!顯然,它感應到了白晶晶身上那精純的妖氣和玄奘身上奇異的佛性本源,將其視為絕佳的補品!
“吼——?。?!”
山魈后腿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如同出膛的炮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和令人窒息的腥風,朝著玄奘和白晶晶猛撲過來!血盆大口張開,足以將兩人一口吞下!
避無可避!
玄奘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下意識地將白晶晶死死護在身后,用自己單薄的后背迎向那毀滅性的撲擊!心口沉寂的佛骨舍利瘋狂跳動,試圖再次爆發(fā)護體金芒,但那點微弱的力量,在妖將級別的恐怖妖力面前,如同螢火之于皓月!
“不——!”玄奘絕望地嘶吼!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異變陡生!
被玄奘緊緊護在身后的白晶晶,那一直緊閉的雙眸,似乎因這巨大的危機和玄奘那絕望的嘶吼而微微顫動了一下!眉間那點黯淡的朱砂痣,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極其刺目的殷紅血光!一股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怨毒與毀滅氣息的森白骨氣,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強行引爆,不受控制地從她體內轟然爆發(fā)!
嗡——?。?!
慘白的骨氣如同實質的沖擊波,瞬間擴散!首當其沖的,便是撲到近前的巨大山魈!
“嗷嗚——?。?!”
那山魈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嚎!它龐大的身軀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布滿尖刺的骨墻!覆蓋著厚重皮毛的軀體上,瞬間被刺出無數(shù)個細密的血洞!妖氣如同泄氣的皮球般潰散!巨大的沖擊力讓它前撲的勢頭硬生生止住,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面轟中,龐大的身軀竟被這股失控爆發(fā)的骨氣狠狠掀飛出去!
轟隆——?。?!
山魈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巨石,重重砸在幾十丈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地面被砸出一個深坑!那山魈掙扎了幾下,口中溢出夾雜著內臟碎塊的污血,銅鈴巨眼充滿恐懼地看了一眼白晶晶的方向,竟不敢再停留,發(fā)出一聲哀鳴,拖著重傷之軀,連滾爬爬地竄入另一側的密林深處,消失不見!
骨氣爆發(fā)來得快,去得也快。白晶晶眉間朱砂的血光迅速黯淡下去,森白的骨氣收斂無蹤。她依舊昏迷,臉色卻比剛才更加蒼白,眉宇間凝聚著巨大的痛苦,仿佛剛才那一下,耗盡了她好不容易積攢的一絲生機。
“臥…臥槽…”死里逃生的至尊寶癱軟在地,看著那被骨氣掀飛、重傷逃竄的山魈,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白晶晶,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白…白姑娘…這么猛?那牛魔王…該不會是被她打成重傷的吧?”他看向白晶晶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后怕。
玄奘卻無暇他顧。他猛地轉身,緊緊抱住白晶晶冰冷顫抖的身體,看著她眉宇間凝聚的痛苦和更加灰敗的臉色,心如刀絞!剛才那一下,絕非她的本意!是生死危機刺激下,體內被金剛伏魔印壓制的妖力本能的反擊!但這反擊,無疑引動了更可怕的反噬!如同飲鴆止渴!
“芷汀…撐??!撐住?。 毙实穆曇魩е薮蟮目謶?,他感覺到她的氣息正在急速衰弱!那點朱砂痣的光芒,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
“不…不行了!唐老弟!”至尊寶也看出了不對,連滾爬爬地過來,“白姑娘這臉色…跟死人差不多了!這荒郊野嶺的,上哪找大夫?那瘋和尚說的西邊寶貝…遠水解不了近渴?。 ?/p>
玄奘抱著白晶晶,看著官道前方茫茫的群山,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沒。西行…真的還有希望嗎?他連下一個州府都未必能走到!芷汀…就要這樣在他懷中香消玉殞了嗎?
不!絕不!
一股焚盡一切的瘋狂執(zhí)念,如同最后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再無迷茫,只剩下不顧一切的決絕!
“至尊寶!”玄奘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背上她!我們走!用最快的速度!去最近的城鎮(zhèn)!找最好的大夫!買最好的藥!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背…背上?”至尊寶看著白晶晶那張雖然絕美卻冷得像冰塊的臉,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我…我不敢??!萬一她醒了,看我背著她,給我也來那么一下…”
“少廢話!”玄奘厲聲打斷他,眼神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背!或者,我現(xiàn)在就讓你嘗嘗咸魚的滋味!”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條硬邦邦的咸魚,作勢欲砸。
“背!我背!”至尊寶嚇得一哆嗦,哭喪著臉,“我背還不行嗎?唐扒皮!算你狠!”他認命地蹲下身,玄奘小心翼翼地將白晶晶冰冷輕盈的身體伏在他背上。
“抓緊了!掉下來我可不負責!”至尊寶嘟囔著,感受著后背傳來的刺骨寒意和那若有若無的妖氣,渾身汗毛倒豎。
三人(或者說兩人一妖)再次上路。玄奘在前,強忍著傷痛,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至尊寶背著白晶晶在后,苦著臉,深一腳淺一腳,嘴里念念叨叨:“白姑娘…您老行行好…千萬別醒…千萬別發(fā)飆…寶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嗷嗷待哺的咸魚…呸!嗷嗷待哺的…總之您高抬貴手…”
官道蜿蜒,烈日當空。玄奘心急如焚,不顧體力透支,拼命加快腳步。汗水浸透了他破舊的儒衫,肩頭的傷口在顛簸中崩裂,淡金色的血跡洇開。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風箱,肺部火燒火燎。但他不敢停!芷汀的氣息越來越微弱了!
“唐…唐老弟…歇…歇會兒吧…”至尊寶喘著粗氣,汗如雨下,雙腿如同灌了鉛,“再…再跑下去…沒等白姑娘咽氣…我…我先累死了…”
玄奘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氣喘吁吁、臉色發(fā)白的至尊寶,又看了看他背上氣息奄奄的白晶晶。巨大的疲憊和絕望如同山岳般壓來。他靠著路邊一棵枯樹,劇烈喘息,金色的血液順著嘴角滑落。
難道…真的走投無路了嗎?
“唉…”一聲若有若無、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悠長嘆息,毫無征兆地在兩人耳邊響起。
玄奘和至尊寶同時一驚!抬頭望去!
只見前方官道中央,不知何時,竟憑空多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舊僧袍的老和尚。他背對著他們,身形佝僂,拄著一根光滑的枯木禪杖,正仰頭望著西沉的落日。落日的余暉將他枯瘦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射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竟有一種奇異的、遺世獨立的蒼涼感。
不是那破廟里的瘋和尚!這老僧身上沒有酒氣,沒有瘋癲,只有一種沉淀了無盡歲月的平靜和…難以言喻的悲憫。
“大師?”玄奘強撐著身體,試探著開口。
老僧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極其普通、布滿深刻皺紋的臉,如同飽經(jīng)風霜的老樹皮。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嬰兒,卻又深邃得如同包容了星河的夜空。那目光落在玄奘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他靈魂深處那團焚心蝕骨的情火和那沉寂的佛骨舍利。隨即,目光又掃過至尊寶背上昏迷的白晶晶,以及她眉間那點黯淡的朱砂,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悲憫。
“阿彌陀佛?!崩仙穆曇羝胶褪婢?,如同山澗清泉,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二位施主,行色匆匆,背負業(yè)障,所為何來?”
“大師!”玄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顧傷痛,踉蹌上前,深深一揖,“求大師慈悲!救救她!她…她快不行了!”他指著白晶晶,聲音帶著巨大的哽咽。
老僧的目光再次落在白晶晶身上,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此女…妖氣纏身,怨念深重,更兼佛門禁制鎖魂,靈識瀕臨潰散…已是…油盡燈枯之相?!?/p>
“油盡燈枯…”玄奘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不…不可能!大師!求您!一定還有辦法!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
“代價?”老僧清澈的目光重新回到玄奘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平靜,“你以凡人之軀,強承佛骨舍利本源,又受妖毒侵蝕,心脈早已受損。若再妄動情念,強催舍利…恐不等救她,自身便已先一步魂飛魄散。這代價…你可愿付?”
玄奘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愿付!只要能救她!魂飛魄散,永墮無間,亦在所不惜!”
“情之一字,竟至于斯…”老僧眼中那絲悲憫更濃,他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西方天際那輪即將沉入群山的巨大落日,“看見那落日了嗎?”
玄奘和至尊寶順著他手指望去。殘陽如血,將天邊云霞染成一片凄艷的金紅,壯麗而蒼涼。
“此去向西八百里,有山名喚‘小須彌’?!崩仙穆曇羧缤汗某跨?,帶著奇異的韻律,“山中有泉,名‘滌魂’?!?/p>
“滌魂泉?”玄奘精神一振。
“然也?!崩仙c頭,“此泉之水,乃天地靈氣所鐘,有滌蕩妖氛、穩(wěn)固靈識之奇效。或可…暫時壓制她體內佛印反噬,吊住一線生機?!?/p>
“當真?!”玄奘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多謝大師指點!八百里…我們即刻啟程!”
“且慢。”老僧抬手制止,目光變得無比凝重,“此泉雖好,卻非萬能。只能暫緩,不能根治。且…此去小須彌,必經(jīng)‘流沙河’。”
“流沙河?”至尊寶插嘴,“聽著就不好走!有船嗎?”
老僧沒有理會他,繼續(xù)對玄奘道:“流沙河,弱水三千,鴻毛不浮。河中有大妖,名喚‘卷簾’,乃天庭貶謫之神將,性情暴戾,法力高強。他受命鎮(zhèn)守此河,專司…考驗西行取經(jīng)人。”老僧的目光在玄奘身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你此行西去,雖非為取經(jīng),但身負佛骨舍利,命格已顯…此劫,恐難避免。”
“卷簾大將?考驗?”玄奘眉頭緊鎖。又是天庭?又是佛門?這西行之路,果然步步荊棘!
“大師!可有辦法渡河?”玄奘急切問道。
老僧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剔透、散發(fā)著淡淡檀香的玉符,遞給玄奘。“此乃‘定風珠’所化玉符。若遇流沙河妖風作祟,或可護你一時周全。至于如何渡河…機緣…在你自身?!彼钌羁戳诵室谎?,又看了看昏迷的白晶晶,“情劫亦是佛劫…好自為之…”
說完,老僧不再多言,拄著禪杖,轉身,朝著與夕陽相反的方向,一步踏出。那佝僂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般,瞬間變得模糊,再一步,竟已消失在官道盡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臥槽!神仙?!”至尊寶看得目瞪口呆。
玄奘緊緊攥著手中那枚溫潤的玉符,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奇異力量,心中百感交集。滌魂泉!一線生機!流沙河!卷簾大將!考驗!
前路依舊兇險莫測,但至少…有了方向!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眼神重新變得無比堅定。他看向西方那輪巨大的、即將沉沒的血色殘陽,夕陽的余暉如同燃燒的火焰,映照著他蒼白而執(zhí)拗的臉龐,也映照著他懷中白晶晶眉間那點黯淡的朱砂。
“芷汀…你聽到了嗎?有希望了!滌魂泉…能救你!”玄奘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仿佛要將這希望傳遞給她冰冷的靈魂,“流沙河又如何?卷簾大將又如何?縱使刀山火海,九幽黃泉…我背著你,闖過去!”
他抬起頭,對著還在發(fā)愣的至尊寶,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去小須彌!去流沙河!”
夕陽徹底沉入西山。
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大地被暮色籠罩。
官道上,兩道身影(或者說三道),踏著漸濃的夜色,朝著西方未知的兇險與那一線微弱的希望,義無反顧地前行。
玄奘步履蹣跚,卻背脊挺直。
至尊寶苦著臉,卻不敢停下。
白晶晶伏在他背上,眉間黯淡的朱砂,在濃重的夜色中,仿佛吸收著玄奘身上傳遞過來的、那不顧一切的執(zhí)念,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西行路遠。
情劫未消。
佛骨舍利沉寂。
朱砂痣黯淡。
唯有那枚溫潤的玉符,在玄奘緊握的掌心,散發(fā)著微弱卻堅定的微光。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將他們的身影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