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起了個大早,天色剛蒙蒙亮便往福威鏢局去。
這幾日關于林家辟邪劍譜的流言甚囂塵上,攪得他心神不寧,夜里總也睡不安穩(wěn)。
他盤算著召集所有鏢頭趟子手,好好商議個應對章程,是走是守,總得有個說法。
可一到鏢局,偌大的演武場空空蕩蕩,往日清晨便在此操練的幾十號人,竟連個影子都瞧不見!
只有胡頭兒一人,正吭哧吭哧地搬著一口沉重的大箱子往后院庫房挪。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林震南心頭火起,厲聲喝問,聲音在空寂的院子里激起回音。
胡頭兒被嚇了一跳,放下箱子,抹了把汗,臉上堆起幾分尷尬的笑:
“總鏢頭息怒…是…是少鏢頭,他把人都派出去了,有要緊差事辦。”
“平之?”林震南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人都派出去了?什么時候的事?派去做什么?”
胡頭兒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就…就這幾日。
少鏢頭吩咐的,說…說要保密,小的…小的實在不敢說??!”
林震南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兒子?那個往日里只知騎馬射獵飲酒作樂的紈绔兒子?
竟然瞞著他這個老子,把整個福威鏢局的人手都調動了?
還保密?
他強壓著火氣,臉色鐵青地拂袖轉身,直奔林府而去。
他倒要問問,這個逆子到底想干什么!
林府后院,林平之正負手立于那株半禿的老樹下,靜靜看著枝頭幾只麻雀跳躍。
晨曦透過稀疏的枝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震南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劈頭就問:
“平之!你究竟把鏢局的人都弄哪兒去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胡鬧!
江湖上關于我們家辟邪劍譜的謠言滿天飛,你知不知道?
青城派、華山派、嵩山派…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林家!
一個不慎,就是滅門之禍啊!”
他越說越氣,聲音都在發(fā)顫。
這幾日,那如同懸頂之劍的危機感幾乎將他壓垮,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哪天一睜眼,福威鏢局的大門就被江湖兇徒踏破!
結果這始作俑者,竟是自己的兒子!
林平之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平靜,甚至有些淡漠的笑意:“胡頭兒都跟您說了?”
“還用他說?”林震南怒極反笑,“如今整個江湖都傳遍了!
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將我們林家那點祖?zhèn)髅匦撂碛图哟?,說得神乎其神!
說辟邪劍譜就在福州!就在我們林家!這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
平之,你瘋了嗎?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這是要把我們林家往火坑里推,萬劫不復啊!”
他胸膛劇烈起伏,指著林平之的手指都在顫抖,眼中是痛心疾首的憤怒和絕望。
面對父親暴風驟雨般的怒火和質問,林平之只是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
就在林震南情緒即將徹底爆發(fā),幾乎要忍不住上前揪住兒子衣領的剎那——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源自洪荒的恐怖氣息,毫無征兆地從林平之那看似單薄的身軀內轟然爆發(fā)!
嗡!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粘稠!
林震南只覺得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當頭壓下!
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呼吸驟然停滯!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幾乎要爆裂開來!
他感覺自己如同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渺小,無助,隨時會被那恐怖的力量徹底撕碎、吞噬!
那氣息浩瀚如淵,深不可測,帶著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威嚴!
蹬蹬蹬!
林震南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被這股無形的氣勢逼得連連后退數(shù)步,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院墻上,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向林平之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這…這氣息…”
一個如同驚雷般的念頭,猛地劈開了林震南混亂的腦海,讓他渾身劇震!
那日一聲長嘯,震碎屋頂瓦片,差點吼死全家的“前輩高人”!
那在庭院中如同鬼魅般飄忽不定、快得無法捕捉的身影!
此刻兒子身上散發(fā)出的,這比那日長嘯更凝練、更恐怖、更令人絕望的氣息!
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lián),指向一個讓林震南渾身冰冷、難以置信的真相!
“是…是你?!”林震南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無盡的驚駭,“那日…那日的‘前輩高人’…是…是你?!”
他死死盯著林平之,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