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金頂,清音閣。
滅絕師太手捻佛珠的動作猛地一滯,指尖幾乎要將堅硬的檀木珠子捏碎。她霍然起身,寬大的僧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那張冷峻如霜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深陷的眼窩里,驟然燃起兩團熾熱到近乎瘋狂的貪婪之火!
“辟邪劍譜…重現(xiàn)江湖?福州林家?”
她聲音干澀而沙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血腥氣。
“若得此劍譜…何愁峨眉不興?!”
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爆豆般的脆響。
屠龍刀的影子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辟邪劍譜”更耀眼的光芒覆蓋。
“縱使傳言有虛…有此劍法傍身,奪那屠龍寶刀,亦是十拿九穩(wěn)!”
念頭一起,再無猶豫。
“靜玄!靜虛!召集弟子,即刻下山!”
滅絕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身影已如一只撲向獵物的蒼鷹,率先沖出了清音閣。
嵩山,封禪臺。
左冷禪負手立于絕壁邊緣,俯瞰著腳下翻滾的云海,臉色陰沉如水。
聽著身后弟子稟報“辟邪劍譜”的消息,他嘴角緩緩咧開一個冰寒刺骨的弧度。
“林遠圖的劍法?重現(xiàn)人間?呵呵…好!好得很!”
他眼中精光爆射,野心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巖漿,洶涌澎湃。
“五岳并派在即…此等神功,合該為我左冷禪所有!
屆時,神功在手,五岳合一,便是問鼎武林至尊,又有何難?岳不群…任我行…東方不???哼!”
他猛地轉身,袍袖卷起凌厲罡風,“傳令!嵩山十三太保,隨本座南下福州!”
華山,正氣堂。
岳不群手捧茶盞,指尖卻在杯壁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留下細微的濕痕。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微笑,只是眼底深處,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貪婪與算計。
“福州…林家…辟邪劍譜…”
他心中默念,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勞德諾信中描述的、林平之那鬼魅般的身法再次浮現(xiàn)腦海,與“辟邪劍譜”的傳說瞬間重合!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瞬間燒遍全身。
“此乃天賜良機!神功若入我手,華山振興指日可待!五岳盟主之位,唾手可得!
左冷禪…你做夢也想不到吧?”
他強壓下心頭的狂跳,臉上笑容愈發(fā)和煦,對著侍立一旁的弟子溫聲道:“沖兒,衡陽之行暫緩。
為師…要先去福州訪一位故人之后。”
黑木崖,成德殿。
重重紗幔之后,一點寒芒閃過。
繡花針穩(wěn)穩(wěn)落下,一幅牡丹爭艷圖栩栩如生。
東方不敗慵懶地斜倚在錦榻上,聽著楊蓮亭帶來的消息,紅唇勾起一抹顛倒眾生的邪魅笑意,眼神卻冰冷如萬載玄冰。
“哦?辟邪劍譜?林遠圖那老東西的東西?”她的聲音雌雄莫辨,帶著一種奇異的慵懶磁性,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能引得岳不群、左冷禪這些偽君子真小人齊齊動心,想必有點意思。
蓮弟,你說…是本座的《葵花寶典》厲害,還是他林家的《辟邪劍譜》更勝一籌?”
指尖一枚繡花針無聲無息地沒入堅硬的紫檀木案幾,只余一點微不可查的針孔。
“去瞧瞧熱鬧也好。
讓童百熊帶人…走一趟福州吧。
若有不開眼的,順手清理了便是。”
荊州,萬家。
陰暗的書房里,萬震山、言達平、戚長發(fā)這三個師兄弟罕見地聚在一起。桌上攤著一張簡陋的福州城草圖。
空氣里彌漫著貪婪、猜忌和陰謀的味道。
“大師兄,消息確鑿!林家老宅,必有劍譜!”
言達平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
“嘿嘿,林遠圖…想不到他的劍譜,最終還是便宜了我們師兄弟!”
戚長發(fā)搓著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兇狠,
“連城訣要找,這劍譜…也不能放過!”
萬震山撫摸著頜下短須,眼神陰鷙:“二師弟,三師弟,此事需從長計議。林家如今是眾矢之的,我們…只需做那得利的漁翁!”
三人對視一眼,發(fā)出心照不宣的陰冷笑聲。
武當山,紫霄宮。
宋遠橋步履匆匆,臉上帶著罕見的凝重,穿過晨霧繚繞的庭院,輕輕叩響了那扇緊閉的靜室木門。
“師父…”
片刻,門無聲開啟。須發(fā)皆白、道袍清雅的張三豐盤坐于蒲團之上,周身氣息圓融,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他緩緩睜開眼,眸中清澈如古井深潭,卻帶著一絲洞悉世事的悲憫。
“遠橋,何事擾我清修?可是那‘辟邪劍譜’之事?”
張三豐的聲音平和,卻仿佛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宋遠橋躬身,將江湖上因劍譜傳言而起的暗流洶涌,各路牛鬼蛇神齊赴福州的情狀詳細稟明。
“唉…”一聲悠長的嘆息在靜室內(nèi)回蕩,張三豐輕輕搖頭,指尖一枚懸停許久的白子無聲落入棋罐?!巴例埖段雌?,辟邪劍又起。
貪嗔癡三毒熾盛,江湖…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p>
他目光投向窗外翻滾的云海,帶著深深的憂慮。
“師父,我們…”
“去吧?!睆埲S收回目光,語氣帶著一絲無奈與決斷,“你與蓮舟、岱巖、松溪同去福州。
盡力斡旋,護林家無辜周全。
若事不可為…也要阻止殺戮蔓延。
神功雖好,終究是外物。
人心若被貪欲蒙蔽,才是真正的浩劫。”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只怕…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劫數(shù),已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