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站在自己狼藉一片的庭院里,破碎的瓦片在腳下咯吱作響。
看著屋頂那個巨大的破洞,再看看自己攤開的、似乎并無異樣的手掌,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血液里奔涌咆哮。
百年內(nèi)力,浩瀚如淵!
方才那聲失控的長嘯,不過是冰山一角,是無意識的本能宣泄。
那么,若是有意識地駕馭這股力量,配合武學(xué)招式,又會是何等光景?
心念電轉(zhuǎn),他目光掃過墻角兵器架。
那里靜靜躺著一柄精鋼長劍,是往日他練習(xí)那套“家傳絕學(xué)”——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時所用。
說是家傳,實(shí)則不過是些花架子,空有其形,無有其神,速度尚可,威力平平,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恐怕連莊稼把式都不如。
林平之走過去,隨手拿起長劍。
劍入手,沉甸甸的冰涼感傳來,卻再不復(fù)往日那種力有不逮的滯澀。
嗡——!
內(nèi)力隨心而動,如同沉睡的巨龍?zhí)K醒,一股無形的氣流瞬間纏繞上冰冷的劍身。
劍脊之上,竟隱隱透出一層肉眼難辨的、吞吐不定的淡金毫芒!
沒有半分猶豫,林平之手腕一抖,擺開的正是辟邪劍法的起手式——“紫氣東來”。
依舊是記憶中那套花哨、繁復(fù)、帶著幾分詭異弧度的動作。
然而,當(dāng)這“假”的招式被百年內(nèi)力催動時,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
嗤!嗤嗤嗤!
劍鋒劃破空氣,不再是軟綿綿的嘶鳴,而是尖銳凄厲、仿佛能將耳膜撕裂的厲嘯!
劍光不再是點(diǎn)點(diǎn)寒星,而是驟然炸開,化作一片密不透風(fēng)、璀璨刺目的光網(wǎng)!
劍風(fēng)激蕩,庭院中散落的塵土、細(xì)小的瓦礫碎片如同被無形巨手攫住,瞬間被卷起,圍繞著林平之高速旋轉(zhuǎn),形成一個渾濁的小型風(fēng)暴!
林平之的身影在劍光風(fēng)暴中變得模糊不清,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殘影。
他只覺得體內(nèi)力量奔涌不息,無窮無盡,每一劍遞出,都仿佛能輕易切開精鐵,斬斷巨木!
心意所至,劍尖微挑,一道凝練如實(shí)質(zhì)的淡金色劍氣嗤然射出!
噗!
一聲悶響。
庭院角落,那根用來晾曬衣物的、足有碗口粗的堅(jiān)硬木樁,應(yīng)聲而斷!
斷口處光滑如鏡,仿佛被神兵利器瞬間削過!
轟隆!
斷裂的木樁上半截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更大一片煙塵。
林平之收劍而立,周身激蕩的塵埃緩緩飄落。
他看著那平滑的斷口,又低頭看看手中嗡嗡輕顫、仿佛也在興奮鳴叫的長劍,胸中豪氣頓生,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聲暢快淋漓,再無半分陰霾。
青城派?余滄海?
來吧!來得越多越好!
正好讓老子試試,坑死你們這些雜碎,系統(tǒng)能爆出什么好東西來!
是絕世劍法?還是更玄妙的輕功?
林平之眼中閃爍著興奮而危險的光芒,如同獵人看到了肥美的獵物。
……
次日,陽光正好。
林平之換上一身利落的勁裝,精神抖擻地出現(xiàn)在前院。
“胡頭兒,趙鏢頭,錢鏢頭,孫鏢頭!”他朗聲點(diǎn)名,目光掃過被點(diǎn)到的四人,“備馬!隨本少鏢頭出城打獵!”
被點(diǎn)名的四個鏢頭,臉皮同時一僵,苦水差點(diǎn)從嘴里泛出來。
幾人飛快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隱隱的頭痛。
少鏢頭又來了!
這位少爺往日武藝平平,打獵的本事更是稀松。
每每興致勃勃進(jìn)山,卻往往收獲寥寥,最后敗興而歸。
他心情一差,遭殃的可就是他們這些隨行的鏢頭。
輕則被罵得狗血淋頭,重則克扣月錢,甚至被派去干些苦差事。
其他沒被點(diǎn)到的鏢師趟子手,則紛紛暗自松了一口氣,甚至有人臉上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輕松表情。
“是…是,少鏢頭?!?/p>
胡頭兒強(qiáng)擠出笑容,硬著頭皮應(yīng)下。
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待會兒進(jìn)山,該用什么法子把林子里的野兔、山雞之類,悄悄往少鏢頭弓箭射程里趕,讓他射個痛快,至少…別空手而歸。
幾人牽出馬匹。
林平之騎的正是去年十七歲生辰時,外婆特意托人從西域購來的神駿白駒,通體雪白無一絲雜毛,神采飛揚(yáng)。
他翻身上馬,動作矯健利落,看得幾個鏢頭微微一怔,總覺得今日的少鏢頭,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那股精氣神,格外昂揚(yáng)。
一行人策馬出城,直奔城外莽莽蒼蒼的山林。
山路崎嶇,林木漸深。
馬蹄踏在厚厚的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幾個鏢頭跟在林平之身后,一邊警惕地觀察四周,一邊互相使著眼色,用口型無聲交流著等下驅(qū)趕獵物的分工。
剛深入山林不過一炷香功夫。
嗷嗚——!??!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暴戾氣息的虎嘯,如同驚雷般在密林深處炸響!
聲浪滾滾,震得樹葉簌簌而落!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腥風(fēng)撲面而來!
只見前方數(shù)十丈外的灌木叢猛烈晃動,一頭吊睛白額、體型龐大如小山的斑斕猛虎,猛地躥了出來!
它顯然餓極了,銅鈴般的虎眼死死盯住了闖入它領(lǐng)地的幾人,涎水順著森白的獠牙滴落,粗壯的尾巴如同鋼鞭般焦躁地拍打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啪啪”聲。
“老…老虎!”
“媽呀!是餓虎!”
“少鏢頭小心!”
四個鏢頭瞬間亡魂皆冒,頭皮炸裂!
他們平日里押鏢,對付些剪徑毛賊還行,何曾直面過這等山林之王?那撲面而來的兇煞之氣,幾乎將他們肝膽凍裂!
一個個臉色煞白如紙,雙腿不受控制地發(fā)軟,胯下馬匹更是驚得嘶鳴不已,焦躁地原地打轉(zhuǎn),若非他們死死勒住韁繩,只怕早已掉頭狂奔。
胡頭兒甚至下意識地就想撥馬擋在林平之身前,聲音都變了調(diào):“少鏢頭快退!我們斷后!”
話雖如此,他握著刀柄的手卻在劇烈顫抖,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然而,馬背上的林平之,卻自始至終穩(wěn)如磐石。
面對那擇人而噬的猛虎,他臉上非但沒有半分驚懼,反而帶著一種饒有興味的平靜,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慌什么?!?/p>
他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下了猛虎的咆哮和鏢頭們的驚呼。
他從容地摘下掛在馬鞍旁的長弓——一把獵戶常用的普通竹胎弓,又抽出一支尾部帶著白色翎羽的竹箭。
搭箭,開弓。
動作行云流水,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穩(wěn)氣度。
嗡!
弓弦被緩緩拉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緊繃聲。
幾個鏢頭驚恐地看到,隨著林平之開弓,一股無形的氣流仿佛在他周身凝聚,那支普通的竹箭之上,竟隱隱泛起一層淡金色的微光!
箭頭所指,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扭曲起來!
猛虎似乎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不安地低吼一聲,后腿肌肉繃緊,作勢欲撲!
就在它縱身躍起的剎那!
林平之眼中精光爆射,扣弦的手指驟然松開!
嘣——?。?!
一聲遠(yuǎn)超普通弓弦震動的爆鳴,如同驚雷平地起!
那支附著百年內(nèi)力的竹箭,瞬間化作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金色流光!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到極致的尖嘯!
速度之快,超越了聲音!
噗嗤?。?!
箭矢精準(zhǔn)無比地從猛虎張開咆哮的血盆大口貫入,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堅(jiān)硬的頭骨,又從后腦帶著一蓬紅白之物和碎裂的骨茬,悍然穿出!
金色流光余勢未消,“奪”的一聲,深深釘入猛虎身后一株合抱粗的古樹樹干之中,箭尾兀自高頻震顫,發(fā)出嗡嗡的蜂鳴!
那頭重達(dá)數(shù)百斤、兇威赫赫的猛虎,龐大的身軀還保持著前撲的慣性,卻已在空中徹底僵直。
眼中暴戾的兇光瞬間熄滅,只剩下凝固的茫然和死寂。
砰!?。?/p>
沉重的虎軀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塵土。
四肢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聲息。
虎口和后腦處,兩個恐怖的血洞正汩汩地冒著鮮血和腦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那釘在樹干上、兀自震顫的箭尾,發(fā)出細(xì)微卻驚心動魄的嗡鳴。
四個鏢頭像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釘在馬背上。
他們的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嘴巴張得能塞進(jìn)一個鴨蛋,下巴頦兒拉得老長,仿佛下一秒就要脫臼掉在地上。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汗毛倒豎!
一箭!
僅僅一箭!
一支普通的竹箭!
竟然……竟然射穿了猛虎堅(jiān)硬無比的頭顱?!
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
何等精妙的控制?
這…這真的是人力所能達(dá)到的嗎?
胡頭兒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看著地上那巨大的虎尸,又看看馬背上神色平靜,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蒼蠅的林平之,一股難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懼,如同冰水般瞬間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少鏢頭他……究竟是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可怕?!
林平之緩緩放下長弓,看著那斃命的猛虎,眼中也閃過一絲驚嘆。
“百年內(nèi)力,恐怖如斯!”
他低聲自語,心中的底氣前所未有的充足。
這還僅僅是附著在箭矢上的些許力量,若是全力施為……林平之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