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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你便目不識珠,分不清璞玉與瓦礫?!标懗袦Y調(diào)侃道。
“多謝你讓出溫姑娘,我終于有了追求她的機(jī)會。”
陸晏辰捏著手札的指尖寸寸泛白。
聽陸承淵的語氣,溫卿顏真的走了,還給他送了東西?
那溫家商號的股份,說不定已然落到他手里。
意味著陸氏第一繼承人的位置......
陸晏辰緊握拳頭,不知不覺間牙齒咬得咯吱響。
“賤婦!”
“最毒不過婦人心??!”
“都去給我找溫卿顏!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回來!”
他絕望地沖著手下人發(fā)火,一腳踢翻了檀木梳妝臺。
羊脂玉扳指滾落在地,裂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
眼前晃過我的霞帔,他猛地抓起那襲紅衣,金絲繡的鳳凰被撕成碎片。
仿佛這樣就能稍微平息一下他心中的怒火。
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大勢已去......
一旦我和陸承淵聯(lián)手,他毫無勝算......
“少爺......”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云夫人請您去前堂送客......”
陸晏辰好似沒有聽見,半步未挪。
直到鏡中映出云舒窈敷著厚粉的臉,陸晏辰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哼,不就是一個合伙的下人,有什么要緊?!?/p>
“晏辰,我現(xiàn)在才是你的妻子。”
“偌大的陸氏商號也不差她一個賤人。”
這是陸晏辰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溫婉可人的大家閨秀說話竟也如此粗鄙不堪。
云舒窈絞著絲帕,“沒了她,陸府還怕尋不到掌賬的人?”
“死了最好,免得天天在你面前晃悠?!?/p>
早已沒了之前的溫柔嬌羞、善解人意。
他想起我在破廟為他裹傷時,指尖總是帶著藥草的溫香;想起我為籌鹽引款典賣嫁妝,卻偷偷給乞丐送熱粥時說“行善哪怕只救一人,亦是功德”。
和我相比,云舒窈滿臉妒容的嘴臉是那么可惡。
不,還有自己,更為可惡。
“你就這么盼著她走是嗎?”
云舒窈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確實有點(diǎn)過分,但還是撇撇嘴解釋道。
“晏辰,你知道的,我都是因為太愛你了,所以......”
陸晏辰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你故意給她看那些隨筆手札,逼走了她,對不對?”
云舒窈無話可說,嘴角張張合合。
“都是她!晏辰,我就說怎么找不到你專門為我寫的隨筆了,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那個賤人偷走了!”
“果然小門小戶的就是手腳不干凈!”
陸晏辰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又一次被云舒窈的無賴和惡毒震撼。
“我......”
“云舒窈?!彼笞∷难屎?,“你也配叫她賤人?”
云舒窈掙開手,揚(yáng)手便是一記耳光:“你敢動我?”
“你少裝情圣!昨夜是誰把她鎖進(jìn)柴房?”
“又是誰和我當(dāng)著她的面......”
掌風(fēng)帶著珊瑚珠的涼意,陸晏辰淚流滿面。
云舒窈看也不看他:“我父親掌管五湖漕運(yùn),你不過是個私生子......”
我已經(jīng)走了,還帶走了最關(guān)鍵的溫家股份,陸氏第一繼承人的身份幾乎沒指望了。
那娶云舒窈,拿到云家鹽引,其實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
只會給陸承淵的陸家添磚加瓦。
最后一絲理智支撐著他。
“你滾?!?/p>
他指著門外,命令云舒窈。
但云舒窈怎么可能像我一樣對他唯命是從?看見一直以來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男人,為了一個合伙人,竟然讓她滾,心中的勝負(fù)欲徹底被激發(fā)。
“陸晏辰,你到底愛我,還是愛那個賤人?”
陸晏辰這一次被徹底激怒了。
他冷冷一笑,決定破罐子破摔。
“愛你?你也真拿自己當(dāng)根蔥啊。”
“要不是你家產(chǎn)豐厚,你覺得我會和你成婚?”
“你讓我愛你什么?愛你囂張跋扈?還是愛你腦袋空空是個草包?”
“我和你,只是交易,蠢豬!”
“你連她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
原本氣焰囂張的云舒窈,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盡管她知道商人重利,陸晏辰也是有目的性地和她聯(lián)姻。
但是親耳聽到血淋淋的真相,她還是覺得自己被這個渣男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突然,她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你以為溫卿顏就真那么干凈?她若不是貪圖陸家當(dāng)家夫人之位,何必陪你十年?”
陸晏辰看著她扭曲的面容,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十年情誼,竟被他親手毀在權(quán)欲與偏見里。
他想起我最后看他的眼神,冷得像極了寒冬臘月的飛雪。
“滾?!彼顢嘁滦洌獙懞碗x?!拔胰莶幌履氵@等蛇蝎婦人。”
云舒窈撕毀婚書時,陸晏辰已跨上快馬。
他要去追,去望海樓,去吳淞江畔,去任何我可能停留的地方。
可當(dāng)他趕到碼頭,只剩晚風(fēng)呼嘯。
我終究還是沒忍心讓陸承淵要了他的命。
江湖路遠(yuǎn),不必相見;十年錯付,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