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覺得自己快要被頭頂炙熱的燈光烤化了。他坐在一張矮得有些滑稽的小塑料凳上,
屁股硌得慌。這該死的親子綜藝《爸爸當(dāng)家》錄制現(xiàn)場,像個巨大的、吵鬧的魚缸。
攝像機黑洞洞的鏡頭四面八方包圍著他,像一群虎視眈眈的獵食者。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甜膩的爆米花味,混雜著小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尖叫。
背景音樂聒噪得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瓣懭祭蠋?,
”主持人那張永遠(yuǎn)堆滿職業(yè)假笑的臉湊近麥克風(fēng),聲音被放大得震耳欲聾,
“作為我們節(jié)目開播以來,唯一一位‘實習(xí)單身爸爸’,感覺怎么樣???
”臺下爆發(fā)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哄笑。
陸燃甚至能聽到前排幾個年輕女孩壓抑的尖叫:“燃哥好帥!”“單身爸爸我可以!
”陸燃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僵硬的弧度?!巴?,”他聲音干澀,
像砂紙磨過桌面,“挺…新鮮的?!毙迈r個鬼。他腦子里嗡嗡作響,
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該死的環(huán)節(jié)。過氣天王的名號像個沉重的枷鎖,而這次節(jié)目,
是他經(jīng)紀(jì)人李強押上的最后賭注。他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摸口袋里的煙盒。
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煙盒外殼,李強那張焦慮的臉立刻在臺下觀眾席的陰影里對他瘋狂搖頭,
眼神里的警告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陸燃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就在這時,
錄制現(xiàn)場入口方向,毫無預(yù)兆地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混亂的騷動。
像一塊巨石砸進(jìn)了喧囂的池塘。驚呼聲,安保人員急促的呵斥,
還有某種尖銳的、穿透力極強的物體被拖拽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
猛地蓋過了現(xiàn)場的所有聲音。“誒?!干什么的!”“攔??!快攔住那個小孩!”“哎喲!
我的腳!我的腳被什么砸了?”人群像被無形的刀劈開,瞬間涌動、混亂。
攝像機紛紛掉轉(zhuǎn)方向,捕捉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影子,小小的,
卻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蠻勁兒,從人潮的縫隙里硬生生鉆了出來!那是個小女孩。
頂多五六歲的樣子。梳著兩個倔強地朝天翹起的小辮子,隨著她奮力奔跑的動作一顛一顛。
她跑得極快,小短腿邁得飛快,像顆出膛的小炮彈。
她手里死死攥著一個……一個巨大的、一看就分量不輕的金屬夾板?
那玩意兒比她半個人還高,鋒利的金屬邊角在燈光下閃著危險的光。剛才那聲慘叫和摩擦聲,
顯然就是這兇器的杰作。小女孩目標(biāo)極其明確。那雙烏溜溜、圓滾滾的大眼睛,
像兩顆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死死鎖定著舞臺中央那個坐在小塑料凳上、一臉錯愕的陸燃。
她沖上舞臺邊緣的臺階,動作笨拙卻異常迅捷。手里的金屬夾板被她“哐當(dāng)”一聲,
像丟垃圾一樣隨手扔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巨大的回響。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聲音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幾十臺攝像機運轉(zhuǎn)時輕微的嗡鳴。
小女孩絲毫沒被這詭異的寂靜影響。她喘著粗氣,小胸脯劇烈起伏,臉蛋因為奔跑漲得通紅。
她站穩(wěn),抬起一只沾了點灰塵的小手,用力抹了一把額頭上亮晶晶的汗珠。然后,
她伸出另一只小手,緊緊攥成拳頭,里面似乎捏著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
在全場數(shù)百道目光和幾十個黑洞洞鏡頭的聚焦下,她高高地、極其鄭重地舉起那只小拳頭。
“爸爸!”清脆、響亮,帶著點奶味,卻又無比清晰的童音,
通過舞臺上離她最近的那個落地麥克風(fēng),“嗡”地一下傳遍了整個演播廳,
瞬間又通過直播信號,炸進(jìn)了無數(shù)個家庭屏幕!死寂被徹底引爆!轟?。?!
現(xiàn)場觀眾席像是瞬間被投下了炸彈。巨大的嘩然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有人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有人拼命揉眼睛,有人張大嘴巴忘了合攏,
還有人下意識地舉起手機瘋狂拍照錄像。“我靠?!什么情況?!”“爸爸?她叫誰爸爸?!
”“陸燃?!她沖著陸燃喊的??!”“天啊!驚天大瓜!陸燃有私生女?!
”主持人的職業(yè)假笑徹底碎裂在臉上,只剩下目瞪口呆。導(dǎo)演在后臺監(jiān)控屏幕前猛地站起身,
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抓起對講機,聲音都劈叉了:“切!快切近景!給特寫!
所有機位對準(zhǔn)那個小女孩!對準(zhǔn)陸燃的臉!給我拍清楚!”導(dǎo)播手忙腳亂地操作著切換臺。
直播畫面瞬間被放大。舞臺中央,
陸燃那張曾經(jīng)迷倒萬千少女、此刻卻血色盡褪、蒼白如紙的俊臉,
被清晰地投射在現(xiàn)場巨大的LED屏幕和無數(shù)觀眾的手機屏幕上。他微微張著嘴,
眼神里是純粹的、無法掩飾的震驚和茫然,身體僵硬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呆呆地看著幾步之外那個陌生的小女孩,大腦一片空白。爸爸?這個稱呼像一道驚雷,
直接劈中了他混亂的神經(jīng)。小女孩見他沒反應(yīng),似乎有點急了。她往前又邁了一小步,
離陸燃更近了。她那只高舉的小拳頭再次用力地晃了晃,仿佛在強調(diào)自己手中東西的重要性。
“爸爸!給你!”她大聲說,帶著一種孩童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認(rèn)真。她的小手終于攤開。
一張被捏得有些皺巴巴、但依舊能看清內(nèi)容的紙片,靜靜躺在她的掌心。
高清攝像機立刻給了那張紙一個無情的特寫!白紙黑字,
最上方一行加粗的印刷體異常刺眼——**【親 子 鑒 定 報 告】**報告下方,
清晰打印著兩個名字:**陸燃**。以及另一個名字:**陸星瑤(球球)**。
關(guān)系認(rèn)定那一欄,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進(jìn)了所有人的視網(wǎng)膜:**確認(rèn)親生父女關(guān)系**!報告右下角,
一個鮮紅的、權(quán)威機構(gòu)的公章,如同最后的判決,敲定了一切?!稗Z——!??!
”這一次的嘩然,比剛才更猛烈十倍!整個演播廳徹底沸騰了!尖叫聲,議論聲,
倒抽冷氣的聲音,椅子被帶倒的聲音,此起彼伏,匯成一片巨大的聲浪海洋?!拔业睦咸鞝?!
親子鑒定??!”“陸星瑤?球球?真是陸燃的女兒?!”“實錘了!
這他媽是直播事故還是驚天大瓜啊?!”“陸燃什么時候有的女兒?!完全沒聽說過?。?/p>
”“孩子媽是誰???!”“這節(jié)目效果……絕了!收視率爆了!”無數(shù)道目光,
灼熱得如同實質(zhì)的探照燈,死死釘在陸燃身上。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好像瞬間被抽干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凍得他四肢僵硬。
他死死盯著小女孩手中那張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紙,
視線艱難地移到小女孩那張紅撲撲、寫滿期待的小臉上。
陸星瑤……球球……這兩個名字像鑰匙,猛地捅開了他記憶深處一扇塵封已久的門。
七年前那個夏夜,空氣燥熱粘稠。他剛剛拿下人生第一個重量級音樂獎項,意氣風(fēng)發(fā),
卻又被公司繁重的通告壓得喘不過氣。他偷偷溜出慶功宴,像個逃犯一樣,
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城市里游蕩。不知開了多久,直到胃里空空如也,
一陣難以忍受的饑餓感襲來。他停在一個燈火通明、煙火氣十足的露天燒烤攤前。
煙霧繚繞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烤架后忙碌的姑娘。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
扎著利落的馬尾,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貼在光潔的額角。火光映照著她的側(cè)臉,
專注而生動,鼻尖上沾了一點點炭灰,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有種奇異的生命力。
她動作麻利地翻動著滋滋作響的肉串,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爆起細(xì)小的火星,
香氣霸道地鉆進(jìn)他的鼻腔。那一刻,城市的喧囂、頒獎禮的浮華、經(jīng)紀(jì)人的喋喋不休,
似乎都離他遠(yuǎn)去了。只剩下眼前這個煙火繚繞中的身影,和空氣中勾魂攝魄的烤肉香。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點了一大堆東西。坐在油膩膩的小馬扎上,看著她忙碌。她話不多,
聲音清亮,偶爾抬頭看他一眼,眼神干凈得像山澗的泉水。那個夜晚后來發(fā)生了什么?酒精?
沖動?還是某種無法言喻的、靈魂深處的吸引?記憶的碎片有些模糊。
他只記得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孜然和炭火的味道,記得她指尖的溫度,
記得她在他耳邊低語時呼出的熱氣……天蒙蒙亮,他醒來時,身邊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
只有枕頭上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她的煙火氣息。桌上,
放著一張小小的、折疊起來的紙條。他展開。
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卻略顯倉促的字跡:「**路不同,勿念。**」沒有署名。像一陣風(fēng),
吹過,只留下一點涼意,便消失無蹤。他發(fā)了瘋一樣去找?;氐侥莻€燒烤攤,攤主換了人。
問遍了周圍的攤販,沒人知道那個姑娘去了哪里。她就像一滴水,
融入了這個城市的汪洋大海,再也尋不到蹤跡。他手里死死攥著那張紙條,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那張輕飄飄的紙,成了他心底一根拔不掉的刺。七年了。
這根刺早已被層層疊疊的名利、緋聞、起起落落所覆蓋,蒙上了厚厚的塵埃。
他以為自己忘了。直到此刻!
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聚光燈下、舉著親子鑒定報告、叫他爸爸的小女孩——球球,
那雙酷似那個燒烤攤姑娘的、烏溜溜的圓眼睛,像一把鋒利的錐子,
狠狠地鑿開了他記憶的硬殼!那根深埋七年的刺,帶著陳年的痛和無法言喻的驚濤駭浪,
猛地刺穿了他所有偽裝!“爸……爸爸?”球球見陸燃還是僵著不動,小嘴微微癟了一下,
烏黑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層水汽,聲音也帶上了委屈的哭腔,“我是球球呀!陸星瑤!
你不認(rèn)識球球了嗎?”她往前又挪了一小步,幾乎要貼到陸燃僵硬的膝蓋。她仰著小臉,
努力想看清陸燃低垂的表情。那只拿著親子鑒定報告的小手固執(zhí)地舉著,微微顫抖。
陸燃猛地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撞得他肋骨生疼。他下意識地伸出手,
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那張紙時,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劇烈地顫抖起來,又猛地縮回。
他不敢碰。那張紙仿佛帶著滾燙的溫度,能把他灼傷。
“你……”他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
“你媽媽……”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球球臉上,試圖在那稚嫩的眉眼間,
找出更多屬于那個夏夜、那個燒烤攤的痕跡。“媽媽在店里呀!”球球立刻回答,
聲音清脆響亮,剛才那點委屈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她甚至咧開嘴,
露出一個帶著點小得意的笑容,仿佛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她動作快得驚人,
像只靈活的小松鼠,沒等陸燃反應(yīng)過來,小身子一扭,
竟然直接撲向他隨意放在旁邊小凳子上的手機!陸燃的手機屏幕甚至還沒來得及鎖上!
球球小手異常熟練地在屏幕上劃拉著,點開撥號界面,毫不猶豫地按下一串長長的數(shù)字。
那串?dāng)?shù)字她顯然熟記于心,按得飛快?!班健健泵馓徭I被她精準(zhǔn)地點開了!
電話撥通的聲音,通過陸燃手機質(zhì)量極好的外放喇叭,
在死寂一片、落針可聞的演播廳里清晰地響起!“嘟…嘟…”每一聲等待音,
都像重錘砸在現(xiàn)場每個人的心上。所有人的心臟都被這聲音揪緊了!直播彈幕更是徹底瘋了!
【臥槽臥槽臥槽!打給媽媽了?!】【現(xiàn)場認(rèn)親+當(dāng)場連線孩子媽!這劇本都不敢這么寫!
】【陸燃臉都白了!嚇傻了!】【這小孩太虎了!行動力MAX!】【快接??!
我要知道孩子媽是誰!??!】【燒烤店?媽媽在燒烤店?信息量好大!
】“嘟…嘟…”漫長的幾秒等待,如同一個世紀(jì)。終于——電話那頭被接起。
一個帶著明顯疲憊、卻異常清晰干練的女聲傳了出來,
背景音里是嘈雜的吆喝聲、鍋鏟碰撞聲、還有隱約的、滋滋啦啦的烤肉聲。“喂?哪位?
”女人的聲音有些不耐煩,顯然正忙得不可開交。這個聲音!陸燃的瞳孔驟然收縮!
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流!無數(shù)個深夜里偶然閃回的片段,
那個只存在于記憶和模糊夢境中的聲音,此刻無比真實、無比清晰地穿透七年的時光,
狠狠撞進(jìn)他的耳膜!是她!真的是她!那個夏夜燒烤攤的姑娘!
陸燃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只能僵硬地、死死地盯著那個正在免提通話的手機,如同看著一個潘多拉魔盒。
球球卻一點沒覺得氣氛有多凝固。她聽到媽媽的聲音,立刻眉開眼笑,小奶音又甜又響,
對著手機話筒大聲喊,生怕對方聽不見:“媽媽!是我,球球!”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
背景的嘈雜聲似乎也小了些。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詫異和擔(dān)憂:“球球?
你怎么拿別人手機打電話?你在哪兒?聲音怎么這么吵?”“我在找爸爸呀!
”球球脆生生地回答,語氣理所當(dāng)然,甚至還帶著點邀功的小雀躍,“媽媽你看電視!
我找到爸爸啦!就在電視上!他好帥哦!”她說著,還扭過頭,
沖著旁邊石化的陸燃露出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
小手指了指頭頂上巨大的演播廳屏幕——屏幕上,
正清晰地顯示著陸燃那張驚愕到空白的俊臉特寫,
以及他身邊舉著電話、一臉天真無邪的球球。“……”電話那頭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連背景的嘈雜聲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幾秒鐘后,女人深吸一口氣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那聲音里壓抑著火山爆發(fā)前的恐怖風(fēng)暴。“陸、星、瑤!”女人一字一頓,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子,“你!立刻!給我說清楚!你旁邊!是!誰?!
”這聲音里的寒意,讓整個演播廳的溫度瞬間驟降十度!
連那些舉著手機瘋狂拍攝的觀眾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球球似乎終于感覺到媽媽語氣里的滔天怒火,小身子瑟縮了一下,
大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和害怕。她下意識地看向旁邊依舊處于石化狀態(tài)的陸燃,小嘴扁了扁,
帶著哭腔,
對著手機委屈巴巴地、無比清晰地轉(zhuǎn)達(dá):“媽媽……爸爸……爸爸他問你要不要辣椒?
”轟——?。。∪绻f之前是炸彈,那此刻絕對是核爆!整個演播廳徹底瘋了!
所有人都被這神轉(zhuǎn)折震得靈魂出竅!“噗——”不知道是誰先憋不住噴笑出來,緊接著,
如同連鎖反應(yīng),壓抑不住的、驚天動地的爆笑聲轟然炸響!幾乎要掀翻整個屋頂!
連幾個扛著沉重攝像機的師傅都笑得渾身發(fā)抖,鏡頭畫面瘋狂亂顫。“哈哈哈哈哈哈!
要辣椒?!哈哈哈哈!”“神他媽要辣椒!這小孩是來搞笑的嗎?!”“救命啊!
我笑到鄰居報警??!”“孩子媽要氣瘋了吧!陸燃完了!徹底完了!”“社會我球姐!
一句話引爆核彈!哈哈哈哈!”彈幕更是徹底被“哈哈哈哈”和“辣椒”刷爆,
服務(wù)器搖搖欲墜?!纠苯罚」?!球球你是魔鬼嗎!】【孩子媽:我刀呢?!
我四十米長的燒烤簽子呢?!】【陸燃: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完了完了!修羅場!
世紀(jì)大戰(zhàn)!】【隔著屏幕我都感覺到孩子媽的殺氣了!陸燃快跑!】電話那頭,
死一樣的寂靜。幾秒鐘后,一聲短促、冰冷到極致的吸氣聲傳來。接著,
是女人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地址。發(fā)、過、來。
”“嘟…嘟…嘟…”忙音響起。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演播廳里的爆笑聲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瞬間消失。
只剩下一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靜在蔓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舞臺中央那個依舊僵硬的男人身上。陸燃感覺自己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耳邊只剩下球球那句魔音灌腦的“爸爸問你要不要辣椒”,
還有電話里蘇晚最后那三個字——“發(fā)、過、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進(jìn)他的神經(jīng)。
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看向還緊緊抱著他手機、一臉無辜又帶著點害怕的球球。
“爸爸……”球球小聲叫他,大眼睛里水汽彌漫,
“媽媽……媽媽好像生氣了……”陸燃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他想說“我不是你爸爸”,
可那張親子鑒定報告還被她攥在小手里,像燒紅的烙鐵。他想說“你媽媽為什么生氣”,
可那句“要辣椒”的致命轉(zhuǎn)述猶在耳邊轟鳴?!瓣懭迹?/p>
”經(jīng)紀(jì)人李強終于從臺下的震驚和混亂中回過神,像頭暴怒的獅子一樣沖上了舞臺,
臉色鐵青,一把抓住陸燃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這到底怎么回事?!
這野孩子哪來的?!親子鑒定?假的!一定是假的!公關(guān)!快公關(guān)!馬上發(fā)聲明!告她誹謗!
”李強的聲音尖銳刺耳,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陸燃臉上。
他看向球球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恐慌,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她不是野孩子!”陸燃猛地甩開李強的手,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強硬。
他看著球球那雙瞬間蓄滿淚水、充滿受傷和委屈的眼睛,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