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程湛落寞地放下手，回到了當(dāng)年和倪藍一起住過的地方。
現(xiàn)在房子被重新翻修了一遍，比當(dāng)年好了很多。
循著記憶，程湛來到了后院的槐樹低下。
樹上的秋千已經(jīng)磨損了，稍微一觸碰，便掉下來了許多脫落的碎屑。
程湛有些失神地盯著秋千，想到了他和倪藍的曾經(jīng)。
這棟不大，甚至破舊的房子，他在這里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院子圍墻擋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語，咒罵侮辱，甚至調(diào)笑的聲音會不斷地鉆進他的耳中。
程湛幾次瀕臨崩潰，但是每到這個時候，倪藍便會用手無助他的耳朵，告訴他，
“程湛，沒關(guān)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p>
他們在一起十年，不論在什么時候，他一回頭，都能看見倪藍在自己的身后。
剛開始看見倪藍為了供自己讀書，一天打三份工，冬天十根手指紅腫著布滿凍瘡，他的吻會溫柔地落在她的手上。
“倪藍，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p>
時間流逝，承諾褪色。
后來真的條件變好了，他卻開始在意那些議論倪藍和他的言論。
沒有學(xué)歷，打零工的，配不上你
……
諸如此類的話，程湛越來越在意。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倪藍打工的地方，也不會再在他們貶低倪藍的時候辯解，甚至?xí)_始嫌棄倪藍送過來的東西。
想到這些，程湛蹲下身子，痛苦地靠坐在地上。
“倪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p>
京市。
“你真的不用每天都過來，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這邊還有護工。”
宋云生聽見她的話，手上將菜放到桌子上的動作卻沒聽。
“我知道，但是我想陪陪你。”
他看向她的目光過于炙熱，倪藍有些別扭的將頭扭開，避開了他的視線。
倪藍能察覺到宋云生對她的不同尋常，但是他沒明說，她也不好直接點破。
宋云生像是知道她的這種心理一樣，每次都會拿之前的救命之恩來當(dāng)擋箭牌。
“我明天有事，可能來不了，你要好好吃飯，馬上就要做手術(shù)了，醫(yī)生說你要多吃點有營養(yǎng)的，才能恢復(fù)的很好?！?/p>
宋云生一走，病房里面瞬間安靜下來。
倪藍看著外面暗下去的天色，竟然有點煩悶。
她好像習(xí)慣了宋云生每天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樣子。
這種醫(yī)院的氛圍都有點沉悶，倪藍不可否認，每天跟宋云生聊聊天，她的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馬上就要做手術(shù)了，倪藍心里面還是有點害怕，自己來到了醫(yī)院下面的小花園里面。
“倪藍！”
轉(zhuǎn)身看見程湛時候，倪藍有些恍惚，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他神色匆匆來到自己面前，抬手想要將她摟進懷里，卻又因為她下意識的躲避頓時渾身一僵，只得訕訕收回自己的手，啞聲問道，“你是生病了嗎？怎么會在這里？”
“這段時間，你還好嗎？”
短暫的失神過后，倪藍便又退后了幾步，與他保持著陌生人之間應(yīng)有的距離，低聲問好后回道，
“謝謝程教授關(guān)心，我一切都很好?！?/p>
程湛見到她之前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可看到她疏離冷淡的態(tài)度，心中還是沒來由一痛，他張了張口，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倪藍，我真的錯了?！?/p>
“葉梔愉我已經(jīng)送進了精神病院，葉家也因為貪污被抓了。我當(dāng)時做的那些都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我年紀輕輕坐上這個位子，底下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看著我?！?/p>
“我跟葉梔愉之間真的沒有什么，我愛你，倪藍，你才是我真心想要在一起的人?！?/p>
十年沒有得到的表白，在此刻輕而易舉地被他說出口。
倪藍看著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程湛，你現(xiàn)在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和你之間從來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喜歡誰不喜歡誰，又要跟誰在一起，跟我更沒有關(guān)系。”
她再一次將他極力避免的事情說了出來，也看不懂他的脆弱。
程湛止不住地搖著頭，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他顫著唇否認，“不是的，倪藍……不是的，我知道，從前我做錯了許多事情傷了你的心，但……”
“倪藍，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把你的愛當(dāng)成理所當(dāng)然，用傷害你來驗證你對我的愛……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能不能……”
“程湛！”倪藍打斷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么嗎？不是你一次次傷害我，而是你傷害我之后，還覺得我離不開你，覺得我活該?！?/p>
“我是喜歡你，喜歡到為了你放棄了學(xué)業(yè)，一天打三份工供你上學(xué)。喜歡你喜歡到哪怕知道了你和葉梔愉在一起，我也只是默默的離開，不想去鬧不想將這件事放大毀了你的前程。”
“程湛，我們在一起十年。十年里面你沒有對我說過一句愛，我以為是你不擅長表達，原來是你從來都不屑于對我說出這些話?！?/p>
“我知道你嫌棄我，所以我放下了，你又為什么還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