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后山禁地。
這是一片連飛鳥都自覺繞行的區(qū)域,常年被濃郁的炁霧籠罩,尋常弟子誤入其中,不出三步便會迷失方向,最終被山中陣法送回外圍。
而在這禁地最深處的洞府內(nèi),徐飛從一場長達六十年的“大夢”中,悠悠醒來。
“呼……”
一口濁氣被他緩緩吐出,這口氣息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形,化作一朵晶瑩剔C剔透的白蓮,在空中盤旋三圈后,才碎裂成最純粹的靈氣,逸散開來。
徐飛沒有睜眼,而是先行內(nèi)視己身。
神識沉入體內(nèi),那里早已不是凡人之軀的景象。
一片無垠的金色“苦?!闭跊坝颗炫龋藵陌?,每一朵浪花都蘊含著足以讓外界異人瘋狂的生命精氣。
苦海中央,一道清澈的“命泉”汩汩而流,泉水沖天而起,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神橋”。
神橋之上,道紋密布,玄奧莫測,直通向遙遠的“彼岸”。
彼岸大陸就在眼前,只需一步,便可登臨。
“六十年了啊……”
徐飛的意識發(fā)出一聲輕嘆。
他并非這個世界的人。
前世,他是個為了KPI和房貸卷到猝死的社畜。再次睜眼,卻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還被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大人物——龍虎山老天師張之維撿了回來。
他穿越到了《一人之下》的世界。
一個異人與普通人共存,奇技淫巧層出不窮的世界。
或許是穿越的福利,他的靈魂如同一個“大道烘爐”,悟性被拔高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
三歲那年,他只是在旁邊看師兄們修煉金光咒,腦海中便自動解析了這門功法的本質(zhì),甚至反推出了更為精純霸道的“太陽圣力”凝練法。
此舉驚動了老天師。
張之維親自下場考校,結(jié)果被這個三歲娃娃問得啞口無言,最后只能撫掌大笑,當場宣布收其為關(guān)門弟子,取名徐飛。
整個龍虎山都將他視為未來的頂梁柱,下一代天師的不二人選。
可徐飛自己卻慌得不行。
別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甲申之亂的秘密、八奇技的風波、全性的瘋狂、公司的算計、碧游村的危機……這個世界的水深著呢。
什么天師之位,什么名震天下,在他看來都是催命符。
前世已經(jīng)卷夠了,這輩子,他只想躺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最好能活到天荒地老,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生命自由。
于是,在所有人都對他報以厚望的時候,年僅十歲的徐飛,以“自覺修煉天賦太差,不想辜負師父期望,愿入禁地為師父祈?!睘橛?,主動申請進入后山閉關(guān)。
這個理由把老天師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拿這個“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小徒弟沒辦法,最終只能長嘆著同意了。
這一閉,就是整整一個甲子。
六十年間,他以自身為試驗田,以前世看過的一本名為《遮天》的小說為藍圖,結(jié)合這個世界對“性命”二字的獨特理解,硬生生用他那“大道烘爐”般的逆天悟性,開辟出了一條全新的修煉道路。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不,他直接從根源入手,開辟苦海,修煉輪海秘境。
如今六十年過去,當年的孩童早已脫胎換骨。
外界異人的境界劃分,對他而言已無意義。天師?十佬?在他眼中,不過是強壯些的螻蟻。
他已然超越了《遮天》體系中的大帝,在這方世界,成就了獨一無二的——紅塵仙。
念頭一動,整個龍虎山,乃至方圓數(shù)百里的風吹草動,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的感知之中。
山頂廣場上,人聲鼎沸。
兩股年輕但精純的炁正在激烈碰撞,一股陽剛中正,是金光咒與陽五雷;另一股陰柔純凈,是金光咒與陰五雷。
“哦?羅天大蘸決賽嗎?張楚嵐對張靈玉?”
徐飛的意識泛起一絲波瀾。
他能“看”到高臺上那位面容看似平靜,實則氣息中帶著幾分思念與落寞的老者。
那是他的師父,張之維。
“師父好像又老了些……”
徐飛心中默念。
隨即,他又感知到一股股晦暗、邪惡、混亂的炁,如同潮水般從山腳下向上蔓延,其中幾股尤為突出,充滿了暴虐與瘋狂。
“全性要攻山了啊?!?/p>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個戴著面具的年輕人,對老天師說出的目標——天師度和甲申之亂的秘密。
麻煩。
天大的麻煩。
徐飛眉頭微皺,剛剛蘇醒的身體又往后躺了躺,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外界太危險了,還是洞里安全。”
“天塌下來有師父頂著,他可是天底下最強的人?!?/p>
他自言自語著,咸魚心態(tài)展露無遺。
他這個紅塵仙,一不為名,二不為利,唯一的追求就是安穩(wěn)。只要龍虎山的傳承沒斷,師父沒生命危險,他絕不出這個洞府一步。
眼角的余光瞥見洞府門口,一株不知名的草藥因為常年無人打理,加上禁地靈氣暴烈,已經(jīng)瀕臨枯萎,葉片焦黃卷曲。
徐飛覺得有些礙眼。
他隨手一揮。
指尖一縷微不可查的仙光飛出,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株草藥的根部。
下一刻,奇跡發(fā)生了。
那株枯黃的草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焦黃的葉片迅速褪去雜色,變得翠綠欲滴,仿佛上好的翡翠。一朵小小的花苞在頂端綻放,濃郁的生命馨香瞬間溢滿了整個洞口。
這株凡草,在這一刻,已然脫胎換骨,化作了一株真正的靈藥。
做完這一切,徐飛打了個哈欠,重新閉上眼睛。
“睡了六十年,好像還是有點困?!?/p>
“天大的事也別來煩我,再睡個百八十年再說……”
念頭逐漸沉寂,他又準備陷入新一輪的沉睡。
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山頂上,一股如淵如獄的恐怖氣息,正在緩緩升騰。
那是屬于他師父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