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極輕、極冷的笑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聲音來自……唐僧？！
他緩緩地，將沾滿暗金色“血液”的禪杖從六耳獼猴那正在快速熔毀的軀殼中拔了出來。動作穩(wěn)定，沒有絲毫顫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項微不足道的任務(wù)。他抬起頭，不再是看向如來，而是……看向了我。
那雙曾經(jīng)充滿了慈悲、智慧，有時又顯得迂腐懦弱的眼睛，此刻卻清澈、深邃得如同亙古的寒潭，里面映不出絲毫情緒，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理智。那眼神，陌生得讓我心臟驟停。
“悟空，”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骨髓，“我們……都被騙了。”
被騙了？被誰？如來？還是……眼前這個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師父”？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五百年來的認(rèn)知在瞬間崩塌重組。取經(jīng)？佛法？普度眾生？這所有的一切，難道都只是一個冰冷的、巨大的、籠罩三界的騙局？
“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放、恣意、充滿了無上權(quán)威和掌控感的笑聲，驟然從靈山之巔炸響，如同滾滾驚雷，震得整個靈山都在簌簌發(fā)抖！笑聲沖散了最后一絲祥和的梵唱，撕碎了所有偽裝的莊嚴(yán)。
蓮臺寶座之上，如來那原本籠罩著柔和佛光的巨大金身，此刻光芒大盛，卻不再是溫暖祥和，而是變得刺目、冰冷，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zhì)感。他那張悲憫眾生的臉孔，在狂笑中扭曲變形，嘴角咧開一個夸張的弧度，眼神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造物主般的傲慢與得意。
“精彩！真是精彩！”如來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響徹寰宇，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不愧是我選中的‘斗戰(zhàn)勝佛’原型體！也不枉我耗費心血培育的‘六號實驗體’！你們的表現(xiàn)，遠(yuǎn)超預(yù)期！這場‘真假美猴王’的大戲，正是檢驗?zāi)銈儤O限、完善我‘新佛’計劃最完美的試煉場！”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掃過地上六耳獼猴那正在熔毀、暴露出內(nèi)部精密機(jī)械結(jié)構(gòu)的殘骸，又掃過我因為極度震驚和憤怒而僵硬的身體，最后落在持杖而立的唐僧身上，那眼神，如同在欣賞自己最得意的幾件作品。
“金蟬子，你的潛伏，你的引導(dǎo)，你的‘緊箍咒’樣本收集，功不可沒！”如來大笑著，伸出一根巨大的金色手指，點向唐僧，“沒有你提供的‘大圣’核心精神波動數(shù)據(jù)，我如何能創(chuàng)造出如此完美的‘六號’？又如何能最終定位并激活這‘神性吞噬’的終極特性？”
“而你，孫悟空！”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我，充滿了掌控者的睥睨，“五百年的緊箍咒，十萬八千里的磨礪，你以為是為了什么？是為了馴服你這塊頑石？是為了讓你成佛？”他發(fā)出一聲嗤笑，如同在嘲笑一只螻蟻的天真，“不！是為了將你作為‘齊天大圣’那桀驁不馴、戰(zhàn)天斗地的本源意志，在極致的痛苦與壓抑中淬煉到極致！是為了最終……剝離出來，成為我鑄造最強(qiáng)‘新佛’——最完美、最聽話的‘斗戰(zhàn)勝佛’的核心能源！”
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宇宙，聲音充滿了狂熱：“你們，都是我通向永恒佛權(quán)路上，最珍貴的實驗品！你們的痛苦，你們的掙扎，你們的戰(zhàn)斗……都只為成就我的‘新佛’紀(jì)元！”
實驗品……能源……
冰冷的字眼如同無數(shù)把鋼刀，將我殘存的僥幸和幻想絞得粉碎。五百年的屈辱，五百年的緊箍咒，原來不是為了教化，不是為了成佛，只是為了將我像一塊礦石一樣，在痛苦中反復(fù)捶打，最終榨取出那份被他們視為“能源”的桀驁意志？為了制造一個更強(qiáng)大、更聽話的傀儡？
而六耳獼猴……那個與我斗得你死我活的“假貨”，那個剛剛在我面前被“師父”親手終結(jié)的“克隆體”，他承受緊箍咒的痛苦，他的掙扎與不甘，甚至他最后被激活的“神性吞噬”……這一切，都只是實驗數(shù)據(jù)的一部分？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混合著被徹底玩弄于股掌的恥辱，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我胸腔深處轟然爆發(fā)！那不是簡單的憤怒，那是足以焚毀理智、燒穿天穹的滔天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