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窗外夜色已深，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汽車鳴笛。江燼靠在床頭，右手打著繃帶吊在胸前，左手無意識地揪著被單。他盯著對面墻上時鐘的秒針一格一格跳動，仿佛這樣就能忽略房間里另一個人的存在。
終于江燼忍不住開口：“你怎么還不走？”他戒備的看著面前悠哉悠哉玩著手機的陸凜。對方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那張總是帶著玩世不恭表情的臉上。
渣男101坐在他的肩膀上，漫不經心的舔著小手。
“啊？”陸凜歪了歪頭，神色淡定的開口：“我沒說嗎？我今天晚上會陪著你?！?/p>
江燼沒再開口，只是沉默的望著陸凜，欲言又止。
江燼的頭有一陣陣的眩暈，今天的他實在是太累了，看著坐在病床邊上的人，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將原本看上去銳利的臉龐照的柔和了些許。
“陸凜......”他突兀的喊了面前人的名字，“為什么是我呢？”他像是在問陸凜，又像是在問自己。這句話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微不可見的漣漪。
“對不起?！标憚C的表情突然變了，看上去難過的快要死掉，江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一聲對不起卻確確實實的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對不起要是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么？”江燼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皮開始打架。他最后的意識是感覺到有人輕輕拉高了滑落的被角，還有一聲嘆息般的"睡吧，晚安"。
直到江燼熟睡，陸凜才起身拿著手機出了門。
“喂，李娜，我記得上次你跟我說今天是你生日要請客？”
“怎么，你不是不高興來嗎？怎么改主意了？”李娜那邊的背景音樂很吵。
“陳陽他們是不是在那邊？”
“對啊！吧臺上喝酒呢！”
“還是東邊那家嗎？你們大概多久結束??？”
“對，十一二點吧，現(xiàn)在還早著呢！”
“行，對了忘了跟你說生日快樂了?！?/p>
“凜哥，你真不來??？可熱鬧了，我可開了好幾瓶好酒啊！”
“我就不來了，你們玩的開心?！?/p>
陳陽喝的爛醉，左搖右晃的出了酒吧門，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路口的小巷子里，有個人抱著胸靠在墻邊，昏暗的燈光照不清他的臉，只能依稀看見他瘦削的下巴。
“滾開，別擋著道！”陳陽不滿的伸手揮了揮。
揮出去的手被對方握住了，對方的勁很大，陳陽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他強撐著困意去看那個人。
“陸凜？！”
“看來還不算太醉。”陸凜輕笑了一下，手下更用勁了一些。
“聽說，你踩他手了，對吧？”他陰惻惻的發(fā)問。
陸凜一個用勁將陳陽拉至自己的身前，然后反手將他按在了墻上，破舊的小巷子，陳陽依稀能在墻壁上聞到一股尿騷味，惡心的他想吐。
“你說什么呢，我今天忙著給李娜過生日，啥也沒干.......”陳陽的臉被按在墻上，卻依舊強扯出笑臉。
“不認賬？”陸凜晃了晃手中的水果刀，慢慢的貼在了陳陽的臉上。
冰冷的金屬刺的陳陽一驚，酒醒了大半。
“陸哥，你有話好好說，把刀放下，誤傷了可就不好了?！?/p>
陸凜握著水果刀慢慢下滑，直到刀落在了他的脖頸處，他慢慢靠近，像是呢喃又像是恐嚇：
“這里是頸動脈，一刀下去，刷，鮮血四濺，連神仙也難救?！彼中α诵?，樣子要多變態(tài)就有多變態(tài)：
“你知道的，我家很有錢的......”陸凜故意只把話說了一半，卻相信陳陽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陸哥，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惹江燼那小子了，我只想知道他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藥！”
“錯了。”陸凜晃了晃手中的刀，“不光是江燼，以后再讓我知道你欺負別人，那今晚這一幕還會上演。”
“乖乖聽話，不然，你懂的?！?/p>
“我懂！我懂！我保證好好做人??！”
“不過禮尚往來.......”陸凜伸手在陳陽的手上劃了一刀。
“啊！”陳陽慘痛的叫了一聲，酒全醒了。
“我不希望再看見你，否則你懂得?！?/p>
陸凜放下了刀，“怎么還不滾？還要我送你？”
“這就滾！這就滾！”陳陽連滾帶爬的往前跑，像是身后追著什么洪水猛獸。
陸凜將手中的水果刀翻了個花，笑了一聲，帶著些許諷刺：“還得是真理管用啊?！?/p>
渣男101閃了閃彩色的光：“宿主，你好帥哦?！?/p>
“小孩子不要模仿?！?/p>
江燼睡醒的時候，感覺渾身都輕飄飄的，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卻沒想到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他睜眼時，陸凜還在睡，趴在病床的邊沿上，發(fā)絲貼在臉上，難得的看起來有些溫柔。
像是聽到了江燼的動靜，陸凜猛的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江燼望著他的眼睛。
“你醒了？頭還疼不疼？要不要給你喊醫(yī)生看看情況？”
江燼搖了搖頭，樣子看上去要多乖有多乖。
“真沒把腦子摔壞？怎么奇奇怪怪的？”
“你今天不去上課嗎？怎么現(xiàn)在還不走？”
“我不光給你請假了，順便給自己也請假了，照顧同學嘛，應該的。”
“說的好聽，其實去了也不會學吧？”江燼冷笑一聲。
“誰說我沒學了，我不要太認真，這一個月我可都沒翹課？”
“你不是天天忙著和姑娘嬉皮笑臉嗎？”
“??？你不會天天都在關注我吧？”陸凜故作夸張的捂了捂嘴巴。
“我只是擔心你又來騷擾我而已?！?/p>
“那你擔心對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寸步離步的跟著你?！?/p>
“為什么？”江燼發(fā)現(xiàn)，這兩天他問為什么的次數變得格外的多。
“因為我要保護你啊?！?/p>
江燼想說只要你離我遠點就可以了，話在嘴邊卻還是沒說出口，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經過觀察，江燼的腦袋沒什么大問題，只是右手打了繃帶，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太方便了。
“半個月記得來觀察一下，看看恢復的好不好。手臂注意不要沾水，盡量少洗澡......”
“知道了，謝謝醫(yī)生?！标憚C一邊聽一邊在備忘錄上打字。
看著還跟在自己身邊的陸凜，江燼有些不耐煩：“你為什么還跟著我啊？”
“因為我要護送你回家啊！”陸凜理直氣壯，甚至往前跨了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江燼皺眉，下意識往后退，結果后背抵上了醫(yī)院走廊的墻壁。陸凜順勢伸手撐在他耳側，微微低頭看他，嘴角掛著那抹讓江燼莫名煩躁的笑意。
“讓開。”江燼側身想走，卻被陸凜一把扣住手腕。
“別亂動，你右手還綁著繃帶呢。”陸凜的語氣忽然認真了幾分，手指輕輕捏了捏他的腕骨，“醫(yī)生說了，至少兩周不能用力，否則容易留下后遺癥?！?/p>
江燼一怔，沒想到陸凜會記得醫(yī)囑。他抿了抿唇，別過臉：“……我自己能走?！?/p>
“行啊?！标憚C松開手，后退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你走，我看著。”
江燼瞪他一眼，轉身往醫(yī)院大門走去。可剛走兩步，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書包還在陸凜肩上。
“……”他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頭。
陸凜站在原地，笑得燦爛，還故意晃了晃他的書包：“怎么不走了？不是自己能行嗎？”
江燼咬牙：“……把包還我?！?/p>
“不給。”陸凜兩步追上來，把書包往自己肩上一甩，另一只手直接搭上江燼的肩膀，“走吧，傷員，我送你回家?！?/p>
江燼想躲，可陸凜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圈著他，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讓他掙脫不開，卻又不會碰到他受傷的右手。
“……你到底想干嘛？”江燼終于忍不住又問。
陸凜側頭看他，陽光從走廊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落在他睫毛上，映出一小片細碎的光影。
“我不是說了嗎，我想對你好?！?/p>
“那你既然想對我好，難道不是應該聽我的嗎？”江燼譏諷道：“我命令你把書包還我，還有，別跟著我了，陸大少爺！”
陸凜不動了，臉上向來的嬉皮笑臉沒有了。
“你說的對，我應該尊重你的意見的。但是，這回就讓我送你回家吧，你手不方便，把你安全送到家我就走?！?/p>
“送我回家？我媽看到你怕是要嚇死吧？”江燼諷刺意味更甚，看著陸凜一副愧疚到要哭的表情，江燼莫名覺得心里有一陣爽意。
“我就把你送到樓下就好?！标憚C總覺得自己在江燼面前就是低人一等，他活了二十多年哪有這么卑微的哄過人，想了想又覺得畢竟都是自己造的孽。
就當是孩子叛逆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