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播深淵“老鐵們禮物刷起來！我閨女抑郁癥確診了！” 我媽把鏡頭懟到我臉上時，
彈幕正狂歡著“打賞直升機”。 我砸了她的手機，熱搜瞬間爆了：#瘋批女兒襲擊親媽#。
全網(wǎng)罵我白眼狼，卻沒人看見她鎖我的陽臺門。手機鏡頭像個黑洞洞的槍口，
猛地杵到我眼前，冰涼的金屬邊沿幾乎戳進我的顴骨。刺眼的補光燈“啪”地炸開，
我眼前一片慘白，視網(wǎng)膜上只留下我媽陳美娟那張被美顏濾鏡磨得失真的、亢奮到扭曲的臉。
“老鐵們！禮物給我刷起來！火箭跑車上一上！”她尖利的聲音刮著我的耳膜，
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看看！都看看！我閨女晚晚的抑郁癥確診書！新鮮出爐，熱乎著呢！
”我下意識地往后縮，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桌沿上，悶痛傳來。
那份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紙張，被她兩根猩紅指甲的手指捏著，
就在鏡頭前幾厘米的地方瘋狂抖動。白紙黑字，還有那個鮮紅的醫(yī)院印章，
像烙鐵一樣燙著我的眼睛。彈幕瘋了?！九P槽！真確診了？阿姨不容易??！抱抱阿姨！
】【抑郁癥？矯情病吧！現(xiàn)在年輕人真脆弱！直升機走一個，給阿姨壓壓驚！
】【晚晚看著是挺陰郁的，嘖嘖，可憐天下父母心??！嘉年華刷起來！】【打賞！必須打賞！
阿姨堅持住！晚晚加油！】【樓上圣母滾粗！抑郁癥了不起??？襲擊親媽的白眼狼！
阿姨快把她送精神病院！】那些五顏六色、飛速滾動的字，像一群嗡嗡作響、嗜血的毒蟲，
瞬間爬滿了整個屏幕，也爬滿了我的心。禮物特效的炫光爆炸般此起彼伏，
把陳美娟那張興奮得發(fā)紅的臉映得光怪陸離。她看著不斷飆升的打賞數(shù)字，嘴角咧得更開了，
眼里是毫不掩飾的貪婪。一股冰冷的液體猛地從胃里沖上喉嚨，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味。
那不是悲傷，是純粹的惡心。像被無數(shù)只黏膩的手同時扼住了心臟和氣管，窒息感排山倒海。
“拿走！”我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自己都嚇了一跳。陳美娟完全沒聽見，
或者說聽見了也毫不在意。她甚至把鏡頭又往前懟了懟，
幾乎要貼到那份診斷書上：“家人們看仔細了！重度抑郁伴隨焦慮！醫(yī)生說了，
得花大錢治啊！晚晚，快，給關(guān)心你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說聲謝謝！說你會好起來的！
”“謝、謝？”這兩個字像是淬了毒的冰渣，從我齒縫里擠出來。她皺了下眉，
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用口型無聲地命令：“笑！配合點！”腦子里那根繃了十七年的弦，
“錚”地一聲，斷了。所有的聲音——她聒噪的叫賣，禮物震耳欲聾的音效，
彈幕惡毒的狂歡——瞬間被抽離。世界變成一片死寂的、刺眼的白。
只剩下眼前那個嗡嗡作響、吞噬一切的黑色鏡頭，還有那份像恥辱柱一樣釘著我的診斷書。
身體先于意識動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蠻力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撲過去，
不是去拿診斷書，而是狠狠抓住了那部正在直播的手機！“?。×滞砟愀墒裁?！
”陳美娟的尖叫終于帶上了真實的驚恐。我用盡全身力氣，像摔碎一個令人作嘔的噩夢，
狠狠地將那部手機砸向堅硬冰冷的地板磚！“砰——咔嚓！”刺耳的碎裂聲炸開。
屏幕瞬間爆裂成蛛網(wǎng)，刺眼的亮光掙扎著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直播間里最后的畫面，
大概是我那雙布滿血絲、近乎瘋狂的眼睛。世界，安靜了。陳美娟傻眼了，
看著地上手機的殘骸，又看看我，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瞬間褪去所有血色，
只剩下難以置信的猙獰?！澳惘偭?？！你個小畜生！你知道這部手機值多少錢嗎？！
你知道剛才直播間有多少人嗎？！”她尖叫著撲上來，長長的指甲帶著風朝我的臉抓過來。
我側(cè)身躲開，指甲擦著我的耳朵劃過，火辣辣的疼。我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死死瞪著她，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眼淚，
不受控制地、洶涌地往外冒，滾燙地劃過冰冷的臉頰。完了。我知道。徹底完了。
2 熱搜審判果然，#瘋批女兒襲擊親媽# 的詞條，在手機被摔碎后的幾分鐘內(nèi)，
如同滴入滾油的水珠，轟然炸上了熱搜第一。
后面緊跟著#林晚抑郁癥是裝的吧#、#心疼美娟媽媽#、#這種女兒不如掐死#。
互聯(lián)網(wǎng)的審判庭，在沒有任何證據(jù)的情況下，已經(jīng)給我判了死刑。罪名：忘恩負義，
心理變態(tài)，襲擊含辛茹苦的單親母親。我的學校論壇被屠版，
班級群、年級群里充斥著各種偷拍我的照片和惡毒的P圖。
課桌抽屜里塞滿了打印出來的謾罵紙條，走在走廊上，
指指點點和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如影隨形。甚至有人故意在我經(jīng)過時大聲討論：“看，
就是她，那個打自己媽的神經(jīng)病！”“聽說有抑郁癥？嘖，真晦氣，離她遠點，
小心她突然發(fā)瘋捅人！”“活該，陳阿姨多好的人啊，天天直播那么辛苦養(yǎng)她，
不知感恩的白眼狼！”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臉上是混合著同情和為難的表情：“林晚啊，
你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我知道，
這是委婉的勸退。我沉默地點點頭，收拾了書包，在無數(shù)道或明或暗的視線里，走出了校門。
陽光很好，曬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家，
那個曾經(jīng)勉強能稱之為“避風港”的地方，如今是另一個刑場。
陳美娟徹底撕下了那層“可憐母親”的偽裝。熱搜帶來的巨大流量和同情，
讓她接到了好幾個廣告推廣，她變得更加忙碌，也更加肆無忌憚。家里的攝像頭更多了，
客廳、餐廳，甚至廚房。美其名曰“記錄真實生活”，實則全方位監(jiān)控我的一舉一動。
她不再直接動手打我，但冷暴力更讓人窒息。她會在直播鏡頭掃過角落里的我時，
故意唉聲嘆氣：“唉，這孩子，
愛理我了……飯也不好好吃……” 引來一片“阿姨別難過”、“晚晚不懂事”的彈幕安慰，
以及隨之而來的打賞。她會在深夜，我好不容易有點睡意時，猛地推開我的房門，
舉著手機沖進來：“家人們快看！晚晚又失眠了！抑郁癥的孩子真的太可憐了！
大家給晚晚一點鼓勵好不好？刷個小心心！” 刺目的燈光和她的尖叫，
瞬間將我殘存的一絲平靜碾得粉碎。我像一只被關(guān)在玻璃罐子里的困獸，無處可逃，
每一寸呼吸都被直播出去，供人評頭論足。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
直到那天深夜。持續(xù)的失眠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我頭痛欲裂，太陽穴突突地跳。
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想去廚房倒杯水。路過陳美娟緊閉的臥室門時，里面隱約透出亮光，
還有她壓低了卻依舊透著興奮的聲音。鬼使神差地，我停住了腳步，
將耳朵輕輕貼在冰涼的門板上。“……王哥，你放心！效果絕對炸裂！我都策劃好了……對，
就在下周五晚上，九點黃金檔！”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主題我都想好了，
就叫‘絕望邊緣，母愛拉住你’！直播干預女兒自殺！怎么樣？夠不夠勁爆？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手腳冰涼?！皥龅兀烤驮谖壹谊柵_！樓層夠高，視野也好……劇本？
嘖，要什么劇本！真情實感！我就說發(fā)現(xiàn)她有輕生傾向，偷偷跟著，
然后在她要跳下去的千鈞一發(fā)，撲過去救下她！鏡頭我都想好怎么擺了，
一定要拍到那種生死一線的震撼感！……特效？不用！真實！要的就是真實！”她頓了頓，
聲音里透出赤裸裸的算計：“……道具？嗯，得逼真點……我準備點安眠藥混水里讓她喝，
讓她沒力氣真跳，迷迷糊糊的最好……再弄點紅墨水……不，番茄醬？不行，
顏色不對……血漿！對，買點道具血漿，
到時候蹭她衣服上、我手上……還有約束帶也得備著，
萬一她掙扎得太厲害……”“……熱度？王哥你放一百個心！
現(xiàn)在‘瘋批女兒’的熱度還在頂峰，再加上自殺干預，母愛救贖？
這波流量絕對能沖到平臺年度前十！打賞分成……嘿嘿，少不了王哥你的那份！……好，好，
道具你幫我搞定，明天我讓助理小劉去拿……”里面?zhèn)鱽硭镜靡鉂M的笑聲。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沒有尖叫出聲。胃里翻江倒海，
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原來，我在她眼里，從來都不是女兒，
只是一個可以不斷壓榨、甚至用“死亡”來變現(xiàn)的“爆點”道具！我像一縷游魂，
悄無聲息地飄回自己冰冷的房間，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黑暗中，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我的脖頸。
下周五……陽臺……自殺直播……道具血漿……約束帶……不！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3 粉絲疑云第二天，家里來了一個“粉絲”。是個年輕男人，叫沈翊，
穿著清爽的白T恤牛仔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甚至有點靦腆。
他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果籃，站在我家門口，對著開門的陳美娟笑得一臉真誠崇拜。
“陳阿姨您好！我是‘守護美娟媽媽’粉絲后援會的會長沈翊！我們粉絲群看到晚晚的情況，
都很擔心！大家湊錢買了點水果，派我當代表來看看晚晚，給她打打氣！”他聲音溫和，
眼神里滿是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陳美娟的眼睛瞬間亮了，
尤其是在沈翊“不經(jīng)意”地提到他們粉絲群人數(shù)龐大、消費能力很強之后，
她臉上的笑容更是熱情得能融化冰川?！鞍パ?！快請進快請進！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太有心了！
晚晚！晚晚快出來！你粉絲看你來了！”她一邊招呼沈翊進屋，一邊高聲叫我，
語氣里是刻意表演出來的慈愛。我慢吞吞地從房間里挪出來，低著頭，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這個沈翊，出現(xiàn)的時機太巧了。我警惕地看著他。沈翊看向我，
鏡片后的目光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探究，但很快又被溫和的笑意取代：“晚晚你好，
別緊張，我們都很關(guān)心你。抑郁癥不是你的錯，要加油，積極配合治療，大家都會支持你的。
”他說話的語氣很誠懇。陳美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沈翊說得對！
你看這么多好心人關(guān)心你呢！媽媽也一直在想辦法幫你！”沈翊似乎很會聊天，
他巧妙地恭維著陳美娟的“堅強”和“偉大母愛”，
又不著痕跡地詢問著我的“病情”和“生活細節(jié)”。
陳美娟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完美的、為女兒操碎了心的母親，幾乎是有問必答，
滔滔不絕地訴說著自己的“不易”和對我的“付出”。我冷眼旁觀，只覺得無比諷刺。
當沈翊狀似無意地問起：“阿姨，晚晚現(xiàn)在睡眠怎么樣？情緒波動大嗎？
需不需要一些專業(yè)的心理疏導？我們后援會認識一些不錯的心理醫(yī)生……”陳美娟立刻擺手，
表情夸張：“哎呀，不用不用！她現(xiàn)在就是需要靜養(yǎng)！情緒嘛……是有點不穩(wěn)定，
有時候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有時候……唉，像上次那樣突然發(fā)脾氣砸東西，
嚇死人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又補充道，“不過我都理解，是病鬧的！
我現(xiàn)在把她看得緊一點，特別是陽臺門，都鎖好，
就怕她一時想不開……”沈翊的目光似乎在我臉上停頓了一下，又迅速移開，
點頭表示理解：“阿姨考慮得真周到。安全第一?！彼艘粫?，
留下果籃和一疊制作精美的粉絲鼓勵卡片，就禮貌地告辭了。陳美娟一直把他送到電梯口，
熱情洋溢地邀請他下次再來。門關(guān)上，陳美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瞥了我一眼，
哼了一聲：“算你還有點用，還能引來這種優(yōu)質(zhì)粉絲。”她拿起果籃里一個最紅最大的蘋果，
咔嚓咬了一口，轉(zhuǎn)身扭進了自己房間。我默默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又看了看沈翊坐過的沙發(fā)位置。這個“粉絲會長”，有點不對勁。他看我的眼神，
不像看一個偶像或病人，更像……像在觀察？在確認什么？疑慮像一顆種子，悄悄埋下。
沈翊之后又來過兩次，每次都是打著送粉絲心意、關(guān)心我病情的旗號。
他總能找到話題讓陳美娟放松警惕，侃侃而談。而我，則像個沉默的背景板，縮在角落，
暗中觀察。第二次來，他“不小心”把一小瓶維生素B掉在了沙發(fā)縫里。
陳美娟殷勤地幫他找出來時，他連連道謝，
陳美娟“不小心”翻出來的、她抽屜里那些偽造的、日期混亂的“過往病歷”復印件的一角。
沈翊扶眼鏡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第三次，他帶來一本據(jù)說對抑郁癥很有幫助的暢銷書。
趁著陳美娟去廚房給他倒水的間隙，他迅速走到我旁邊，壓低聲音，
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句：“陽臺門的鑰匙，在客廳大花盆底下。小心她的藥。
”然后把書塞進我手里，里面似乎夾著什么東西。我心臟猛地一跳，捏緊了書脊，
低著頭沒敢看他。陳美娟端著水杯出來時，沈翊已經(jīng)坐回了原位，神色如常地接過水杯道謝。
他離開后，我躲回房間，顫抖著翻開那本書。里面夾著一張折疊的小紙條，
上面是一個電話號碼，還有一行打印的小字：【必要時聯(lián)系我。信我。】以及，
一張很小的、不起眼的SD存儲卡。家里沒有電腦，
我只有一部被陳美娟嚴格監(jiān)控著使用時間的舊手機。
我把那張小小的SD卡藏在了最隱秘的地方，心跳如擂鼓。沈翊……他到底是誰？
他知道了什么？這張卡里有什么？4 生死直播時間在恐懼和煎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