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萬次看著沈星擇向林薇薇求婚。在金碧輝煌的頂層露天花園，
他手捧著碩大的鉆戒，單膝跪地，眼里的深情仿佛能溺死人。賓客們發(fā)出艷羨的驚呼，
林薇薇捂著嘴，眼淚像珍珠一樣滾落，幸福得快要昏厥。而我，
站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的圍欄邊，風(fēng)吹起我的長裙，像是要將我?guī)ё摺＞攀糯瘟?。我試過哭，
試過鬧，試過砸毀現(xiàn)場，試過沖上去給他一耳光，甚至試過在這一切發(fā)生前，
用刀捅向林薇薇。但沒用的。每一次，我都會在第二天的凌晨準(zhǔn)時醒來，
重新回到這該死的、他向白月光求婚的這一天。我的愛意，我的不甘，我的怨恨，
都已經(jīng)在九十九次重復(fù)的絕望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凈。這一次，我累了。
我看著沈星擇將戒指戴在林薇薇的手上，兩人在漫天的彩帶和祝福聲中擁吻。我笑了笑，
輕聲說：“沈星擇，這次，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比缓?，在所有人震驚的尖叫聲中，
我向后一步，翻身躍下了高樓。1時間是上午八點。陽光刺破窗簾的縫隙，
精準(zhǔn)地打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上那盞熟悉的水晶燈，心中一片死寂。
第一百次了。床頭的電子日歷鮮紅地顯示著：10月26日。沈星擇的生日，
也是他向林薇薇求婚的日子。我坐起身，沒有像前九十九次那樣，或是歇斯底里地砸掉鬧鐘，
或是抱著被子無聲痛哭。我只是平靜地走進(jìn)浴室，刷牙，洗臉。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行尸走肉?？尚Φ氖?，這張臉上，
竟然還殘留著愛過一個人的痕跡。我叫蘇念，是沈星擇談了七年的女朋友。或者說，曾經(jīng)是。
三個月前的一場車禍，讓他選擇性地忘記了我，只記得在他少年時期短暫出現(xiàn)過的林薇薇。
于是，林薇薇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正牌女友”，而我，
成了糾纏不休、口中說著胡話的“瘋子”。然后，這場該死的循環(huán)就開始了。
我換上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這是沈星擇曾經(jīng)最喜歡我穿的顏色。他說，我穿白色，
像落入凡間的天使?，F(xiàn)在想來，真是諷刺。我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像往常一樣，
去我們共同創(chuàng)立的公司，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屬于他的地方。今天，我只想做個看客。
一個安安靜靜的，為自己送行的看客。2我打車去了市中心最豪華的“星辰酒店”，
今晚的求婚派對就在這里的頂樓花園舉行。我沒有請柬，但沒關(guān)系。在第二十三次循環(huán)里，
我曾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摸清了這里所有的安保漏洞。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員工通道溜進(jìn)去。
時間還早，派對現(xiàn)場正在布置。工人們忙碌地搬運著香檳玫瑰和白色氣球，
一切都在為晚上的浪漫做準(zhǔn)備。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像一個幽靈，看著這一切。
我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前幾次循環(huán)的畫面。第一次。我從頭天的宿醉中醒來，
看到日期時，還以為是自己喝斷片了。直到朋友的電話打來，
用一種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告訴我：“念念，快看新聞！沈星擇要求婚了！在星辰酒店！
”我瘋了一樣地沖過去，卻被保安死死攔在門外。我隔著冰冷的鐵門，
看著大屏幕上他為林薇薇戴上戒指的畫面，那一刻，我的世界徹底崩塌。然后，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我猛地從床上驚醒。還是10月26日。我以為是噩夢。第二次，
第三次……直到第十次，我才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我被困在了這一天。3“蘇念？
你怎么會在這里？”一個驚訝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抬起頭，看到了沈星擇的特助，
張航。他手里拿著一疊文件，正要去跟現(xiàn)場的負(fù)責(zé)人對接。張航的表情很復(fù)雜，有同情，
有不忍，但更多的是疏離。“我……我路過?！蔽译S便找了個借口?！澳氵€是走吧，
”他嘆了口氣，“沈總不想看到你。他今天……對他很重要?！蔽尹c點頭：“我知道。
”張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匆匆離開。是啊，沈星擇不想看到我。
在第五次循環(huán)里，我曾想辦法混了進(jìn)去，在他單膝下跪的瞬間沖了出去?！吧蛐菗瘢?/p>
你看著我！我是蘇念啊！”我哭著喊，“我們在一起七年！你說過要娶我！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他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氨０?！
”他冷漠地開口，將嚇得花容失色的林薇薇護(hù)在身后，“把這個瘋女人趕出去。
”“我不是瘋子！”我掙扎著，“林薇薇是個騙子！她利用你失憶騙了你！
”林薇薇躲在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星擇，我好怕……我不認(rèn)識她，
她為什么要這么說我……”沈星擇的眼神更冷了，帶著厭惡和鄙夷：“把她的嘴堵上，
丟出去。”那一次，我被兩個保安粗暴地拖了出去，像一條垃圾。
我聽著身后傳來的、賓客們對我的嘲笑和議論，心如刀絞?！斑@個女人誰啊？
想嫁入豪門想瘋了吧？”“聽說就是沈總那個死纏爛打的前女友，真不要臉?！薄皣K嘖，
你看她那樣子，跟薇薇小姐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從那以后，
我嘗試了各種方法。我試過報警，說林薇薇詐騙。警察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
我試過找沈星擇的父母，他們同樣不相信我。在他們眼里，林薇薇溫柔善良，家世清白，
是完美的兒媳人選。而我，不過是兒子失憶后，一個不識趣的麻煩。
我試過找我們共同的朋友，希望他們能幫忙喚醒沈星擇的記憶?？伤麄儯械倪x擇明哲保身，
有的則早已倒戈向了林薇薇。在第二十次循環(huán)里，我找到了我們最好的朋友，周子昂。
“子昂，你信我！你告訴沈星擇，我們一起去西藏看過星空，
一起在海邊救過一只擱淺的海豚，我們……”周子昂打斷我，表情很為難：“念念，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人要向前看。星擇他……現(xiàn)在愛的是薇薇。你這樣，
只會讓他更反感你。”“不！他只是病了！他忘了我！”“那又怎么樣？
”周子昂的話像一把刀子，“就算他想起來了，
你覺得他還會選擇一個像你這樣歇斯底里的女人嗎？念念，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太難看了。
”那一刻，我徹底心死。原來，所謂的友情，在權(quán)勢和利益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我不再求任何人。5我開始用我自己的方式“戰(zhàn)斗”。在第三十五次循環(huán)里，
我提前潛入酒店，在求婚的背景音樂里，
插入了我們曾經(jīng)最愛的那首《Only Love》。音樂響起的瞬間，
沈星擇的動作明顯一僵，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和痛苦。我以為我成功了。但下一秒，
林薇薇就體貼地按住了他的太陽穴，柔聲說：“星擇，是不是又頭痛了？都怪我，
選了這么吵的音樂?！彼⒖套屢繇憥煋Q了音樂。沈星擇眼里的那絲光，熄滅了。
他對我投來一個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說：別再?；?。在第五十次循環(huán)里，
我搜集了林薇薇過去所有不堪的黑料，用黑客技術(shù)投上了現(xiàn)場的大屏幕。她偽造學(xué)歷，
出入風(fēng)月場所，甚至……曾經(jīng)為錢做過代孕。全場嘩然。我以為這次，總該結(jié)束了。然而，
沈星擇只是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林薇薇身上，將她緊緊護(hù)在懷里，
對著所有人說：“無論她的過去怎樣，我愛的是她的現(xiàn)在和未來。誰，都不能傷害她。
”他的話，擲地有聲，換來了林薇薇更感動的淚水和賓客們對“神仙愛情”的贊嘆。而我，
成了那個用卑劣手段破壞別人幸福的惡毒小人。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根本贏不了。
不是贏不了林薇薇，而是贏不了那個，已經(jīng)不愛我的沈星擇。6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派對開始了。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們端著酒杯，穿梭在花海和燈光里，笑語晏晏。
沈星擇和林薇薇作為主角，被眾人簇?fù)碓谥醒?。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
襯得他愈發(fā)英俊挺拔。他看著林薇薇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七年。
我們在一起的七年里，他總是很忙。忙著創(chuàng)業(yè)，忙著開會，忙著無休止的應(yīng)酬。他說，念念，
等公司上市了，我就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我信了。我辭掉了我的工作，陪著他一起熬。
從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到如今的商業(yè)帝國。我為他處理所有瑣事，為他擋掉所有麻煩，
為他守著那個空蕩蕩的家。可我等來的，不是婚禮，而是一場車禍，和他的徹底遺忘。
有時候我會想，他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蛘?，他的愛，太輕易了。輕易到一場車禍，
就能抹得一干二凈。7“這位小姐，請問您有請柬嗎？”一個保安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我。
我站起身，對他笑了笑：“我這就走?！蔽覜]有再逗留，而是轉(zhuǎn)身走向了員工電梯，
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頂樓的天臺。這里比下面的花園更高，風(fēng)也更大。從這里，
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也可以將樓下花園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沈星擇牽著林薇薇的手，走上了那個用玫瑰搭成的心形舞臺。求婚要開始了。
我靠在圍欄上，從口袋里掏出一部舊手機(jī)。這是我們剛在一起時，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
那時候我們都很窮，這是他攢了三個月的工資買的。手機(jī)早就不能用了，但我一直留著。
我打開手機(jī)的后蓋，里面夾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二十歲的我們。
在大學(xué)的畢業(yè)典禮上，他穿著學(xué)士服，笑得像個傻子，而我，依偎在他懷里，滿眼都是他。
那時候的沈星擇，會因為我一句話，跑遍半個城市去買我愛吃的蛋糕。會在下雨天，
把唯一的外套脫下來給我，自己淋成落湯雞。會笨拙地為我寫詩，說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那些記憶，像潮水一樣涌來，又像潮水一樣退去。我看著照片上那個笑靨如花的自己，
輕聲說：“蘇念，你真傻。”8樓下，沈星擇拿起了話筒。他的聲音，通過音響，
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稗鞭?，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薄澳阆褚皇?，
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是你，讓我知道什么是愛，什么是溫暖?！薄拔彝撕芏嗳?，很多事，
但我唯獨記得你。我想，這就是命中注定。”……每一句，都像一把刀，
精準(zhǔn)地插在我的心上。這些話，七年里，他曾對我說過無數(shù)遍。原來，他不是不會說情話，
只是，說的對象，不再是我了。我聽到林薇薇喜極而泣的聲音，
聽到賓客們雷鳴般的掌聲和起哄聲?！肮蛳?！跪下！”“求婚！求婚！”沈星擇笑了，
那笑容寵溺又溫柔。然后，他單膝跪地，打開了那個我曾在夢里見過無數(shù)次的絲絨戒指盒。
“林薇薇小姐，你愿意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9就是現(xiàn)在了。我將那張照片，
連同那部舊手機(jī)，一起扔下了高樓。它們在空中劃出一道小小的拋物線，墜入了下方的黑暗。
再見了，沈星擇。再見了，我那死在七年長跑終點線前的愛情。我深吸一口氣，
最后看了一眼那個熱鬧的世界。然后，我毫不猶豫地翻過了圍欄。身體失重下墜的瞬間，
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
像一首訣別的安魂曲。我閉上了眼睛。恍惚間，我仿佛聽到了一個撕心裂肺的，
夾雜著無盡痛苦和悔恨的吶喊。他在喊我的名字?！澳钅睢。?！
”10【沈星擇視角】“林薇薇小姐，你愿意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像被一根無形的針，狠狠扎穿。
我看到林薇薇激動地點頭，看到周圍所有人祝福的笑臉。我應(yīng)該高興的?？蔀槭裁?，
我的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不，不是空白。是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白色的影子，
在我腦海里掙扎著，哭泣著，想要沖破什么禁錮?！靶菗瘢啃菗?？
”林薇薇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定了定神，正要把戒指給她戴上。突然！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天哪！樓上！有人要跳樓！”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只見頂樓的天臺上，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身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碎裂的雪花。
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我看不清她的臉。但那雙眼睛……那雙死寂的，空洞的，
帶著一絲解脫笑意的眼睛，像兩顆子彈，精準(zhǔn)地射穿了我的心臟。轟——！?。∥业拇竽X，
在這一刻，仿佛有億萬噸炸藥同時引爆。無數(shù)的碎片，無數(shù)的聲音，無數(shù)的畫面，
瘋狂地涌入我的腦海！“沈星擇！你看著我！我是蘇念??！”“我們在一起七年！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林薇薇是個騙子！”“沈星擇，我恨你！”“沈星擇，求求你，
看看我……”“沈星擇，我累了……”那些被我當(dāng)成幻覺和瘋話的聲音，那些被我遺忘的，
屬于另一個女人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我吞沒！是她！是蘇念！11“不——！?。?/p>
”我發(fā)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我推開身前的林薇薇，
那枚價值千萬的鉆戒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但我顧不上了。
我瘋了一樣地沖向天臺的方向，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抓住她！不要讓她掉下去！
所有人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靶菗瘢∧闳ツ膬?？”林薇薇在身后尖叫。
我充耳不聞。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個白色的，正在墜落的身影。
一幕幕畫面在我眼前飛速閃過。是蘇念。是她陪我吃著廉價的泡面，
在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暢想著未來。是她在我創(chuàng)業(yè)失敗，酩酊大醉的時候，
背著我走了三條街回家。是她在我生病的時候，三天三夜守在我的床邊，熬紅了雙眼。是她，
在我出車禍后，第一個沖進(jìn)搶救室，哭得肝腸寸斷。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車禍后，
我醒來，大腦一片混亂。是林薇薇，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她握著我的手，告訴我，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即將訂婚。她說，蘇念是我的前女友，因為不甘心分手，
故意制造了這場車禍，想要和我們同歸于盡。我頭痛欲裂，那些屬于蘇念的記憶，
變成了一團(tuán)模糊的、充滿痛苦的陰影。我選擇了相信林薇薇那張看起來無辜又真誠的臉。
我把蘇念當(dāng)成了仇人，當(dāng)成了瘋子。我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用最冷漠的語言，
最傷人的態(tài)度，將她越推越遠(yuǎn)。我甚至……還覺得她惡心。
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這么對她！12“念念！蘇念！”我一邊跑，
一邊聲嘶力竭地喊著她的名字。電梯太慢了。我直接沖進(jìn)了消防通道，發(fā)了瘋似的向樓下跑。
我的肺像要炸開，雙腿像灌了鉛?？晌也桓彝?。我怕我慢一秒，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九十九次。原來，那些不是夢。是她被困在了這該死的一天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喚醒我。
她該有多絕望？在我冷漠地讓她滾的時候。在我護(hù)著林薇薇，指責(zé)她惡毒的時候。
在我對著全世界，向另一個女人許下諾言的時候。她的心，該有多痛？我這個混蛋！
我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殺了她。是我親手，用這九十九天的凌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