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子里人人喊打的魔女。我出生的那一晚,村子里爆發(fā)了百年難遇的山洪。
我爹抱著剛生產(chǎn)后的我娘往村里唯一的高地艱難爬行。電閃雷鳴間,
我爹低頭看到我娘懷中的我圓溜溜的眼睛里深紅的瞳仁,
驚得大叫一聲把我娘連同我摔在地上。我娘在村民的幫助下不至于滾進(jìn)泥流之中,
卻還是因?yàn)槲业且凰?,重?chuàng)之下引起產(chǎn)后血崩,不過半個時辰便香消玉殞。我爹悲憤欲絕,
大罵我是魔女,舉著襁褓要把我摔進(jìn)山洪之中?!摆w老三!這不過是剛出生的女娃,
你何苦遷怒于她!”我被幫忙接生的王嬸搶下,緊緊抱在懷中。
我爹趙老三跪在雨中無能狂吼,村里眾人的眼神在趙老三與王嬸懷中的我來回穿梭,
礙于王嬸的潑辣性子,只敢三兩成群地竊竊私語?!巴鯆鸢?!這女娃一出生就爆發(fā)山洪,
還克死了她娘,說不準(zhǔn)還真是個禍害!你可別引禍上身了!”一個婦女大著膽子沖王嬸喊道。
“山洪那是老天作怪!趙家娘子那是因?yàn)橼w老三失手摔的!關(guān)這女娃什么事!
大家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王嬸護(hù)犢子地把我抱到避雨亭的一角,
卻在又一陣電閃雷鳴間瞧見我深紅的瞳仁,嚇得差點(diǎn)把我甩出去!她渾身顫抖著,
眼睜睜地看著雷鳴消逝后我的眼睛恢復(fù)得與常人無異,才背對著村民逐漸又抱緊了襁褓。
我爹自那場山洪之中瘋掉,此后不見蹤跡,而我便成了王嬸收養(yǎng)的義女,喚名為趙阿若。
每逢雷雨天,王嬸便把我鎖在房屋里,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從小我便知道自己不是王嬸的親生女兒,
在村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中也都明白自己不受村民待見的原因。
村里同齡的小孩更是肆無忌憚得喊我魔女、災(zāi)星,甚至朝我扔石頭。隨著年歲的增長,
我也逐漸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同之處。在某個雷雨天,透過房間里的銅鏡看到自己深紅的瞳仁,
那一刻我眼淚奪眶而出,不敢置信自己與別人的不同之處。那些朝我扔來的石頭,
我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躲開。被人推下懸崖,第二天也總能平安無事地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村里的小孩為此憤憤不平,也更坐實(shí)了我“魔女”的稱號。收養(yǎng)我的王嬸潑辣的名聲在外,
對我卻是極其溫柔。她告訴我,有些人生來注定不平凡,也注定了我不平的未來。
她再三叮囑我,無論外界有多糟糕,環(huán)境有多惡劣,人心有多復(fù)雜,她只希望我能堅守善良,
永不為惡。“娘并不要求你報答什么養(yǎng)育之恩,你且記得,不忘初心,永遠(yuǎn)為善。
”我似懂非懂,深知這個小村子絕非我的容身之所。天大地大,既然生來注定不平凡,
我便不做平凡之人。告別養(yǎng)育我的王嬸,我踏上了修仙之路。遙遠(yuǎn)的六峰山,
是令天下人趨之若鶩的修仙之地。六峰山常年開放,歡迎天下能人異士以及有志之士。
拜入六峰山,你可以選擇學(xué)一身本領(lǐng)就下山濟(jì)世,也可以選擇修仙問道,
但后者要付出的是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幾十年的投入對于大成者來說也不過是彈指揮間的一瞬。而拜入六峰山的條件也很簡單,
只要在三天內(nèi)爬完登天梯到達(dá)六峰山的大門,便可錄取。但若要走修仙之路,
必須要成為內(nèi)門弟子,而成為內(nèi)門弟子則需要通過六峰山大門口通天柱的資質(zhì)測驗(yàn)。
當(dāng)我踏上登天梯的第一步,便覺得腿上沉重了三倍不止。正疑惑時,
旁邊兩位行人的議論聲便傳來。“這登天梯,對于普通人來說與一般梯子無異,
難就難在能否堅持三天。但對有異能的人來說可就難了,這登天梯限制了他們的異能,
所以對很多身懷異能的人來說登天梯也是一道難闖的關(guān)!”“對??!
我聽說很多能人異士還不如普通人,甚至都沒能登頂?shù)模 蔽倚南铝巳弧?/p>
自己平時爬再陡峭的山都覺得輕松,此刻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山梯竟然能限制異能,
怪不得自己覺得吃力了很多。我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往上踏上山梯。身懷異能,
卻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山村,腳下的登天梯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天色逐漸昏暗,
最后完全黑下來。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我盯著腳下隱約可見的山梯,不敢停下半分。
三天內(nèi)爬完天梯,還不能帶任何吃喝的補(bǔ)給,越往上,我越覺得口干舌燥,頭暈?zāi)垦!?/p>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兩天已經(jīng)過去了,抬頭望著還是看不到盡頭的山梯,
我甚至不敢絕望。不放棄,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此刻,
已經(jīng)無人說話,耳邊只聽得到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眼下只有踩下的山梯和下一步要踏上的山梯,重復(fù)地、機(jī)械地憑著意志抬腿、踩踏,
嗓子干得冒煙。突然,腳下踩空,意識回籠。我被兩名身穿道袍的男子扶住,
一雙捧著水杯的雙手遞到眼前,我抬頭看向面前的沉穩(wěn)面龐,對面道,“恭喜師妹!
你通過登天梯的考驗(yàn)了!請喝杯水原地休息一下吧!”我扯開雙唇,無聲地說了句“謝謝”,
一口喝下杯中的水,嗓子瞬間被溫潤。我學(xué)著別人盤住雙腿閉眼休息,不過幾瞬,
便覺得如獲新生,仿佛這三天不過是剛剛做的一場夢。六峰山的水,竟如此玄妙。我睜開眼,
看著門口的兩座雄獅,竟不覺得威嚴(yán),只覺得親切,仿佛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一般熟悉。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陣鑼鼓聲響起,隨后是從計時處傳來喊停的聲音,“登天梯門關(guān)閉!
”我望著坐在首席位置的尊主,以及依次坐在他左右兩邊的六位峰主,他們個個一臉威嚴(yán),
目光在新面孔中巡視著。對上尊主的視線,我愣了一秒,隨即便微微低下頭以示尊重。
“恭喜各位師弟師妹通過通天梯的考驗(yàn),即日起各位就是六峰山的弟子了!
”尊主身旁的大弟子宣布道?!敖酉聛恚菧y驗(yàn)資質(zhì)、挑選內(nèi)門弟子的環(huán)節(jié)?!薄拔蚁葋?!
”一名容貌姣好的白衣女子率先上前。我看著她的面孔,腦中一陣刺痛,瞬間昏倒過去。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我們是生長于瑤池千年難遇的并蒂蓮變化而來,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接受培養(yǎng),區(qū)區(qū)數(shù)百年便成為了天宮不容忽視的并蒂戰(zhàn)神。
我的妹妹蓮舒愛上了太乙真人名下的侍從道童,金霞童子。但,金霞童子卻對我有意,而我,
卻執(zhí)著于修煉與戰(zhàn)斗。不知不覺間,蓮舒窺見金霞童子對我的心意,心態(tài)逐漸扭曲。
待我發(fā)現(xiàn)之時,已然被魔族引誘,犯下大錯,差點(diǎn)給天宮帶來滅庭之災(zāi)。我奉命緝拿蓮舒。
“蓮舒,魔族就是魔族,壞事做盡,天道不容,與之同流乃自甘墮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隨我回天宮謝罪!”“何為魔,何為仙!蓮若!你整日不問緣由,只顧領(lǐng)命打殺,
你覺得你做的事就是對的嗎?!”“魔仙自古勢不兩立!你非要站在魔族,
休怪我不顧念姐妹之情!”說著便揮槍而上,與蓮舒纏斗。倆人自小便一塊訓(xùn)練,
對各自的招式不能再熟悉,一時間戰(zhàn)況激烈,難解難分。打斗間,蓮舒一腳踩在我肩上,
一個翻身一掌拍在我頭頂,我心驚于她竟全然不顧姐妹情分下死手,一個借力翻轉(zhuǎn),
將長槍向前推出,貫穿蓮舒心臟。在意識喪失前,我看到蓮舒臉上綻開一個詭異的笑容,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抱住我,兩人一起墜入輪回道中......再睜開眼,
映入眼前的是簡單整潔的房屋。我忍著腦中的刺痛起身,門從外面打開,
一個灰袍女子抱著佩劍走入,“趙阿若!你醒了就隨我去山門測資質(zhì)吧!
大家都等著你了......”測資質(zhì)?對!自己昏過去了!
“在入門的時候昏倒你算是頭一份了,
幸虧尊主和各位峰主惜才今天才又特地召開一次資質(zhì)測試,換做是我,
直接讓你做外門弟子了......”聽著灰袍女子的碎碎念,我也十分尷尬,
只能連連道歉,“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覺得添麻煩了你就隨我快點(diǎn)吧!
”“對了,我叫蘇晚!昨天你這一昏成名了,現(xiàn)在六峰山無人不知你趙阿若!
”“不過你是臭名遠(yuǎn)揚(yáng)!人家白舒那可是一戰(zhàn)成名!你不知道,極品天靈根啊,
六峰山已經(jīng)七百年都沒出現(xiàn)過極品天靈根了!現(xiàn)在人家可是尊主座下唯一的女弟子了!
”我腦海中隨著蘇晚的碎碎念出現(xiàn)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臉龐越來越清晰,白舒,就是蓮舒,
我“夢中”的妹妹!很快便到了山門,我頂著眾人的視線走至尊主跟前行禮,“拜見尊主!
拜見各位峰主!”“趙阿若,昨日昏倒,今日重開通天柱測驗(yàn)資質(zhì),開始吧!
”尊主揮手示意。“是!”我走至通天柱跟前,伸手將手掌覆了上去。霎那間,
掌下一陣灼熱傳來,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疤祆`根?!”“又一個天靈根?!
”通天柱亮起的白光刺得我不敢直視,而尊主與六位峰主驚得都站了起來。
“這天靈根怎么跟昨天的不大一樣?”人群中傳來疑惑的聲音。
看著通天柱象征著天靈根的白光中若隱若現(xiàn)的黑氣,尊主眉頭緊鎖。白光隱沒,
人群中的聲音也逐漸消失。我望著自己觸摸通天柱的手掌,又望著座上的長者們,隱隱期待。
“昨日已收了一位天靈根的女弟子,今日便不再同各位搶了,
各位峰主可有誰想收趙阿若為弟子的?”許久,尊主開口道?!疤祆`根七百年不現(xiàn),
這批就出現(xiàn)了兩個!只是這趙阿若的天靈根......”丹藥峰的峰主秦賢亭捋著胡須,
似乎在斟酌?!澳銈冞@幫老古董都不敢,那這趙阿若,我便收了!
”劍峰峰主唐至甄哈哈大笑,走到我跟前豪爽的一掌拍在我肩上,“趙阿若!還不拜見師傅!
”“拜見師父!”我回神,趕緊跪拜?!昂茫『?!好!待會就跟為師回咱們天劍峰!
”我乖巧地走到師父身后站著,余光瞥見尊主身邊的一道白衣身影。是白舒!我的妹妹!
她就是昨日與我一樣是天靈根之人。我抬頭,白舒也正好看過來,視線相對,
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仿佛與我相識多年!我心下大駭。白舒她,也有天宮的記憶嗎?
我假裝不認(rèn)識,轉(zhuǎn)過身避開了她的視線。與蓮舒墮入輪回道前的場景歷歷在目,
如今我兩竟然同為天靈根,而她的天靈根純凈至極,成為了尊主的弟子,
而我的天靈根卻隱隱泛著黑氣,究竟為何?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決心不與白舒相認(rèn),
不管她是否擁有天宮的記憶!天劍峰加上我總共有三名弟子。大師姐劉文君,
沉默寡言的高嶺之花,負(fù)責(zé)安排峰里一切事務(wù),除了必須交代的事,從不會多說一個字。
二師兄周俸玖,沉迷劍術(shù),每日不是去練劍的路上就是去練劍的路上。整個峰上,
能聽到的最多的聲音就是峰主逗鳥的聲音。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飯?!鞍⑷舭。?/p>
修煉上有什么不會的,都可以問你師兄師姐!他們倆可是我的得意弟子??!
”餐桌上的師父大快朵頤的同時還不忘了叮囑我,“文君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抬頭看了看對面表情毫無波動的師兄師姐,這兩人看起來都不像是會樂于助人的樣子,
“知道了!師父!”“三天后是新弟子進(jìn)入秘境的日子,在秘境中你會遇到屬于自己的機(jī)緣,
找到適合自己修煉的心法。從逆境中出來之后,師父才會教你劍術(shù)。
”大師姐面無表情地說著三天后我的去處,仿佛在交代任務(wù)。我愣了一下,“呃…好,
謝謝師姐!”“不客氣!”劉文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吃飯。額,
大師姐對于多了個師妹這件事,應(yīng)該也是很開心的吧?!我又看了看二師兄,
吃飯都心不在焉,算了,是個劍癡沒跑了!三日后,尊主與六位峰主合力打開秘境的入口,
“三日后這個時辰,務(wù)必要回到此地,否則將被秘境吞噬!”秘境關(guān)閉之前尊主沉聲說道。
突然感覺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拉扯,再睜眼時已處在一個空曠之地。周圍一片荒涼,
聽不到任何風(fēng)吹草動。我正要往前走,白舒一把拉住我的手臂,“阿姐!
你也想起來了對不對?”她瞇著眼睛笑道。
“......”我看著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默不作聲。她也不惱,
自顧自向前走去,仿佛欣賞這一片荒涼的風(fēng)景。“我們是前世今生的姐妹,
你不想承認(rèn)也抹殺不掉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的事實(shí),你忘了嗎?我們,可是瑤池里的并蒂蓮。而且,
你的眼神,不會騙人,姐姐?!彼嶂^戲謔?!八阅??與魔為伍,你至今還不悔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