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蓮步輕移,杏黃道袍的下擺在枯葉上拖曳出細(xì)微的沙沙聲。
她停在茅草屋前五步之遙,拂塵輕輕一甩。
搭在臂彎處。
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
屋內(nèi)。
陸展元與何沅君緊貼著墻壁躲藏,連呼吸都刻意放得極輕。
陸展元將妻子護在身后。
額角滲出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襟上。
何沅君死死咬住下唇。
纖纖十指攥緊了丈夫的衣袖,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怎么?”
李莫愁的聲音如清泉擊石,卻讓屋內(nèi)二人如墜冰窟:“陸郎,十年不見,連見故人一面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忽然抬手,拂塵的白絲無風(fēng)自動,輕輕掃過茅草屋搖搖欲墜的木門。
那看似輕柔的一觸,卻讓整扇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呀”聲,門閂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裂痕。
屋內(nèi)的陸展元瞳孔驟縮。
他清楚地記得,十年前那個雨夜,就是這柄看似無害的拂塵,在瞬息間取走了陸家莊七名護院的性命。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
卻想起佩劍早在逃亡途中遺失了!
何沅君感受到丈夫的顫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口型無聲地說道:“別出去?!?/p>
院中。
李莫愁忽然輕笑一聲:“陸郎,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在終南山下,你曾對我說過什么?那時候的你,可是滿眼都是我!”
她的聲音突然轉(zhuǎn)柔,帶著幾分追憶的甜蜜:“你說要與我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說永遠(yuǎn)不會辜負(fù)我,帶著我去人跡罕至的地方度過余生......”
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她的語調(diào)陡然轉(zhuǎn)冷,拂塵猛地?fù)P起,一道凌厲的勁風(fēng)將門前的雜草齊根斬斷。
草葉紛飛中,她眼中殺意大盛:“可你呢?轉(zhuǎn)眼你就娶了這個賤人!”
“砰”的一聲巨響,茅草屋的木門終于承受不住壓力,轟然炸裂。
木屑飛濺中,李莫愁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她臉上帶著笑,眼中卻盛滿刻骨的恨意。
樹上的楊過瞇起眼睛,看著木屑紛飛中那道杏黃色的身影。
靈狐不安地在他肩頭扭動,被他輕輕按住。
“別急......”
他低聲道:“讓這位道姑先玩夠?!?/p>
李莫愁緩步踏入屋內(nèi),道袍下擺掃過門檻上的木屑。
屋內(nèi)光線昏暗,她那雙鳳眼在陰影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躲什么呢?”
她柔聲道,拂塵輕輕擺動:“多年不見,陸郎就不想看看莫愁變成什么模樣了?”
陸展元護著妻子后退,后背已經(jīng)抵到了墻角。
他強自鎮(zhèn)定道:“李......李道長,當(dāng)年之事......”
“噓......”
李莫愁豎起一根纖纖玉指抵在唇前,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在昏暗油燈下泛著血色微光。
這個本該嫵媚的動作此刻卻令人毛骨悚然:“別急著解釋,讓我猜猜,你們躲在這荒山野嶺......”
她故意拖長尾音,拂塵穗子掃過何沅君蒼白的臉頰:“是想去大理找段皇爺庇護?”
何沅君聞言身子一顫,繡著并蒂蓮的衣帶隨著呼吸劇烈起伏。
這個細(xì)節(jié)沒能逃過李莫愁的眼睛,她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茅草屋頂簌簌落灰,卻帶著說不出的凄涼:“果然!果然!”
玉手猛然拍向墻壁,夯土墻頓時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你們以為逃到大理就能躲過我的追殺?”
她猛地一揮拂塵,銀絲在空中劃出半月弧光,屋內(nèi)唯一的一張柏木桌應(yīng)聲而碎。
木屑如暴雨般四濺。
其中一片鋒利如刀,在陸展元儒雅的面龐上劃出一道血痕。
殷紅血珠順著下頜滴落在青布長衫上!
遠(yuǎn)處。
楊過眉頭一皺,他原本晃著的二郎腿突然停住!
娘希匹。
這木桌怎么說也陪伴了他半個月的時間。
是他半個月前親手打造的!
結(jié)果就被李莫愁這么一浮塵給揮沒了!
“李莫愁!”
陸展元終于忍無可忍:“當(dāng)年是我負(fù)你在先,你要殺要剮沖我來,放過沅君!”
李莫愁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緩步向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陸展元心尖上。
“現(xiàn)在知道護著她了?”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當(dāng)年你在終南山與我月下盟誓時,可曾想過今日?”
屋內(nèi)的氣氛劍拔弩張,屋外的楊過卻悠閑地晃著腿。
他隨手摘了片樹葉在指尖把玩,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這出戲比茶館里唱的有意思多了?!?/p>
他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李莫愁突然出手!
拂塵如銀蛇出洞,直取何沅君咽喉。
陸展元奮不顧身地?fù)踉谄拮用媲?,眼看就要血濺當(dāng)場。
李莫愁突然變招,玉手如電,五指成爪,瞬間扣住了陸展元的咽喉!
“呃......”
陸展元雙目圓睜,儒雅的面容因窒息而漲得通紅。
他雙手本能地抓住李莫愁的手腕,卻如同蚍蜉撼樹,根本無法撼動那看似纖細(xì)實則力逾千鈞的手指。
“陸郎!”
何沅君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fù)渖锨皝怼?/p>
“哼!找死!”
李莫愁冷笑一聲,拂塵輕描淡寫地一揮。
“啪!”
一聲脆響,何沅君如斷線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土墻上,滑落在地。
她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卻仍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沅......君......”
陸展元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眼中滿是心疼與絕望。
他的雙腿在空中無力地踢蹬,臉色已經(jīng)由紅轉(zhuǎn)紫。
李莫愁湊近他耳邊,吐氣如蘭:“心疼了?”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情人低語,手上的力道卻分毫不減:“當(dāng)年你棄我而去時,可曾想過我有多疼?”
說著。
李莫愁手指緊縮,掐著陸展元脖子也越來越用力。
陸展元已經(jīng)到了即將死亡的邊緣。
臉色也是越來越紫。
然而。
就在陸展元即將身亡,何沅君泣不成聲的時候。
忽然,一道青影閃過,李莫愁只覺手腕一麻,不由自主松開了五指。
陸展元重重跌落在地,捂著喉嚨劇烈咳嗽起來。
何沅君踉蹌著爬到他身邊,淚如雨下:“陸郎!陸郎!”
“誰?!”
李莫愁卻顧不得面前這倆癡男怨女緊緊相擁,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臉色極為難看。
她也顧不得其他,鳳目含煞,猛然轉(zhuǎn)身,看向四周。
此刻。
只見一個青衫少年懶洋洋地倚在門框上,手里拋玩著幾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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