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變不變…變沒變,或者…變成什么樣子…其實~都不重要?!?/p>
“我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希望老師您…”
“不會變!”
祁同偉說完這些話,先是看向高育良,緊接著便轉(zhuǎn)過臉去,抬頭望向窗外,眼神變得更加深邃異常。
片刻之后,祁同偉低沉而充滿感慨的聲音繼續(xù)在高育良的耳畔浮現(xiàn)。
“高老師!”
“其實不止是您,也不止是我?!?/p>
“我相信…現(xiàn)如今這個世界里,這個世道上,很多人都會面臨這樣的困惑?!?/p>
“然而困惑之后…終究還是要…進行抉擇的!”
高育良聞言并沒有接話,反而低下頭開始認真思考了起來。
然而沉思一陣過后,再次抬起頭看向祁同偉的高育良的臉上居然釋然一笑,淡然回應(yīng)道:“是啊…”
“同偉,你說得對?!?/p>
說罷,高育良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在病房中來回踱步,一邊踱步一邊沉吟道:“同偉?!?/p>
“現(xiàn)如今,你我都…不…應(yīng)該是這條路上所有‘趕路’的人…都身處在這時代洪流之中?!?/p>
“若是如簡單的逆水行舟一般…也無非…不進則退罷了?!?/p>
“可是…可惜…這滾滾洪流啊…”
“這滾滾洪流之中,卻絕非逆水行舟那樣簡單!”
高育良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祁同偉,繼續(xù)沉聲道:“身在這洪流之中,若不能百舸爭流、扶搖直上…”
“那最終的結(jié)果…也只有船傾舶覆、舟毀人亡…落得一個…”
“——死無葬身之地?。 ?/p>
祁同偉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心道老師不愧是老師。
自己不過提醒寥寥數(shù)語,甚至都算不上點撥,老師居然就已能夠做到舉一反三,并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更為深入的剖析。
祁同偉目光炯炯與高育良對視,二人的眼神隔空擦出一道無形的火花。
“老師!”
“既然我們都已被裹挾在這時代的滾滾洪流之中,無法抽身…”
“那為何不…爭上一爭?!”
“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p>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
“其樂無窮!”
“然而…生而為人,想要成就一番事業(yè),卻必然要借助——‘天地人’!”
“天時、地利、人和!”
“就比如——此時此刻!”
高育良聞言略帶些許疑惑,口中不禁失聲反問道:“此時此刻?”
祁同偉重重地點了點頭:“對!”
“正是此時此刻?!?/p>
“天時地利人和…三才齊聚之時?!?/p>
高育良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便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GG開放?”
祁同偉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了肯定:“是的老師。”
“記得在我八歲那年,這場對于龍國的世紀大變革——開始了?!?/p>
“改革開放至今…即將來到第二十個年頭?!?/p>
“這二十年來,我們龍國社會各界的發(fā)展,是有目共睹的?!?/p>
“而老師您和我,同樣是這場大變革的時代見證者,和親身參與者?!?/p>
高育良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后,便說出了一段振聾發(fā)聵的話語。
“是啊?!?/p>
“龍國的改革開放,可以說是浩浩蕩蕩?!?/p>
“每個人…都身處洪流之中?!?/p>
“在這期間…”
說到這里,高育良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兩道熟悉的身影。
那兩道身影隨即慢慢浮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直至清晰無比。
其中,第一道身影是一名青年男子。
只見他身穿老式綠色軍裝,站在人群之中縱聲疾呼,眼神中滿是狂熱和凌厲。
手中高高舉起一本《紅寶書》,似乎正在高聲吶喊著某種口號。
這位不是他人,正是曾經(jīng)的革委會小將,現(xiàn)如今自己的頂頭上司,以及伯樂。
現(xiàn)任漢東省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的——梁群峰!
另一道身影,同樣是一名青年男子,只不過歲數(shù)看著比第一位更加年輕一些。
只見他雖然身著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但眼神中滿是朝氣、睿智…以及——野心!
肩膀上還扛著鋤頭,然而另一只手中卻緊緊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籍,似乎是一位剛剛參加完勞動準備溫習(xí)知識的知青。
這位也不是他人,正是曾經(jīng)上山下鄉(xiāng),后來又熬過一段艱難歲月返回省城工作的知識青年。
現(xiàn)任漢東省委常委、京州市委書記——趙立春!
大丈夫!
當如是也!
“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高育良突然笑了。
他開始繼續(xù)剛剛中斷的話語,只不過這一次…語氣更加堅定,語調(diào)也更加慷慨激昂。
“在這期間,有人因為自身的努力,或者說是…幸運——站在了潮頭之上!”
“然而…”緊接著,高育良的聲音又猛然一變,仿佛充滿了滄桑唏噓之感。
“然而在這潮頭之上,是風(fēng)光無限、誘惑無限,但也風(fēng)險無限?!?/p>
“這就是要看自己——如何把握了?!?/p>
高育良繼續(xù)看向祁同偉,說出了自己的最終認知,同時…也是總結(jié)。
“同偉啊?!?/p>
“看未來,遠不如看過去那么清晰。”
“激昂和困惑,交織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祁同偉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這么多年了,自己還是很喜歡聽高老師講話,就如同當年在漢東大學(xué)政法系的教室里。
那位博學(xué)睿智的法學(xué)教授,那位慷慨激昂的老師……一直都在,也一直沒變。
思索片刻后祁同偉說道:“老師,路難測,但風(fēng)險與機遇并存?!?/p>
“當下改革開放的浪潮正盛,這就是我們最好的機遇?!?/p>
“我們只要能找準正確的方向,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然后大膽去闖…定能站在這潮頭之上,同時也能在這潮頭之上——站穩(wěn)腳跟!”
高育良贊許地點點頭:“同偉,你說得沒錯。”
“只是…這方向的選擇至關(guān)重要,否則…一步錯…可能就會滿盤皆輸啊?!?/p>
“就比如…此時此刻,你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樂觀!”
祁同偉自然明白自家老師對自己的關(guān)心,以及…言外之意。
但自己自重生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jīng)有了全新的規(guī)劃,想好了自己即將要走的——一條道路。
“老師,請您放心,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些想法?!?/p>
“只不過…我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p>
“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告訴您的?!?/p>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
“暫時…不…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nèi),我是不會和梁璐發(fā)生任何沖突或者交集的?!?/p>
“絕對不會讓您和師母夾在我和她之間,左右為難?!?/p>
高育良聞言并沒有肯定或者否定祁同偉所說的,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
“還是那句話,按照你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大膽去做吧!”
“老師——全力支持!”
“另外…我也想告訴你一句話?!?/p>
“梁書記是我的恩人,甚至可以說,老書記的恩情…永遠也還不完?!?/p>
“但…”
高育良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道:“梁璐老師…我們只不過是前同事,而她恰好又是梁書記的女兒罷了。”
“僅此…而已?!?/p>
“所以…同偉你…明白老師的意思了吧?”
祁同偉如何能不明白老師的深意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自己…呵呵…
這自己很快就要離開漢東了!
這個曾經(jīng)的傷心之地、下跪之地、墮落之地,以及…埋骨之地!
但是,我還會回來的!
我一定會——回來的!
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曾經(jīng)的那些人、某些人…都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
“對了,高老師!”
“我能和吳老師…還有芳芳妹妹,各自單獨聊幾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