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多年后,在全球科技峰會上,一個扎著馬尾的女人震驚了世界。記者問她,
是什么支撐她走到了今天。她沉默片刻,
看向臺下角落里一個穿著西裝卻掩不住一身痞氣的男人,淡淡地說:「我得感謝一個人,
如果不是他當年騷擾我,給我遞情書,害我差點暴露,
可能我的光刻機還要晚兩年才能發(fā)明出來?!谷珗鰢W然。而那個男人,就是我,陳浩南,
當年被她一個電話叫來警察抓走的中??赴炎?。想知道我怎么從「社會隱患」
變成「國家功臣」的家屬嗎?這事兒,得從那封要了命的情書說起。
第 1 章扛把子的心動是場意外。我叫宋浩杰,但走出家門二里地,就沒人這么叫我。
在市第二職業(yè)中專這片地界,我是「浩南哥」。這名號不是我自封的,是打出來的,
也是處出來的。九十年代末,港片的風刮得正勁,從錄像廳里鉆出來的半大孩子,
個個都覺得自己是銅鑼灣的扛把子。我們這幫沒考上高中的,荷爾蒙沒處使,
就全用在模仿電影上了。我們學校,說好聽點是學技術的,說難聽點,
就是個大型青少年托管所??諝饫镉肋h飄著三種味道:食堂的油煙味,廁所的來蘇水味,
還有男生宿舍的汗味和煙草味。走廊的墻皮翻卷著,像是得了皮膚病。就是在這么個地方,
義氣比課本好使,拳頭比分數(shù)管用。我能當上「浩南哥」,靠的不是最能打。論打架,
隔壁汽修班那個叫「鐵頭」的,一腦袋能把磚頭磕出個印子。但我腦子比他活。
上次機電班和我們計算機班為了搶游戲廳里唯一一臺《拳皇 97》的機子,
眼看就要干起來,我叼著根沒點的煙走過去,一手搭一個肩膀?!付际切值埽瑸閭€游戲機,
至于嗎?」我慢悠悠地說,「這樣,今天機子我們班玩,明天的晚飯,
我請機電班的兄弟們吃小炒,怎么樣?」一場惡戰(zhàn),就這么被我一頓飯給化解了。從那以后,
我宋浩杰就成了公認的「浩南哥」。身邊也聚了一幫兄弟,瘦猴、大壯他們,天天跟著我,
覺得跟著我就是跟著道義,跟著未來。當然,大哥身邊不能缺大嫂,這是規(guī)矩。
學校里那些燙著離子燙、涂著亮晶晶唇彩的姑娘,看我的眼神都拉著絲兒。
她們會掐著點在籃球場邊給我送冰水,會在我抽煙的時候假裝路過,然后「不經(jīng)意」
地問一句:「浩南哥,少抽點,對身體不好?!箍晌覍λ齻兲岵黄饎拧?/p>
那感覺就像……你面前擺著一盤盤調(diào)味過重的菜,猛地一看花里胡哨,
吃進嘴里卻全是香精味兒,膩得慌。直到我看見了小薇。她是我們隔壁班的,
叫什么名字我當時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個「怪胎」。第一次注意到她,
是在學校那個喧囂得能把人耳膜震破的大操場上。當時正是課間,有的在追跑打鬧,
有的圍在一起吹牛,還有的情侶在角落里膩膩歪歪。整個世界就像一鍋燒開的水,
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而她,就坐在主席臺的水泥臺階上,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書。
她不漂亮,至少按我們那時候的標準來看。沒化妝,臉干凈得有些蒼白。
頭發(fā)簡單地扎成一個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
身上是那件被洗得發(fā)白、甚至有點縮水的藍白校服,拉鏈拉到最頂端,顯得脖子又細又長。
她周圍三米之內(nèi),仿佛有個無形的結(jié)界。所有的吵鬧、所有的荷爾蒙,都被隔絕在外。
她就那么低著頭,手指緩慢地在書頁上劃過,專注得好像那本書里藏著全世界的寶藏。
陽光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連空氣中的塵埃在她身邊都變得溫柔起來。
我當時正被一群人簇擁著,嘴里還吹著牛逼,說昨晚錄像廳的《英雄本色》有多勁。
可那一瞬間,我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瘦猴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撇撇嘴:「浩南哥,
看那書呆子呢?」「她誰???」我問,聲音有點干?!妇透舯诎嗄莻€唄,叫小薇。
有名的笨蛋,聽說腦子有點問題?!勾髩言谂赃叢遄?,「你看她天天抱著書,
跟要考清華似的,結(jié)果回回考試全班倒數(shù)第一。他們老師都找她談話好幾次了,
勸她別浪費時間了,不如學門手藝,她就是不聽。犟得很。」笨蛋?倒數(shù)第一?
我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我覺得他們不懂。
那些天天圍著我轉(zhuǎn)的女孩,她們的眼睛里有崇拜,有算計,有虛榮。而這個叫小薇的女孩,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自己和那本書。她干凈得像一張白紙,讓我想在上面留下點什么。
這不叫喜歡,這叫征服。一個扛把子,就該配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女人。我覺得,
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得上我「浩南哥」的身份。她越是純,越是笨,
就越能激起我的保護欲。我決定了,我要追她。這個決定在我心里生了根,發(fā)了芽,
很快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我開始刻意地制造「偶遇」。去食堂打飯,我會故意排在她后面,
聞著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心里癢癢的。去水房打水,我會搶著幫她拎水壺,
盡管她每次都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我,然后默默地躲開。我的兄弟們比我還激動,
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給我出謀劃策。「浩南哥,直接上啊!把她堵在墻角,告訴她,你,
是我的女人!」瘦猴唾沫橫飛,模仿著電影里的橋段。我白了他一眼,粗俗。
對付小薇這樣的女孩,得用文化人的方式。于是,在一個晚自習,我召集了我的「智囊團」,
在宿舍里點著蠟燭,開始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文學創(chuàng)作——寫情書。
「開頭要霸氣!」大壯一拍桌子,「就寫: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行不行,
太土了。」瘦猴搖頭晃腦,「得文藝點。比如:小薇同學,自從見到你的第一天,
我的心就好像那脫了韁的野馬……」我聽得腦仁疼,最后把他們?nèi)s了出去。
我鋪開一張信紙,擰開我那支英雄牌鋼筆,想了半天,腦子里全是她坐在陽光下看書的樣子。
最后,我寫道:「小薇同學:我叫宋浩杰,他們都叫我浩南。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學生,
但我講義氣,說話算話。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覺得你和她們都不一樣。你很干凈。
做我的女人,以后在學校,我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埂颇稀箤懲?,我讀了一遍,
滿意極了。既有大哥的擔當,又有鐵漢的柔情,堪稱完美。第二天傍晚,我?guī)е莺锖痛髩眩?/p>
揣著這封凝聚了我所有心血的情書,埋伏在了小薇回宿舍的必經(jīng)之路上。
那是一條兩邊種著白楊樹的小路,黃昏的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看到她抱著一摞書遠遠走來,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樣。「哥,上!」瘦猴在我背后推了一把。
我整了整衣領,學著小馬哥的樣子,從兜里掏出一根牙簽叼在嘴里,
擺出一個自認為最帥的姿勢,靠在了一棵白楊樹上。她走近了。我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
和鼻尖上沁出的一點細汗。我伸出手,把那封折成了心形的情書遞到她面前,聲音刻意壓低,
帶著一絲磁性:「同學,你的東西掉了?!惯@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開場白。
周圍的兄弟們開始吹口哨起哄。小薇停下腳步,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睛里沒有驚喜,
沒有羞澀,只有一片茫然。她看了看我手里的信,又看了看我,
好像在分析一個極其復雜的電路圖。幾秒鐘后,她什么也沒說,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就那么繞過我,抱著她的書,徑直走了。我舉著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風吹過,
牙簽從我嘴角掉在了地上。周圍的口哨聲戛然而止。瘦猴和大壯的表情,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我,陳浩南,中??赴炎?,人生第一次遞情書,被無視了。這還不算完。
第二天上午第二節(jié)課后,我們班主任,一個姓張的地中海中年男人,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他讓我坐下,自己端著個泡著枸杞的茶杯,慢悠悠地吹著熱氣,用眼角的余光瞥著我。
「宋浩杰啊,」他開口了,語氣里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鄙夷,「聽說,
你昨天去騷擾隔壁班的王小薇同學了?」「張老師,我沒騷擾,我就是……」「就是什么?」
他打斷我,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一個天天惹是生非的壞學生,去招惹人家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個同學情況特殊?」「特殊?」我愣了?!杆X子有點問題,反應慢,
學習也跟不上,算是個可憐孩子。」張老師靠在椅子上,用一種悲天憫人的口氣說,
「人家安安靜靜地待著就不錯了,你還去嚇唬她。宋浩杰,做人要有點良心。以后離她遠點,
聽見沒有?別給我們班丟人!」那一刻,我感覺辦公室里所有的空氣都被抽干了。
我堂堂浩南哥,追個女孩,在老師眼里,竟然成了欺負殘障人士的流氓?「可憐的同學」?
「腦子有點問題」?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拒絕了,這是對我人格和眼光的雙重侮辱。
我走出辦公室,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陽光刺眼,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這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
第 2 章全校最社死的報警事件。被張老師那通夾槍帶棒的「思想教育」之后,
我一連好幾天都覺得胸口堵著一團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浩南哥,別氣了。
那娘們不識抬舉,是她沒福氣!」瘦猴在我旁邊憤憤不平,「全校想當咱們大嫂的姑娘,
能從南門排到北門。哥你勾勾手指,什么樣的沒有?」「就是,」大壯也甕聲甕氣地附和,
「一個書呆子而已,不值得。」我沒說話,只是把手里的煙狠狠吸了一口,
吐出的煙圈在眼前繚繞,散開。氣歸氣,但靜下來想想,張老師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也許,
小薇真的不是裝清高,而是……真的被我嚇到了?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她那張茫然又干凈的臉。
一個連跟人正常交流都費勁的女孩,突然被我這么個「兇神惡煞」的家伙堵在路上,
還遞上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會害怕也正常。我宋浩杰混社會,講究的是一個「義」字,
最看不起的就是恃強凌弱。如果我真的因為自己的魯莽,給一個「可憐的同學」
造成了心理陰影,那我這「浩南哥」的名號,就成了個笑話。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我得道歉。不是為了追她,是為了我自己的面子,為了我「扛把子」的尊嚴。我得讓她知道,
我陳浩南不是那種沒品的地痞流氓。這個念頭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長這么大,
我跟人說過無數(shù)次「操你媽」,就沒說過一次「對不起」。但這次,我覺得必須說。于是,
我又一次鋪開了信紙。這次沒有兄弟們在旁邊瞎出主意,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我憋了半天,
刪刪改改,把所有我覺得可能「嚇到人」的詞,比如「罩著你」、「我的女人」之類的,
全都劃掉了。最后,信紙上只剩下幾行樸素的字:「王小薇同學:你好。關于前天的事,
我很抱歉。我沒有惡意,可能是我方式不對,嚇到你了。我以后不會再打擾你了。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祝,學習進步。」宋浩杰」寫完,我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像是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為了顯得更有誠意,我還特意找了個全新的信封裝好。
這次我沒敢再親自出馬,怕又把她嚇著。我找到了我們班一個平時不怎么說話,
看起來最老實的女同學,塞給她兩塊大白兔奶糖,拜托她下課后把信轉(zhuǎn)交給隔壁班的王小薇。
女同學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和藹可親」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接過信,點頭如搗蒜。
做完這一切,我心里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我覺得這事兒就算翻篇了。我道了歉,
盡到了一個「大哥」該有的擔當,至于她看不看,理不理,都無所謂了。
下午第一節(jié)是數(shù)學課,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地畫著輔助線,我在下面昏昏欲睡,
腦子里盤算著晚上去哪個錄像廳看新到的片子。就在這時,我們班教室的后門,「哐」
的一聲被人推開了。全班同學,包括講臺上的數(shù)學老師,都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去。門口站著的,
是王小薇。她手里緊緊攥著我那封道歉信,信紙被她捏得皺巴巴的。
她的臉比上次見的時候更白,嘴唇哆嗦著,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就那么站在門口,目光穿過整個教室,死死地釘在我身上。教室里靜了兩秒,
然后瞬間炸開了鍋。「我操!大嫂殺過來了!」「浩南哥牛逼??!這是千里送人頭?」
「看看看,手里還拿著情書呢!這是來逼宮了!」
男生們開始異口同聲的唱起了小薇:「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
」我徹底懵了。這劇本不對??!道歉信怎么會有這種效果?難道我信里哪個詞用錯了?
「祝你學習進步」這句話,難道是什么了不得的黑話?數(shù)學老師的臉已經(jīng)氣成了豬肝色,
他拍著桌子吼:「干什么的!都給我安靜!那個同學,你哪個班的?有什么事下課再說!」
可小薇根本聽不見。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我和周圍震耳欲聾的起哄聲。那些口哨和笑聲,
像是一根根針,扎在她身上。她眼里的淚水終于決了堤,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她指著我,
嘴巴張了幾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像小獸一樣無助的悲鳴。
我看著她那副快要碎掉的樣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抽了一下。我站起身說:「對不起!」
她激動的說:「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么?」
然后我旁邊的同學跟我說:「她在學電視劇了說話!」我對那個同學說:「少羅嗦,
我有問你意見嗎?」這段對白引來全班同學大笑的同時也徹底激怒了她。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王小薇,這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笨蛋」,
顫抖著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個藍色的、磚頭一樣大的老式諾基亞手機。她用盡全身力氣,
按下了三個鍵 110。然后,她把手機舉到耳邊,對著話筒,
用帶著哭腔的、破碎的聲音喊道:「喂……警察嗎?
這里是市第二職專……有人……有人騷擾我……嗚嗚嗚……」全班瞬間安靜了。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那些起哄的、吹口哨的、看熱鬧的,
全都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錄像帶,一動不動。瘦猴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數(shù)學老師手里的粉筆,「啪」的一聲,斷了。我站在那里,
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幾分鐘后,
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出現(xiàn)在了我們教室門口。
他們看著眼前這詭異的場景——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生,一個呆若木雞的老師,
還有一群大氣不敢出的學生——臉上寫滿了「無奈」和「今天出門沒看黃歷」。「誰報的警?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警察問。小薇顫抖著舉起手,指向我。于是,
在全校師生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目光中,我,宋浩杰,威名赫赫的「浩南哥」,
像個小流氓一樣,被兩個警察「請」出了教室。我被帶到派出所「教育」了半個小時。
警察叔叔倒是沒為難我,只是語重心長地勸我:「同學,追女孩子要用正當方法嘛,
怎么能把人嚇到報警呢?影響多不好?!刮野倏谀q。我怎么解釋?說我只是想道個歉?
誰信?這件事,成了我們學校建校以來最大的笑話?!负颇细缱否R子追到警察局」,
這個段子以光速傳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昔日靠拳頭和義氣建立起來的威名,
一夜之間掃地出門。走在路上,背后全是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
連以前見了我都要繞道走的慫包,都敢當著我的面笑出聲。我的「江湖地位」
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為了挽回我那所剩無幾的面子,我必須做點什么。于是,
在報警事件后的第三天,我光速接受了本校?;ɡ罾虻淖非蟆@罾蛉碎L得漂亮,家里也有錢,
追了我小半年了。以前我看不上她那種風塵味,但現(xiàn)在,我需要她。
我開始每天和李莉在學校里出雙入對。我故意拉著她的手,
從小薇可能會出現(xiàn)的食堂窗口走過;我故意在小賣部門口,
大聲地和她打情罵俏;我甚至讓瘦猴去打聽小薇的宿舍在哪,
然后帶著李莉在她宿舍樓下?lián)肀?。我在用這種幼稚又殘忍的方式,向所有人,
也向小薇證明:我陳浩南不是非你不可。你看,沒有你,
我照樣有更漂亮、更受歡迎的女孩喜歡。我的目的達到了。我的「威名」似乎回來了一點,
至少沒人再敢當面嘲笑我了。而小薇,在我開始和李莉秀恩愛的第二天,就再也沒來上學。
又過了兩天,張老師在班會上宣布,隔壁班的王小薇同學,因為「個人原因」,
已經(jīng)申請了輟學。她徹底消失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和李莉在操場上散步。我贏了,
我用最體面的方式,把那個讓我顏面盡失的女人,趕出了我的世界。可不知道為什么,
心里那團棉花,不但沒有消失,反而堵得更厲害了??章渎涞?,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第 3 章光刻機,這娘們瘋了吧?時間是把殺豬刀,這話不假。它一刀一刀,
把我當年混社會的棱角,全都削成了養(yǎng)家糊口的圓滑。中專畢業(yè)后,我的「江湖夢」
碎得比豆腐渣還徹底。瘦猴回老家養(yǎng)豬去了,大壯接了他爸的班,在菜市場賣肉。而我,
宋浩杰,曾經(jīng)的「浩南哥」,在市里最大的電子城里,租了個十平米的鋪子,
開了家電腦維修店。店名叫「兄弟電腦」。聽著挺有情懷,其實就是收收二手,倒騰點水貨,
靠著當年混社會練就的眼力和人脈,專門搞一些稀奇古怪的電子元件。日子不好不壞,
餓不死,也發(fā)不了財。當年跟在我身后的那些小弟,如今都成了各行各業(yè)的「老油條」。
開網(wǎng)吧的、跑物流的、當保安隊長的……我們偶爾還會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追憶一下當年穿著喇叭褲、梳著分頭、自以為能扛起整個世界的傻逼歲月。至于李莉,
畢業(yè)沒多久就嫁給了一個開工廠的富二代,朋友圈里曬的都是名牌包和國外旅游的照片,
跟我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而王小薇這個名字,就像一顆投入湖里的小石子,
蕩起一陣漣漪后,就徹底沉入了記憶的湖底,再也沒人提起。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
直到那天下午。當時店里沒什么人,我正戴著放大鏡,
用電烙鐵小心翼翼地焊著一個老舊顯卡上的電容。這活兒比當年跟人干架還考驗手眼協(xié)調(diào)。
門口的風鈴響了。「老板,修東西?!挂粋€女人的聲音傳來,有點沙啞,透著一股疲憊。
我頭也沒抬,隨口應道:「壞的放桌上,說下什么毛病?!挂魂囅はに魉鞯穆曇艉螅?/p>
一塊燒得漆黑的電路板被放在了我的工作臺上。那板子很奇怪,布局緊湊得嚇人,
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貼片元件,很多型號我見都沒見過。
一看就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消費級產(chǎn)品?!高@個,能修嗎?急用。」她說。我這才抬起頭,
順著聲音看過去。門口站著一個女人,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舊外套,頭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她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厚得像瓶底,遮住了大半張臉。素面朝天,
嘴唇干得起了皮,整個人透著一股「不修邊幅」的氣質(zhì)??删褪悄菑埬?,
那雙藏在厚厚鏡片后面的眼睛,那股子全世界都與我無關的疏離感,
讓我手里的電烙鐵「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是她。王小薇。十多年了,她好像變了,
又好像一點沒變。少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幾分憔悴,但那股子「怪咖」勁兒,還是一模一樣。
她顯然沒認出我。也難怪,我現(xiàn)在留著寸頭,臉上多了幾分滄桑,常年跟電子元件打交道,
身上早就沒了當年的痞氣,只剩下一股焊錫膏的味道。我壓下心里的波瀾,
拿起那塊電路板仔細看了看。燒得很嚴重,核心的一個控制芯片直接爆了,
周圍的幾個電容也鼓了包?!高@什么板子?軍工的?」我問?!改銊e管是什么,
就說能不能修?!顾恼Z氣很沖,帶著不耐煩。我樂了。嘿,這脾氣還見長?!感奘悄苄?,
但這芯片是定制的,市面上找不到。我得從別的板子上拆一個類似的,再給你飛線改電路。
手工費加材料費,一口價,八百?!刮疑斐霭藗€手指?!赴税伲磕阍趺床蝗?!」
她瞬間炸了毛,聲音都高了八度?!复蠼悖氵@玩意兒就不是普通貨。我擔著風險給你修,
萬一修壞了,我上哪賠你去?八百塊,愛修不修。」我靠在椅子上,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她死死地盯著我,鏡片后面的眼睛里閃著火光。
我們兩個就這么僵持著。最后,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從口袋里掏了半天,
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和一堆零錢,數(shù)了數(shù),遞給我:「我……我就三百?!?/p>
看著她那窘迫的樣子,我心里那點惡作劇的念頭又冒了出來。我斜了她一眼,嘴角一撇,
用一種自以為很欠揍的語氣,慢悠悠地開了口:「喲,當年讀書那么用功,
天天抱著本書不撒手,我還以為你現(xiàn)在怎么也得是個科學家呢,怎么混成這樣?
連八百塊都拿不出來?」話一出口,我就有點后悔了。太刻薄了??蓻]想到,
我這句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王小薇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不是害羞,是極致的憤怒。
她一把搶過我手里的電路板,那雙曾經(jīng)只會茫然和驚恐的眼睛,此刻卻像刀子一樣剜著我。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顫,
「就是你們這些流氓、混混!就是你!當年要不是你一直騷擾我,影響我,
我們的光刻機怎么會拖到現(xiàn)在!」她頓了頓,像是要用盡全身力氣,
一字一句地警告我:「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騷擾我,我就報警!」說完,
她把那三百塊錢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轉(zhuǎn)身就跑,像身后有鬼在追。我一個人愣在店里,
腦子里嗡嗡作響。光……光刻機?那是什么玩意兒?聽著比《拳皇》里的必殺技還牛逼。
她瘋了吧?一個連八百塊都拿不出來的女人,跟我說什么光刻機?還賴我影響了她發(fā)明?
這碰瓷都碰到外太空去了??煽粗郎夏侨賶K錢和她遺落的那塊構(gòu)造復雜的電路板,
我的好奇心像一窩被捅了的螞蟻,瞬間爬滿了我的心臟。這娘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接下來的幾天,我魂不守舍。白天修著電腦,腦子里全是王小薇那張又憤怒又委屈的臉,
和「光刻機」那三個莫名其妙的字。我宋浩杰這輩子,好奇心就沒這么重過。我決定,
我要查個究竟。我撥通了大壯的電話。他現(xiàn)在是我們這片菜市場的「地頭蛇」,
消息靈通得很。「喂,大壯,幫我查個人?!埂刚l啊哥?哪個不開眼的惹你了?」「不是,
一個女的,叫王小薇,以前我們同學。你幫我打聽打聽,她現(xiàn)在住哪,干什么的?!?/p>
「王小薇?就當年那個把你送進局子的妞?」大壯的聲音充滿了八卦的興奮?!干購U話,
趕緊去查?!勾髩训男屎芨?。不到兩天,電話就打回來了。「哥,查到了。那女的,
神神秘秘的。她沒正經(jīng)工作,就住在城東那個廢棄的紡織廠里。」「廢棄工廠?」
我皺起眉頭,那地方鳥不拉屎,荒了好多年了?!笇?!
聽說那廠子被一個什么研究所租下來了,神神秘秘的,門口二十四小時有保安。
附近的人都說,里面在搞什么國家秘密項目呢。王小薇好像就在那研究所里上班。」研究所?
國家秘密項目?我腦子里那根弦,「嘣」的一聲,繃緊了。
一個大膽的、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浮了上來。難道……她當年說的不是胡話?
當天晚上,我關了店門,騎上我那輛破摩托,直奔城東的廢棄紡織廠。
工廠外面拉著高高的鐵絲網(wǎng),門口的保安亭燈火通明。我把摩托車停在遠處,像個小偷一樣,
借著夜色摸到工廠的圍墻邊。這圍墻,當年我翻過不知道多少次,簡直輕車熟路。
我找了個監(jiān)控死角,三下五除二就翻了進去。廠區(qū)里很安靜,只有幾棟廠房的窗戶透出燈光。
我貓著腰,悄悄靠近了最亮的那一棟。那是一間巨大的生產(chǎn)車間,窗戶很高,
但我還是找到了一個堆放雜物的平臺,爬了上去。我撥開窗戶上厚厚的灰塵,朝里面望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了。車間里燈火通明,擺滿了各種我看不懂的精密儀器,
到處都是連接的線路和閃爍的指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