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窗，灑下暖融融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咖啡豆的醇香和甜點的氣味。
大學城附近的這家咖啡館總是坐滿了人，充滿了年輕學子的活力與喧囂。
軒轅明和夏禾坐在靠窗的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夏禾面前放著一杯卡布奇諾，她小口抿著，目光好奇地打量著周圍談笑風生的學生情侶和埋頭苦讀的身影。
她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粉色的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
體內(nèi)的封印仍在，讓她能安然坐在這里，享受著難得的“普通”時光。
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輕松愜意。
軒轅明則捧著一杯冰美式，桌上攤開一本厚重的歷史文獻。
不過此刻，文獻被推到了一邊，兩人的話題正天南地北地聊著。
“所以，”軒轅明攪拌著咖啡，語氣帶著一絲探究，“在遇到那些…麻煩之前，你是怎么生活的？我是說，怎么…謀生？”
夏禾放下咖啡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眼神飄向窗外熙攘的街道，帶著點回憶的恍惚。
“其實…挺難的。小時候，父母…走得早。親戚們…也不太愿意收留我這樣一個‘怪胎’?！?/p>
“畢竟沒人愿意收留一個隨時會勾引自己丈夫的騷女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咖啡苦的得多。
“所以很早就自己出來討生活了。做過很多零工，在餐館后廚洗過碗，在服裝店當過導購，也…在網(wǎng)上接一些翻譯或者簡單的設計活兒。”
“因為…不太敢和人長時間接觸，怕出事。”
她頓了頓，接著說：
“來這座城市，是因為聽說機會多，而且…大城市人多混雜，反而容易隱藏吧？就像一滴水混進海里。”
她看向軒轅明，眼神清澈，“你呢？為什么選歷史系？聽起來…有點冷門？”
軒轅明理解地點點頭，對她的處境感同身受。
他沉吟了一下，決定分享一些真誠的信息。
“你知道嗎？我原本是打算學醫(yī)的，我很早就拜了一個很厲害的老師。后來嘛，高中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現(xiàn)代人需要的治療，并不是醫(yī)學能夠提供的。”
“說起來有點好笑，當年魯迅先生棄醫(yī)從文，我棄醫(yī)從史……誒？……魯迅先生是一個很厲害的文學家啦，我很喜歡他的作品?！?/p>
他補充了一句，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夏禾可能不知道魯迅。
“很多人得的病不是生理上的病，是精神上的病，心理的病。而且，社會這些年變革很迅速，文化變化也極為激烈。我就想著，或許這些問題，能在歷史中找到答案。”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的探尋：
“實際上，不同時期的人們思考的究極問題其實是一致的：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什么樣的生活是好的？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歷史就像一面鏡子，或者...一本厚重的醫(yī)書，每個時代都給自己開了一個方子，試圖回答這些問題。而我，”他指了指桌上的文獻，露出一個略帶自嘲又堅定的笑容，“現(xiàn)在正在做的，就是翻閱這本大醫(yī)書，努力理解那些古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適合我們當下這個‘病癥’的方子?！?/p>
夏禾聽得入神，軒轅明對歷史的解讀讓她感到新奇而深刻。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他的話，然后輕聲問道：“那...如果拋開這些大問題，你自己呢？你憧憬的...好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軒轅明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溫和地看著她，將問題拋了回去——
“那你呢？夏禾。拋開那些...麻煩，你真正憧憬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那些幸福安心的畫面，像什么樣子？”
夏禾沒想到話題會突然回到自己身上，她微微一愣，隨即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攪動著咖啡勺。
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聲音帶著無比的向往：
“我...我想開一家小小的花店。就在一個安靜的街角，不需要很大，但要陽光充足。店里擺滿各種各樣的花……玫瑰、百合、向日葵、還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每天早早起來，給它們換水、修剪枝葉，看著它們生機勃勃的樣子…”
她的聲音漸漸變得柔和而充滿溫度：“然后，會有客人進來。也許是給愛人買一束表達心意的玫瑰，也許是給母親慶祝生日的康乃馨，也許只是某個心情不好的女孩，想買一束雛菊讓自己開心一點……我就幫他們挑選、包扎，聽他們講講花背后的故事……”
她停頓了一下，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仿佛沉浸在那個美好的想象里：“傍晚打烊后，坐在店門口的小椅子上，聞著空氣里殘留的花香，看著夕陽…不用再擔心會傷害誰，也不用再害怕被人當成怪物躲著…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像個…最普通的人一樣?！?/p>
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軒轅明一眼，仿佛在確認這個夢想是否太過簡單平凡。
軒轅明靜靜地聽著，心中泛起漣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夏禾話語中對“普通”近乎虔誠的渴望。
他知道，夏禾向往的“普通”，實際上是在向往一種歸屬感和安全感——對于從小就被視為“異類”的人來說，甚至比生命還要珍貴。
他由衷地贊嘆：“這個夢想...真的很美，夏禾。寧靜，美好，聽起來就很幸福。我相信，那間花店一定會成為現(xiàn)實的！”
他的語氣充滿了肯定和鼓勵。
“謝謝你，軒轅明?！毕暮痰穆曇魩е⒉豢刹斓母袆樱劭粑⒓t，很少有人會這樣認真聽她說話。
“不用謝，”軒轅明微笑道，隨即被夏禾眼中的期待點亮了靈感，他半開玩笑地問：
“那...在你的小花店夢想里，有沒有考慮過聘請一位兼職的歷史顧問？比如，給不同主題的花束配上相應的歷史小故事？‘戰(zhàn)國策’風格的霸氣花籃？或者‘盛唐風華’的牡丹花束？”
他試圖用輕松的方式驅(qū)散她眼底的濕意。
夏禾被他逗笑了，眉眼彎彎：“聽起來...好像很有趣？不過…你…除了研究歷史和當我的‘花店歷史顧問’，有沒有什么更...嗯...‘私人’一點的夢想？比如，環(huán)游世界，比如，成為一個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
軒轅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笑容里帶著一絲復雜和通透。
“每個男人，骨子里大概都曾夢想過擁有那樣縱橫天下的力量吧？我也不例外?！?/p>
他的笑容收斂，眼神變得認真而深邃：“只是...如果成為那樣的大俠，需要犧牲掉一些我內(nèi)心真正珍視的東西——比如選擇的自由，比如守護平凡幸福的可能，甚至...是某些無法用力量衡量的道義和本心...那么，我寧愿不要那份蓋世的武功?！?/p>
他看向夏禾，目光溫和而堅定：“力量本身沒有對錯，但選擇用它守護什么，才決定了你是誰。對我來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守護一些值得守護的人和事，比如...幫助一個朋友找到她的小花店那樣的安寧，或許比當一個‘天下無敵’卻迷失了方向的大俠，更有意義吧？”
夏禾怔怔地看著他，軒轅明這番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他描繪的不是虛無縹緲的俠客夢，而是一種飽經(jīng)思慮之后的抉擇。
守護…安寧…珍視之物…這些字眼在她心中反復回響，讓她對眼前這個溫和的歷史系學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和難以言喻的觸動。
“守護…值得守護的人和事…”她低聲重復著。
那個人，會是我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心底某個角落被輕輕觸碰了一下，暖暖的。
兩人就這樣聊著，咖啡續(xù)了一杯，時間在輕松而略帶深度的氛圍中悄然流逝。夏禾的笑容越來越多，眼神也越來越明亮，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坐久了有點悶，”夏禾緊接著提議道，眼中帶著期待，“聽說大學城附近小吃很多？帶我去嘗嘗你喜歡的？”
“沒問題！”軒轅明欣然答應，收拾好東西。
走出咖啡館，融入午后熱鬧的大學城街道。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軒轅明帶著夏禾穿梭在各種小吃攤之間，給她介紹自己常光顧的寶藏店鋪。夏禾像個好奇的孩子，對什么都感興趣，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又對隔壁的糖炒栗子躍躍欲試。
就在夏禾被一個吹糖人的老手藝吸引，駐足觀看時，一個年輕男子抱著滿懷鮮艷的紅玫瑰，靈活地穿過人群，目標明確地來到了他們面前。
他臉上堆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目光在軒轅明和夏禾之間一掃，毫不猶豫地對軒轅明開口：
“帥哥！買束花送給你的女朋友吧！你看這位美女這么漂亮，鮮花配美人，多浪漫啊！今天剛到的紅玫瑰，開得正好，代表熾熱的愛意！”
軒轅明被這突如其來的推銷弄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趕緊擺手解釋：“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關系。”
“哦？”賣花男挑了挑眉，眼神在夏禾絕美的臉龐和軒轅明略顯局促的臉上打了個轉，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我懂”的了然。他轉向夏禾，語氣更加殷勤：
“哎呀，那更是我的不對了！不過美女，相見就是緣分！這束花送給你了！祝你今天心情像花兒一樣美麗！”
說著，他就抽出一支包裝精致的紅玫瑰，作勢要遞給夏禾。
夏禾看著眼前嬌艷欲滴的玫瑰，又看看賣花男熱情的笑臉，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真的嗎？送給我？”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天真和驚喜，顯然很少遇到這種“善意”。
軒轅明扶了扶額，沒想到就這樣被套路了。賣花男這招挺精妙的——如果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賣花被拒絕，只要提議把花免費送給女方，很少有男人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帶的女伴被一個陌生男人慷慨地送花。
該死的激將法！該死的雄競！
眼看夏禾似乎要伸手去接，他趕緊上前一步，擋在夏禾和賣花男之間，同時掏出錢包，語氣帶著點無奈又堅決：“不用了，多少錢？我買?！?/p>
他利落地付了錢，從賣花男手里接過那支玫瑰，然后不著痕跡地橫移一步，再次隔開了賣花男和夏禾，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仿佛在說：
“花我買了，你可以走了，離她遠點?！?/p>
賣花男接過錢，臉上笑容不變，絲毫沒有被軒轅明的“護食”舉動影響。
他反而湊近軒轅明，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促狹地拍了拍軒轅明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小聲笑道：“哥們兒，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曖昧期嘛，我懂！加油?。∵@么漂亮的姑娘可不多見！”
說完，他朝軒轅明擠了擠眼，抱著剩下的花束，瀟灑地轉身，又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賣花郎在道上混了那么久，眼光自然是毒辣非常。這招，只要女伴姿色出眾，幾乎百試百靈，而且不少男的會感謝自己及時的助攻而送上小費。
同樣的，有些情竇初開的少女也會提前和他通氣，用這種方法試探男伴的態(tài)度。
賣花郎賣的可不是花，他賣的是乃是愛情的試金石！
軒轅明手里捏著那支還帶著水珠的紅玫瑰，感覺像是捏了個燙手山芋。
賣花男那句“曖昧期，我懂”和那個擠眼，像魔音灌耳一樣在他腦子里回響，讓他耳根又開始隱隱發(fā)熱。
他下意識地看向夏禾。
夏禾顯然沒聽到賣花男最后那句悄悄話，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支玫瑰上。
她看著軒轅明遞過來的花，臉上飛起兩朵紅云，眼神亮晶晶的，帶著純粹的喜悅和一點羞澀，小聲說：“謝謝…很漂亮。”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支玫瑰，低頭輕輕嗅了一下花香，嘴角彎起一個滿足的弧度。
夕陽的金輝灑在她低垂的睫毛和粉色的發(fā)梢上，也映著那支鮮艷的紅玫瑰，構成一幅溫柔而美好的畫面。
這畫面，與她剛剛描述的那個開滿鮮花的寧靜小店夢想，在軒轅明眼中似乎有了某種夢幻的重疊。
軒轅明看著這一幕，感受到自己有點熾烈的心跳，再想到賣花男那句“曖昧期”，識海里浩然正氣似乎都滯澀了一下。
該死的賣花套路！還有那家伙的嘴！
他心里暗罵一句，強行把目光從夏禾和玫瑰上移開，看向遠處喧囂的街道，努力平復著莫名有些紛亂的心緒。
可是，真的很好看?。?/p>
軒轅明在心中感慨了一聲，卻也沒說到底是花好看還是人好看。
醫(yī)患界限…二人的過去和未來…好像都被這支突如其來的玫瑰，染上了一抹瑰麗的粉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