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執(zhí)意要將一位青樓花魁迎進門,還許她做正妻。
婚后,花魁搶走我的院子和衣裳,夫君寵溺默許。
我自請下堂,夫君冷笑著潑我一臉茶水,“做妾,你都不配?!?/p>
后來,我和她被歹徒擄走,夫君第一個救她。
世人贊嘆夫君深情,不介意花魁出身,拿命去愛。
我卻成了上京茶余飯后的最大笑話。
我知道,他是為了羞辱我,我可以忍。
直到我腹中孩子被花魁害死,我絕望跳下萬丈高樓。
“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見了?!?/p>
夫君徹底瘋了。
1
成親第三年,夫君慕沉帶回來個青樓女子。
一向抗拒與人有身體接觸的慕沉,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牽著手,摟著腰,將人帶到我面前。
“我要娶牡丹為正妻?!?/p>
我正為慕沉縫衣服,聽到這話針扎疼了手,頓時血珠冒出。
我無法擠出一絲笑,盡量讓自己聲音輕柔。
“夫君,那我呢?”
慕沉淡漠看我一眼,很快厭惡地別開目光。
“你——”
“便做平妻吧。”
說完慕沉摟著牡丹姑娘的細腰離去了。
我愣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小桃氣得直跺腳,為我鳴不平。
“夫人,主君怎么能這樣,讓您和一個青樓女子平起平坐,這不是平白侮辱人么?”
我搖頭,示意小桃別說了。
頹然坐下,心里多了個缺口,空落落的。
當天下午,花魁派人將大大小小的箱子,抬起我的院子。
她媚眼如絲,扭動著如同水蛇般的腰,走到我跟前。
“夫人,這院子寬敞,我瞧著喜歡。慕沉哥哥同意我搬來這里住了。”
小桃氣得不行,“這里是我們夫人的院子,你也太不要臉了!”
花牡丹冷冷掃了小桃一眼。
她擺弄著手指上的蔻丹,一臉輕蔑,“我也是夫君要娶的正妻啊,怎么住不得?”
小桃還要罵回去,被我攔住了。
“讓給牡丹姑娘,我們搬走就是?!?/p>
我抿唇拉著小桃離開。
差點撞進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
我抬眼,對上慕沉一如既往淡漠的目光。
“夫君……”
只是短暫停留,他的視線又很快轉(zhuǎn)移到花牡丹身上。
我話還沒說出口,慕沉已經(jīng)越過我,走向花魁身旁。
他唇角掛著淡淡笑意,“可是累了?”
說著便從袖中拿起手帕,為花魁輕輕擦汗。
花牡丹嬌聲輕笑,“慕沉哥哥,這院子挺大,就是裝飾的不行?!?/p>
她像女主人一般指指點點。
“這里我打算修個花園?!?/p>
“那邊建造個涼亭,到時候我們可以飲酒乘涼?!?/p>
“慕沉哥哥,你覺得如何?”
“好,都依你?!?/p>
慕沉抱著胳膊站在一旁,語氣溫柔寵溺。
花牡丹轉(zhuǎn)頭沖我得意挑眉,狀似挑釁。
我鼻頭一酸。
拉著小桃快步離開。
2
慕沉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報復和侮辱我。
成婚三年,他其實很透了我。
在他最難最落魄時,慕沉曾抱住我的腰,脆弱得像個孩子。
他說,“嫣然,我只有你了?!?/p>
可是后來。
我為了一百兩,將自己賣給別的男人。
慕沉丟掉半條命來救我,卻被我輕蔑嘲諷,“真像一條狗?!?/p>
他是該恨我的。
他恨我將他的滿腔愛意踩碎跺爛,扔在地上。
再也縫合不成一個完整的他。
后來他功成名就,做了大官,成了一方主君。
終究還是不擇手段地娶了我。
三年前的大婚之夜。
慕沉喝醉酒,搖搖晃晃來到我房里,他第一次失控般的發(fā)了狠。
“許嫣然,你憑什么覺得,可以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要讓你后悔!”
我藏在心口的歡喜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就被他狠狠啃咬吞噬掉。
他對我那樣粗暴。
以至于這三年來的日日夜夜,每次想到我都痛徹心扉。
他無數(shù)次的嘲諷我。
“許嫣然,你這樣的女人,和青樓女子又有什么分別!”
所以現(xiàn)在,他果然帶了個青樓女子回來。
要讓她與我共事一夫。
讓她處處踩在我頭上。
這樣侮辱我。
3
我?guī)е√?,搬去了偏殿?/p>
既然慕沉生我的氣,那便讓他撒氣就是了。
等他什么時候消氣,我再搬回去也不遲。
可午膳過后,花牡丹帶著婢女來了我房里。
她扭著水蛇腰,笑得媚眼如絲。
“姐姐,慕沉哥哥要帶我去參加宮宴,我連一身像樣的衣服也沒有,慕沉哥哥就說,讓我先來你這屋里瞧瞧?!?/p>
還沒等我同意,她便笑著闖進來。
我微微有些不悅,凝眉看著她。
“我日常生活簡樸,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樸素的,恐怕你不會喜歡?!?/p>
果真,花牡丹在我的衣柜里挑挑揀揀,皺起了眉頭。
“你好歹也是個正房夫人,衣服怎么還不如我丫鬟穿的。”
花牡丹似笑非笑地瞧我一眼,目光中都是鄙夷。
小桃沒忍住懟了回去,“那可不,畢竟你是青樓的頭牌花魁,我們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可不敢跟你比?!?/p>
花牡丹側(cè)頭瞪了小桃一眼,卻并沒說什么。
我正要準備送客,“不如你出府去成衣店看看,若是有喜歡的,可以讓夫君直接幫你買下?!?/p>
忽然花牡丹眼睛一亮。
“不用了。”
她的目光和手幾乎是同時落在我珍藏的那件月白錦衣上,用兩根纖細的手指捏了起來。
“我看這件就挺好?!?/p>
我眉頭擰起,快步走到她跟前,“別的都行,這件不可以?!?/p>
這件月白錦衣,是慕沉親自讓人為我做的。
也是成婚以來,他送我的唯一一件東西。
就連我自己都舍不得穿。
更別說送給別人。
4
花牡丹故意朝我挑釁一笑。
“那怎么辦,可我就看上這件了?!?/p>
說著,她就要帶走,被我沖上去攔住。
自她入府以來,我第一次對一件事情那么執(zhí)著。
可花牡丹看到我的反應,眼神變得更加玩味,她笑瞇瞇的湊近我的臉,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就不給,你能拿我怎么辦?”
我怒火攻心,罕見的發(fā)了脾氣,仰手就是一巴掌。
花牡丹或許是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動手,她目露怒意,抬手就要反擊,眼珠一轉(zhuǎn)自己率先倒在了地上。
“姐姐,我不過是看中了你一件衣服,你要不想給就不給,為何要打我?”
“就算是慕沉哥哥不在,你瞧不起我就直說,也沒有必要這樣侮辱人吧?”
我被花牡丹的應變能力折服。
還沒反應過來,周身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冷意。
慕沉不知何時到了門口,見狀他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地上前扶起花牡丹。
而后擰眉看我,“許嫣然,你何必這么過分,牡丹并未招你惹你?!?/p>
我怔了怔,一時間有點不適應,慕沉會為了別人這樣呵斥我。
“慕沉……”
我下意識想要解釋,卻被慕沉毫不留情的打斷。
“拿來。”
我愣住,慕沉見我沒有反應,頓時沒了耐心。
他蹙眉更深,直接朝我伸出手來,“牡丹看中了那件衣服,拿過來。她素來不喜歡這些外在的東西,難得有件看上眼的,你就送給她又能如何?”
我怔怔望著眼前的慕沉,猶如做夢一樣,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成婚三年,他難道一點不了解我嗎?
花牡丹素來不喜歡外面的東西,難道我就是貪圖這些東西,小氣到連一件衣服不舍得給別人嗎?
慕沉他到底是忘記了——
這件月白錦衣,是他三年來唯一送給我的一件東西。
5
我冷笑了下。
慕沉見我反應,更加不悅,“許嫣然,你現(xiàn)在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握著手里那件月白錦衣不撒手。
花牡丹仍蜷縮在慕沉懷里,嬌滴滴的我見猶憐。
那一套我學不來,但我可以捍衛(wèi)自己的東西不被搶走。
我冷著臉從一旁拿過剪刀,三下兩下,將那件月白錦衣剪爛。
“你!”
慕沉臉上的寒意更深了。
我沖著他們笑,“慕沉,這可是你送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v然我毀掉它,也不可能容忍別人將它搶走?!?/p>
慕沉氣得胸口起伏,他將花牡丹摟抱得更緊。
“牡丹別難過,我?guī)闳ベI比這更好的衣裳?!?/p>
臨走前,慕沉冷冷回頭看我,“許嫣然,你現(xiàn)在真是不可理喻。”
說著他們就一起邁出了門。
離開了我的偏殿。
聽府里的下人說,當天慕沉就讓人準備了馬車,帶著花牡丹逛遍長安街的大街小巷,買回來一馬車的衣服首飾。
直接把主院的屋子,都給堆滿了。
我正拿著剪刀,修理那盆去年春天栽種的花。
不知為何,去年還長勢旺盛,今年就蔫蔫的,看起來半死不活。
聽到下人的傳報,我只是輕輕笑了笑,“既然他愿意,那就一切都隨他吧。”
第二日,慕沉摟著花牡丹穿著盛裝回府。
聽說是去參加了宮宴。
花牡丹與那些貴婦們相談甚歡。
世人都知道,慕沉有了一位寵上了心頭的新夫人。
慢慢的,許嫣然這個名字,也成為一個笑話。
下人還在慢條斯理的說著這些,我笑著低下頭,擺了擺手。
“罷了,以后這些事,都不必再說給我聽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我覺得嗓子干癢,出聲喚小桃。
“還記得去年埋在樹下的米酒嗎?”
小桃點頭。
我笑著說,“還怪想念呢,要不挖出兩壇,今晚解解嘴饞吧。”
再不喝,恐怕以后就沒機會了。
6
在最高最粗的那棵大樹下,我和小桃去年埋了六壇酒。
準備等重要的日子再喝,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沒有這樣值得慶祝的重要日子了。
下人們慣會見風使舵,她們見花牡丹如今這樣得寵,而我自始至終被慕沉冷眼相待。
紛紛猜測,或許我在這府中待不了多久了。
就連我自己也這樣想。
小桃抱來了兩壇子酒,又讓人拿了兩只碗,我和小桃對坐小酌。
“小桃,你最近可有看上的人家?”
我笑著抱住酒壇,“趁著夫人我現(xiàn)在還沒被趕出去,還可以幫你物色一門好親事,讓你下半輩子平安無憂?!?/p>
小桃原本還在笑,聽到我這話,驟然眼眶紅了。
她拼命搖頭,“不要!小桃不要嫁人,要一輩子陪著夫人!”
我搖頭笑她傻,凈說什么傻話。
“女孩子怎么可以不嫁人呢?”
可是小桃下一句卻說懵了我。
“夫人,你嫁給了心愛之人,可是試問,你真的開心嗎?”
我迷茫地望著酒壇發(fā)呆。
是啊。
我真的開心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兩壇子酒都空了。
小桃也喝得醉醺醺的,我讓她不必守夜,回去休息。
迷迷糊糊我衣服還未脫,就栽倒在床榻上,恍惚間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到有人在輕輕觸摸我的臉頰,還有我的頭發(fā)。
弄得我癢癢的。
我不舒服地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睡著。
忽然,有什么涼涼的東西湊過來,堵住我的嘴巴,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用力去推開。
卻觸碰到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他被我一推,悶哼一聲,卻巋然不動。
頭頂有人喟嘆,“嫣兒,你為何不能服個軟?”
“明明是你有錯在先?!?/p>
那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就好像三年前的慕沉一樣。
7
三年前,慕沉飛黃騰達,用盡了手段到處找我,最終在一個山村里發(fā)現(xiàn)了我,然后將我?guī)Я嘶貋怼?/p>
他擰眉望著我,額頭上是融不化的冰川。
“許嫣然,你可真是讓我好找?!?/p>
“說好的不離不棄,到底那個男人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心甘情愿的拋棄我,然后跟著他離開?!”
慕沉當時的表情,恨不得直接殺了我。
我當時淡淡一笑,“一百兩?!?/p>
慕沉整個身體都曾因為生氣而顫抖。
“一百兩就可以買下你?”
“是。”
他憤怒地把一摞銀票扔在我臉上,“那本君買了你,往后你許嫣然,只能是本君一個人的玩物!”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
慕沉最狼狽最落魄的時候,眼都瞎了,乞丐都不如。
為了治他,我用一百兩把自己賣給了別人。
后來他眼睛好了,拼了半條命來救我,我卻故意嘲諷他,像一條狗。
估計把他氣得夠嗆。
所以他功成名就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抓回去,狠狠報復我。
那時他白天慪氣,晚上也會有柔軟的時候。
總是趁著我睡著,或者是見我哭泣,就忍不住過來抱住我。
而后無可奈何嘆息一聲,“許嫣然,我真是恨透了你?!?/p>
“你那樣傷我,我真恨不得一刀殺了你?!?/p>
說著,他就溫柔地親上來。
良久喘息過后,他靜靜望著我,“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8
過往的回憶如同夢一般,在腦海中聚了又散。
不知過了多久。
臉頰上的觸碰感沒有了,涼涼的,原來是窗戶沒關(guān)。
原以為慕沉夜里來過。
望著空空如也的房間里,我自嘲地低笑一聲,原來又是一場夢。
自從花牡丹住進府里,慕沉再也沒來過我房間,日日留宿。
其實原本慕沉也不住我房間,他更多待在書房。
因為他嫌我臟。
世人都說慕沉情深意重,即便是當年,我先拋棄了他。他仍舊不放在心上,待我溫柔如初。
可我清楚得很,他一直都是為了報復我。
沒有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私奔過。
所以在他看來,或許我比青樓女子還不如。
第二日一大早。
我便去找慕沉了。
他抬頭靜靜凝視我,臉色少有的溫和,“你來做什么?”
我朝著他盈盈一拜,而后跪下。
慕沉倏然站了起來。
他的音量變大,“許嫣然,你又要玩什么把戲?!”
“慕沉,我自知沒有做好你的妻子,更沒有得到你的喜歡。”
“如今你已經(jīng)得了心愛的牡丹姑娘……”
“若當真愛一個人,便要全心全意對她,不可三心二意,給她添堵?!?/p>
“所以慕沉,今日我自請下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