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把一摞厚厚的卷宗,往桌上重重一放,發(fā)出一聲悶響?!澳阋臇|西。我倒想看看,
這里面到底能開出什么花來?!彼_椅子坐下,抱著雙臂,一副看戲的架勢。
他手下的兄弟們,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流水賬,跑斷了腿,不知被盤問了多少次,
早就怨聲載道。在他看來,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抓人上手段來得痛快。
祁振邦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辛苦了。”說完,
便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自顧自地翻閱起來。房間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和墻上那座老式掛鐘滴答作響的聲音。燈光昏黃,將祁振邦年輕卻異常沉穩(wěn)的側臉,
映照得棱角分明。他看得極為仔細,每一份口供,每一張開銷單子,他都會反復看上好幾遍。
手指會順著那些記錄,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仿佛在構建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祁同煒的意識,此刻就是一個最頂級的犯罪側寫師,用超越這個時代的目光,
審視著泛黃紙頁上的每一個名字。“第一個,王副科長。黃埔二期,作戰(zhàn)勇猛,性格暴躁。
這個月最大的開銷,是給自己換了雙德國產(chǎn)的牛皮軍靴。動機很明確,虛榮,想在人前顯擺。
符合他一貫的性格,暫時排除?!薄暗诙€,李秘書。文筆很好,心思細膩,負責會議記錄。
他這個月給鄉(xiāng)下老母親寄了兩次錢,數(shù)額不小,幾乎花光了他全部的薪水。一個孝子,
一個對自己吝嗇,對家人大方的人,通常有著極強的道德底線??梢越档蛻岩伞?/p>
”祁振邦的筆,在兩個名字后面,輕輕畫了個圈,又打了個叉。老陳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煩,
換了好幾個坐姿,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說祁科長,這都看了一天一夜了,
看出什么名堂沒有?弟兄們可都等著你發(fā)話呢?!逼钫癜铑^也沒抬,只是擺了擺手,
示意他安靜。這種被人無視的感覺,讓老陳胸口一陣火大,但他想起了周教官的叮囑,
只能強壓下火氣,悶悶地喝著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半個小時后,
當祁振邦翻到最后一名嫌疑人的卷宗時,他敲擊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住了。嫌疑人,黃石,
內部人稱“老黃”。四十幾歲,參加過北伐,是最早一批老同志。資格老,脾氣倔,
最出名的,是他那近乎病態(tài)的節(jié)儉。卷宗記錄,老黃的衣服,
永遠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中山裝,袖口和領口磨出了毛邊,還打著補丁。吃飯,
從不去外面吃,頓頓都是白粥配咸菜。發(fā)的薪水,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費,
其余全部上交組織當經(jīng)費。在所有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