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未盡,承諾有時
從小鎮(zhèn)出來的第九年,遲湛成了京城的大佬,我成了炙手可熱的明星。
完成年少時的夢想,他終于松口要娶我。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感動到哭。
可他們不知道,遲湛縱容十八歲的小姑娘奪走我們的戀愛賬號,更是在我確診癌癥時,豪擲百萬只為讓她看一場煙花秀。
所以在他算著婚期的每一天,我都計劃著離開。
1
酒局結(jié)束,我暈暈乎乎回到房間。
腳步聲在耳邊響起,我頭都沒抬「醒酒湯放下,你先出去?!?/p>
響起的是一道清麗的女聲,我沒聽過「遲湛我和在一起一年了。」
她語氣真誠的可怕「我知道你們快結(jié)婚了,但是他不愛你,他娶你只是出于責任?!?/p>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我們做過很多次,他說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找到年少的感覺。」
我扶著頭的手終于放下,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發(fā)愣,但是很快就回過神,掏出一只女式香煙放在嘴上,笑的嬌媚「還有什么,一次說完吧?!?/p>
煙霧繚繞中,她咬著嘴唇,似乎有些糾結(jié),卻還是上前,把細嫩白皙的手攤在我跟前「這是遲湛送的鉆戒,是他親手做的。」
「他說在娶你之前,娶我一次?!?/p>
「他還說,他的身邊太危險,他不愿我被污泥染黑。」
小姑娘說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眼前做工粗糙的鉆戒,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款式我很熟悉,畢竟是他送給十八歲的蘇煙的。
2
我呼出最后一口煙霧。
面前的小姑娘剛好十八歲的年紀,嬰兒肥還沒有褪完。
穿著白裙,并沒有很驚艷,反而帶了一絲土氣,但更多的是純。
抬頭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像誰,不太像我,像蘇燕,永遠定格在十八歲的蘇燕。
肚子很不舒服,疼的厲害。我翹起二郎腿「所以呢?讓我主動和他退婚?」
「你覺得可能嗎?攀上他,就有十輩子花不完的錢。」
小姑娘咬咬唇還是開口「你是明星,是萬眾矚目的紅玫瑰,你不缺錢,而且和不愛你的人在一起是種折磨?!?/p>
「他愛你?不見得?!?/p>
「和我在一起,他能找你,和你在一起,他不會停止偷腥?!?/p>
「到那天,小妹妹你會比我慘?!?/p>
小姑娘強忍著淚水走了。
其實我是騙她的,哪能有我慘呢?畢竟我已經(jīng)快退出生物圈,要進攻土壤圈了。
而她最多也就是給筆分手費,體體面面分手。
3
我十八歲就跟了遲湛。
我的童年是餿饅頭味的,爸媽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就跑了,只留下我和姐姐相依為命。
姐姐叫蘇燕,她很善良,給我取名叫蘇煙,希望我可以汲取她的精氣,養(yǎng)育自己生下來就不會哭的虛弱。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我兩歲的姐姐從小就像一個小大人,打著工,拉扯著我,順帶著自己。
她小小的世界里都是我,直到遲湛出現(xiàn)。
她的臉上多了笑容,飯桌上多了肉。
我不喜歡吃肉,但我喜歡姐姐笑,所以我對遲湛也有了興趣。
三個人和諧美好的生活在姐姐十八歲的時候停止。
姐姐死了。
先天性心臟病,換心臟就能活,我和遲湛發(fā)瘋般借高利貸,終于湊齊了費用,等來了心臟。
卻在姐姐被推進手術(shù)室的前一刻,心臟被知名明星搶占。
命運不會善待我們。
沒等來第二顆心臟,蘇燕閉眼前,牽住我和遲湛的手,對遲湛笑的抱歉「我的妹妹,交給你了,讓她開開心心就好。」
在一聲聲抱歉中,她走了。
只剩下我和遲湛。
十八歲時,他問我想和他在一起嗎?
我答應(yīng)了,在破舊燥熱的小旅館里,貢獻出彼此的第一次。
我不想待在這個小鎮(zhèn),遲湛也是,我要跟他走,他思索后答應(yīng),開始揭起自己生活的一角。
血腥,暴力,可謂是刀尖舔血。
但是遲湛把我保護的很好。
他不允許外面的臟亂沾染我分毫,白天他在外面占場子,我就在學(xué)校里讀書,晚上他拿著大砍刀約架,完事就躡手躡腳回來。
道上的人都知道遲湛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那人還是個大學(xué)生。
我和遲湛唯一一次紅臉,就是關(guān)于我未來的去向。
我想演戲,想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
但是遲湛一眼就看出我心中所想,堅決不同意,我哭的厲害,對他拳打腳踢「我要為姐姐報仇,要親自為姐姐報仇!明明她不需要換心臟就能活,明明她能等!」
他妥協(xié)了。
可遲湛似乎并不開心。
在豪宅里無數(shù)個夜晚,他從背后摟住我輕嘆「煙,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喜歡以前的小鎮(zhèn)?!?/p>
而我總是笑罵推開他,又調(diào)情似的摟住他「遲湛,不論我什么樣子,你都要喜歡?!?/p>
經(jīng)紀人從門口匆匆進來,連忙扯出一堆紙往我臉上招呼「怎么突然流鼻血了!可別把高定弄臟了?!?/p>
直到煙頭燒到了手,我才猛然驚醒,指尖輕觸鮮血。
所以遲湛喜歡的,一直就是姐姐?
「劉姐,今天可以早早休息嗎?我想回家?!?/p>
我站在浴室里,任由鼻血流淌。
其實今天回來,我是想告訴遲湛,我得癌癥,可能活不久了。
現(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
不管他喜歡的姐姐,亦或者是那個小姑娘,他都不會對我的死感到難過。
浴室門把手扭動,遲湛回來了。
「這么晚了,還在洗澡嗎?」
我嗯了一聲,匆匆擦干血跡出了門。
他把我抱上床,扯進帶有酒氣的懷里。
「怎么瘦了這么多,沒好好吃飯?」
低頭要吻我,卻撲了個空。一只手輕點他的嘴唇,拒絕了他。
愣了一下,他抱的更緊了些「是不是有那個不長眼的欺負你?我去封殺她!」
自從看見晚上過渾身是血的遲湛,我就再也不敢關(guān)燈睡覺,現(xiàn)在還在亮的小夜燈,給遲湛帶上了溫柔的輪廓。
我描繪著他的眉眼,「遲湛,我們分手吧?!?/p>
眉頭緊蹙,表示主人的煩躁「又怎么了?」
見我沒說話,繼而道「都快奔三的人了,在矯情什么?」
「分手?為什么?」他的眉頭漸漸松開,嘴角還帶起一抹笑意「蘇煙,你不年輕了,你能看上的金龜婿都知道,你蘇煙出生不好?!?/p>
「再說,知道你是我睡過的,誰還敢要你?」
心疼。
手指無意識揪住左胸衣料,仿佛那里有個正在坍縮的黑洞,把體溫連同心跳一起吸走。
我很怕疼,卻還是在第一次逃離紋身店后,進去紋了遲湛喜歡的繡球花。
遲湛趁著酒勁說出來的話,怎么會讓我一樣疼?
我紅著眼眶,主動摟上遲湛的脖子,身體往他懷里縮了縮,「遲湛,你還愛......」
他打斷了我的話「都快十年了,問這些還有意思嗎?」
他微微推開我「蘇煙,別作。」
「最近不僅要籌備我們的婚禮,還有一個重要的合作。我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哄你。」
話剛說完,放在桌子上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
掛斷,響起。
掛斷,響起。
我們誰都沒有動作,仿佛是無聲的對峙。
三秒后,遲湛推開了我,起身捏住手機看了一眼「公司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我不說話,看著天花板,他欲蓋彌彰地又補充到「就是上次和你提到的合作,我可能很晚才回來,你先睡,不用等我?!?/p>
萬籟俱寂,我聽到陽臺有些失真的聲音「別急,我就到?!?/p>
隨后而來的是門急促的摔打聲。
5
我們的婚禮是在七天后,六月初三,萬事皆宜。
他說要給我一場絕世婚禮。
三天前,檢查出癌癥,還是晚期。我顫抖著把那張重如千斤的白紙鋪平了放大了看,內(nèi)心害怕到不能自已。
我想見到遲湛,想告訴他,可當真的看見他,我又害怕他知道后會崩潰。
我抹開淚水準備裝作無事上前,一個女孩卻跑著撲進了他的懷抱。
在他們后面,是成片綻放的絢爛煙花。
我能接受遲湛的一切,但我獨獨不能接受背叛。
小姑娘離開時,還開口,問我要不要看遲湛出軌的證據(jù)。
光是想著他把其他女的抱進懷里,從他們身上找著姐姐的影子,我就惡心到想吐。
所以,我不會嫁給遲湛。
醫(yī)生說,就算治療意義也不大,頂多一年可活。
在和遲湛糾纏的九年里,我成了混混,明星,唯獨不是蘇煙。
在剩下的日子里,我想做回蘇煙。
離開的時間,也定在六月初三。
6
我點了一堆外賣,炸雞漢堡,麻辣燙,鋪滿了桌子。
又隨便挑了一部外國片子看。
開門聲響起,遲湛裹著潮氣進門,他褪了西裝外套走過來抱我。
看見桌子上的一片狼藉,他挑眉道「今天轉(zhuǎn)性了,怎么突然吃起了這些東西?!?/p>
他有些厭惡地拿開我手上的雞腿,坐在干凈的沙發(fā)上把我摟進懷里。
手撫摸著臉,按住眼睛下面的淚痣。
「眼睛跟前的痣不好看,我們?nèi)c了吧!」
我沒理他,看著電影哭。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男女主交換戒指的一幕。
輕笑一聲,摸著我腦袋的手更加溫柔「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嫁給我?」
我擦了擦鼻涕「不用,反正也沒幾天了?!?/p>
他的手拿了回去,向后靠在沙發(fā)上。
沉默了一會兒「嗯?!?/p>
他站起身,神情莫測的盯著我「這幾天有一個合作,要出差,這幾天可能都不回來。」
說完這句話,他便閉口不言,他在等我服軟。
等我說好,等我像往日一樣踏著腰纏上他,撒嬌說你陪我去吧。
我重新拿起被他隨意丟在桌子上的雞腿,面無表情「去吧」
他轉(zhuǎn)身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摔得比上次還響。
距離離開還剩五天。
我主動找上了經(jīng)紀人。
她對我擺了擺手,繼續(xù)打著電話「哎呦,雖然是內(nèi)定,你還不知道我們煙煙嘛,流量什么的不用擔心啦!」
她掛了電話笑的開心「煙煙,上次給遲總提的那個合作,成啦!」
她絮絮叨叨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雖然遲總出面談妥了,但是人家的模特圖要露腰的啊,你腰間紋了一個花,有點難搞?。 ?/p>
我微微一笑「李姐,給我放五天假,我去洗掉?!?/p>
隨便進了一家紋身店,老板是個男人,背影有些消瘦,他正忙著搗鼓手機。
「老板洗紋身?!?/p>
」等等,馬上來?!?/p>
他以極其夸張的動作親了親手機,轉(zhuǎn)頭帶上手套「要紋什么?」
「不是紋,是洗?!?/p>
他動作微滯,嘴角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抬頭看了我一眼。
「分手了?」我沒回答當做默認。
「洗紋身很疼的,你確定?」
「不怕?!刮椰F(xiàn)在最不怕的就是疼。
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了過去。
遲湛的追求是從一個戒指開始的,他花光了錢,在小鎮(zhèn)的三流金店買了一顆鉆戒,第一次表白,就把它套在我的指尖。
鉆戒很美好,遲湛也很美好,但我還是拒絕了。
我沒答應(yīng),他也不放棄。在經(jīng)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告白,我終于投進了遲湛的懷抱。
二十歲的遲湛滿心滿眼都是我,抱著我轉(zhuǎn)圈圈時他說「因為你,空氣都是甜的?!?/p>
當初遵循愛意說著心理性喜歡的他,怎么會在后來的九年里,對我漸生厭惡呢?
腰間的繡球花,是他差點因為我死掉后,我紋的。
天真的我放走對家,后果就是引來了他們報復(fù)。
遲湛把我死死護在懷里,硬生生讓人捅穿。
他撿回一條命,我去了紋身店。
內(nèi)心洶涌難以表達的愛意,用疼痛來釋放,用他最愛的繡球花來紀念。
當晚,我撩起衣擺,把尚在發(fā)紅的紋身展示給他看,期待著他的感動。
他卻是微微發(fā)愣,皺眉問我為什么,又問我疼不疼。
他強撐起身子,拇指壓住我的眼角,摸著我的臉「我愛你,我不會從你身上去索取我付出的酬勞?!?/p>
我感動的一塌糊涂,甚至想不聽他的話,把他的名字紋在最顯眼的地方。
我覺得,我會永遠淪陷于遲湛。但現(xiàn)在,我才知道,遲湛這句話是對姐姐說的。
一股無力感席卷全身,我不能恨姐姐,更恨不上遲湛。
因為責任,因為姐姐的遺言,籌備著我們的婚禮,而我支撐著破敗不堪的身體,籌謀著離開。
洗完了,老板開口「姑娘,要是決定不愛了,就不要回頭,不然,很疼的?!?/p>
我起身把錢放在柜臺上「我不會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