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第一人民醫(yī)院,高級干部病房。
祁同偉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著輸液管。
里面是鎮(zhèn)靜和補充能量的藥劑。
經(jīng)過一番檢查,只是精神受到過度刺激,身體并無大礙。
但這病房內(nèi)外,氣氛卻緊張到了極點。
沙瑞金、李達康、高育良、趙東來……
幾乎整個漢東省委、省政法系統(tǒng)的頭面人物,全都聚集在了這里。
一個個平日里威風(fēng)八面、說一不二的大佬。
此刻都像是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站在走廊里,低聲交談,神色凝重。
他們都在等。
等一個消息,或者說,等一個人。
那個能讓天翻地覆的人。
高育良的心情最為復(fù)雜。
他靠在墻上,手里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
作為祁同偉曾經(jīng)的老師和最大的靠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祁同偉的處境。
當(dāng)他得知祁同偉被圍在孤鷹嶺時,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以為,“漢大幫”的這面旗幟,今天就要倒塌。
他甚至連如何切割,如何自保的腹稿都已經(jīng)準備好。
可他萬萬沒想到,最后關(guān)頭,竟然出現(xiàn)如此戲劇性的驚天逆轉(zhuǎn)。
沙瑞金和李達康,這兩個之前恨不得將祁同偉置于死地的人。
現(xiàn)在卻比誰都緊張他的安危。
這太不正常了。
高育良在官場沉浮多年,嗅覺何其敏銳。
他立刻就意識到,祁同偉的背后,出現(xiàn)了一股足以碾壓整個漢東省的恐怖力量。
而這股力量的來源……
他想起了祁同偉那個十幾年前就被秘密單位帶走的哥哥。
當(dāng)年,祁同偉的父親,那位老支書,還專門來找過他,想讓他幫忙打聽一下孩子的下落。
可他動用了所有關(guān)系,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最高機密,無權(quán)查詢”。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祁家那個不起眼的大兒子,恐怕是走了天大的運道,成了一條潛龍。
只是沒想到,這條潛龍,如今已經(jīng)成長到可以翻江倒海的地步。
“育良書記?!?/p>
沙瑞金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討好。
“這次的事,是我們省委的失察,讓祁同偉同志受委屈,也讓你這位老領(lǐng)導(dǎo)擔(dān)心。”
高育良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陣冷笑。
現(xiàn)在知道叫“祁同偉同志”了?
早干嘛去了?
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說道。
“瑞金書記言重了。同偉他,也是我們政法隊伍的一員,組織上對他的審查,是正常的?!?/p>
“只是,方法上,可能有些同志,過于急躁了?!?/p>
他這話,綿里藏針,矛頭直指侯亮平,也順便敲打沙瑞金和李達康。
沙瑞金何嘗聽不出來。
他現(xiàn)在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是是是,育良書記批評得對?!?/p>
“等這邊事了,我一定嚴肅處理相關(guān)責(zé)任人,給祁同偉同志一個交代!”
他口中的“相關(guān)責(zé)任人”,自然就是侯亮平。
那個“齊天大圣”,這次是真的捅破天了。
別說最高檢,就是他岳父來,也保不住他!
就在這時,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黑色風(fēng)衣,身形挺拔的英俊中年。
在一群身穿黑西裝,神情肅穆的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他明明只是一個人,卻仿佛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
所過之處,空氣都仿佛凝固。
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被他吸引過去。
沙瑞金在看到那個人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滯一瞬。
雖然他從未見過真容,但只憑那股深沉如淵的氣度。
和周圍那些一看就不是普通保鏢的安保人員。
他立刻就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祁同光!
他真的來了!
沙瑞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連忙迎了上去,臉上擠出最謙卑、最恭敬的笑容。
“您……您是……祁同光院士吧?”
他甚至不敢直呼其名,而是用上尊稱。
祁同光的腳步?jīng)]有停下。
他甚至沒有看沙瑞金一眼,只是從他身邊,徑直走過去。
這是一種徹底的無視。
仿佛沙瑞金這個省委書記。
在他眼里,和路邊的花草,沒有任何區(qū)別。
沙瑞金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身后的李達康、高育良等人,更是心頭巨震。
他們何曾見過,沙瑞金有如此卑微的一面?
又何曾見過,有人敢如此無視一位省委書記?
這個中年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祁同光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的眼中,只有那間病房。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病床上,聽到動靜的祁同偉,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
當(dāng)他看到門口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時。
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十幾年了。
他終于又見到了自己的哥哥。
他還是記憶中那個瘦削的模樣,變得越發(fā)沉穩(wěn)、挺拔。
眉宇間帶著一股讓人無法直視的威嚴。
“哥......”
祁同偉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祁同光快步走到床邊,看著自己弟弟那蒼白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和怒火,在他胸中交織。
這就是他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說要“勝天半子”的弟弟。
如今,卻被那幫狗東西,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老弟。”
祁同光開口,聲音很輕,卻充滿了力量。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祁同偉。
“我來了?!?/p>
“對不起,我有些來晚了。”
祁同偉拼命地搖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晚……不晚……”
“你能回來……就好……就好……”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想問。
想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想問他到底做了什么,能有今天這般通天的能量。
但話到嘴邊,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
“你回來了就好”。
“老弟,你什么都不用說,我都懂?!?/p>
祁同光看著他,眼神無比堅定。
“從今天起,你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下跪?!?/p>
“你失去的尊嚴,我?guī)湍阋稽c一點地拿回來?!?/p>
“你受過的委屈,我讓他們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漢東省這片天,要是敢讓你不舒服,我就把它捅破!”
“這個天,我給你撐著!”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
病房外,透過虛掩的門縫。
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的沙瑞金、李達康、高育良等人。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們知道,祁同光這話,不只是說給祁同偉聽的。
更是說給他們所有人聽的。
漢東省,要變天了。
不,是天已經(jīng)被翻過來了。
而翻天的人,此刻就在他們眼前。
他們每個人的命運。
從這一刻起,都將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