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太陽早早升起來,恰到好處的陽光鋪滿整個房間,
細碎的塵埃在空中緩慢起伏。床上的人覺得刺眼,迷蒙之中翻個身,
背對著窗戶把自己整個裹進被子里,就在意識即將下沉到底的時候,不遠處的手機響起。
“我有一只小毛驢……”唱了半分鐘,姜井然才勉強伸出一只手撈過手機。
他現(xiàn)在睜眼都困難,更別說看清屏幕上的字,
沒睡醒的聲音帶著三分沙啞和九千九百九十七分怒氣:“喂?誰?!薄叭蝗话。€沒起床嗎?
”姜井然壓下煩躁,勉強清醒了點,回:“嗯?!苯獙⒌溃骸笆遣皇亲蛱煊职疽沽??
年輕人玩可以,但也要注意身體……”姜井然聽著,
在姜將下一次停頓的時候立馬說:“我知道了爸,你有什么事嗎?”姜將沉默了兩秒,
說:“今晚有個宴會,你來一下吧?!苯獙⒉豢傋尳粦辏驗橹浪辉敢?,
但既然開口了,就說明姜井然非去不可。姜井然坐起來,抓抓頭發(fā):“在哪?
”姜將:“噢……云亭酒店?!保獙⒆尳凰狞c到,
他過去的時候不早不晚正好四點。雖然不懂來這么早做什么,
但本著多一問不如少一問的原則,姜將說什么他做什么就行了,他爹總不至于把他給賣了。
有工作人員在門口專門等著姜井然,一見他下車便迎了上去:“請問是姜井然先生嗎?
”姜井然點頭:“是?!惫ぷ魅藛T說:“請您跟我來,化妝團隊在這邊,西裝也已經到了,
一共三套……”姜井然覺得奇怪,打斷他,問:“今天的宴會誰舉辦的?
”工作人員答:“桑先生?!苯幌炔还苁悄膫€桑先生,又問:“宴會主題。
”“……”工作人員微笑著看了他一眼,說,“婚宴。是您和桑先生的婚宴。
”……姜井然在房間坐了十分鐘,煙蒂已經填滿了一個煙灰缸,他先是撥了姜將的電話,
又打了宋明珠的手機,后者的打到第三個,接通了。姜井然上來就問:“宋女士,
我爸在你身邊嗎?”宋明珠支支吾吾:“然然,你爸爸他……”姜井然:“在是嗎?
”宋明珠不作聲,姜井然就說:“你把電話給他?!彪娫捘沁厸]了聲音,
姜井然也很有耐心地等著。片刻后,姜將的聲音從聽簡傳出,“然然?!苯怀聊魂?,
說:“原因?!苯獙ⅲ骸澳阋仓溃罱拘马椖恳恢蓖菩胁幌氯?,員工也發(fā)不下工資,
爸爸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姜井然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不眠不休了半個月想要多湊點錢解決家里的困境,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被賣了。
姜井然又點燃一根煙,姜將聽見聲音,下意識說:“少吸點……”姜井然當沒聽見。
結婚不新鮮,聯(lián)姻在這幾年更是屢見不鮮,姜井然沒什么特別的,或許現(xiàn)在不結婚,
以后也要殊途同歸。但結婚當天自己才知道這件事,也是說不出的荒誕與戲劇。
姜井然以為自己不會再失望了,沒想到是他高估了自己。抽完一支煙,
姜井然問:“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是誰?”姜將:“晝夜集團總裁,桑沉舟?!鄙3林邸?/p>
是個挺“傳奇”的人物,姜井然高中的時候和對方當過同桌,
不過最后分開的時候似乎不太愉快。他問:“他知道嗎?”姜將:“就是他提的。
”姜井然笑了,沒信。只說:“那行,只要別是兩個人都被蒙在鼓里就行。
”姜井然又道:“讓我結婚可以。我有要求?!苯獙⒚黠@松了口氣,說:“什么要求,
爸爸都滿足你。”姜井然說:“三年前我說要分戶口你不同意,現(xiàn)在怎么說也得答應了吧。
”“……”姜井然說:“這通電話我一直開著錄音,你要不要自己聽聽你剛才的話?
”姜將嘆了口氣,說:“你在公司還有不少股份?!苯唬骸拔覠o償轉贈給您。
”姜將無法,松口道:“那等之后找個合適的時間……”姜井然:“就明天。
”“……”姜將又嘆氣,“明天就明天吧。你別怪爸爸?!苯粧炝穗娫挘?/p>
姜將給他轉了五十萬,他看了一眼那條入賬消息,捏滅了手機屏幕。姜井然原想再抽一根,
但煙還沒塞嘴里,一只手伸過來把煙拿走了:“肺不想要了么?
”什么時候來了人姜井然都沒察覺,他抬頭,看見一身黑西裝的桑沉舟站在他面前,
手里捏著他那根沒來得及點燃的煙。姜井然笑了笑,收起打火機,說:“你好啊,桑先生。
很高興和你結婚?!苯恍Φ貌幌袷羌俚?。桑沉舟回道:“你好,姜先生。
和你結婚我同樣感到高興?!苯幌仁且汇?,然后站起身,語氣沒一點緊張和不滿,
勾肩搭背熟練到好像他和桑沉舟原本就是要結婚的愛侶一樣:“桑先生很幽默啊。
你身上這是今天的禮服嗎?結婚穿黑色會不會不太好?”桑沉舟由他掛在自己身上,
說:“你不喜歡的話,還有一套白色的?!苯唬骸笆菃幔可O壬鷾蕚涞耐Τ浞?。
”桑沉舟說:“和你結婚,應該的?!苯豢此谎郏?/p>
心道:“這人說情話的本事和自己有的一拼,也不知道以前談過幾個。
”桑沉舟扭頭和姜井然對視,耐心問道:“可以去換衣服了嗎?”“嗯?”姜井然說,
“當然。”說結婚穿黑色不好只是姜井然隨口一說,但最后還真的換成了白西裝。
巨大的穿衣鏡前,他和桑沉舟并肩而立。兩人的樣貌都沒話說,架一件衣服更是不在話下,
成對的禮服往他們身上一套,平添幾分般配感。周圍的工作人員夸贊不停,祝福也不停。
姜井然聽著嘰嘰喳喳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呆。雖然他談過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對象,
但也沒想到自己真會有結婚的一天。這世界真魔幻。桑沉舟注意到身邊的人心不在焉,
跨一步站在姜井然面前,手伸了出去。姜井然回神,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桑沉舟說:“別動。領子亂了?!苯徊粍恿耍粗3林壅J真的眉眼,
又想:“也不知道這位桑先生知不知道他以前的戰(zhàn)績,唔……大概是不知道,
要不趁現(xiàn)在說一聲?”姜井然開口:“桑先生……”桑沉舟又站在了他身邊:“好了。
要出場了。”姜井然覺得他應該是故意的,但沒有證據(jù),只能點點頭。
這場特別、突然、且轟動的婚禮來了不少人,姜井然粗略掃過一眼,一張臉也看不清。
桑沉舟在他耳邊低聲說:“在看賓客嗎?不用看,沒必要知道他們是誰。
”姜井然:“……”行唄,您最有錢就聽您的。桑沉舟的父母在他高中時意外雙亡,
姜將想來卻被他婉拒,于是一雙新人攜手從大門口走到場地中央。這場婚禮,明明來賓眾多,
姜井然卻恍惚地覺得:從頭到尾,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直到所有流程結束,
姜井然都不太能回過神來。即便結婚很倉促,但它一直被人們冠以“隆重”的標簽,
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由于桑沉舟的身份擺在那兒,沒多少人敢灌他們酒,
只有兩三個桑沉舟的好友先是圍在姜井然身邊一個勁叫嫂子,
然后打著“不喝就是不重視嫂子”名號非讓桑沉舟喝。桑沉舟晃著高腳杯,
掃了一圈這群的“狐朋狗友”們,說:“喝可以,但你叫他嫂子,問過他的意思了嗎?
”俞雁翻了個白眼,有些人娶到人就開始裝起來了,
但他還是立馬對姜井然說:“嫂……不是,對不起啊井然,你說我能叫什么我就叫你什么。
”姜井然想了想,說:“那叫我一聲哥夫吧?!备纭⒏绶??俞雁扭頭瞥了眼桑沉舟,
后者在笑。俞雁:“……”你還笑?還笑?嫂子要反攻你了,你還笑?俞雁張張口,
姜井然又說:“開個玩笑,叫什么都行?!庇嵫悖骸啊彼f:“好嘞哥夫。
”說完就示意桑沉舟:“喝吧,還等什么呢?”桑沉舟干脆的喝了,
白吟弦懶洋洋地在一旁鼓掌,說:“恭喜?!庇嵫阌纸o桑沉舟倒了一杯,滿的:“恭喜!
”就連一直電話不停的原赭也抽空祝賀:“恭喜。
”姜井然雖然不信桑沉舟和他結婚是喜歡他,但此時看他們氣氛這么好,
當然不會說什么喪氣話。他摩擦著手指,出神間與桑沉舟對上了視線,
對方眼里的情緒姜井然看不懂,但他覺得桑沉舟應該是想聽他說點什么,
于是姜井然下意識脫口而出:“恭喜。”桑沉舟眼里染上笑意,揉了把姜井然的頭。
……宴會結束,姜井然跟著桑沉舟去了頂樓套房。走出電梯,桑沉舟說:“怕你太累,
明天再回家,可以嗎?”姜井然點點頭,猶豫著問:“我搬去你家?
”桑沉舟說:“我也可以搬去你家?!苯凰查g搖頭:“算了算了。
”他現(xiàn)在住的是自己買的房子,沒多大,地方也有點偏,叫桑沉舟住過去太委屈他了。
桑沉舟看他一眼,沒說什么。進了房間,看見灑滿玫瑰花瓣的大床,
姜井然才后知后覺有點尷尬,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跟桑沉舟,說認識也認識,說熟也不熟,
即將和對方-上-床,不尷尬都不行。但轉念一想,萬一桑沉舟沒那個意思呢?
姜井然胡思亂想,沒注意桑沉舟把他按進沙發(fā)里,然后走了出去,等他回過神,
對方已經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桑沉舟坐在姜井然身邊,說:“結婚太匆忙,
沒來得及給你準備什么,這是我在晝夜的一半股份。
”“……”姜井然伸出去的手立馬縮了回去,他想笑又覺得不禮貌,只能說,
“不用給我準備什么。”桑沉舟卻說:“要的。”姜井然無奈:“桑先生。太貴重了。
”桑沉舟問:“是嗎?”姜井然點頭。桑沉舟又說:“那先放著,等你愿意的時候再簽。
”沒想到還是個固執(zhí)的人,姜井然胡亂點點頭,看著桑沉舟把文件放到一邊。氣氛一時沉默,
越沉默,越尷尬,而在這尷尬之中,還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曖昧。姜井然有些受不住,
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他問:“桑先生以前談過戀愛嗎?”桑沉舟:“沒有。
”姜·談過不知道多少個·井·馬上集夠十二生肖·然:“……”他表情有些微妙,
桑沉舟看他的樣子,有心逗人,問:“怎么?你談過?
”姜井然點頭:“嗯……”桑沉舟:“幾個?”姜井然不敢說話,其實也是不大記得了。
但說好了坦白,姜井然深呼口氣,
做好心理準備——主要是桑沉舟說自己沒談過這件事太讓人震驚了——說:“好、好幾個。
”也是沒想到姜井然這么實誠,桑沉舟頓一下,了然。他接著問:“做過幾次?
”姜井然:“沒幾次?!彼麚Q對象比換衣服快,而且其實對這種事不熱衷。
桑沉舟“嗯”一聲,說:“都斷干凈了嗎?”這個問題姜井然沒想到,他如實點頭,
又說:“雖然都斷干凈了。但桑先生,你看,我本來就愛玩,我們也沒什么感情基礎,
不如就做個表面夫夫,私下各……”其實姜井然想說,他挺沒節(jié)操的,
就算那種事沒幾次也比不過桑沉舟是個處,再加上之前桑沉舟朋友們的一聲聲祝福,
他覺得不公平。桑沉舟打斷他:“各什么?”姜井然:“呃……各玩各的?
”桑沉舟:“……”他不說話,姜井然莫名覺得危險,一種讓他想炸毛的危險。
不過桑沉舟什么也沒做,他和姜井然距離剛好,姿態(tài)也很端正,說:“你想讓我知道的,
我已經知道了,現(xiàn)在該讓你聽我想讓你知道的了。”姜井然還沒說話,
桑沉舟就直接說:“這場婚禮雖然很匆忙,但我們結婚確實是我提的。
我完全自愿且感到幸福?!薄啊薄拔也辉谝饽阏劻藥讏鰬賽?,因為那畢竟是過去時。
而你,現(xiàn)在以及以后都是我的。”“…………”輸出兩波還不夠,桑沉舟繼續(xù):“還有,
或許你不相信?!薄半m然我沒談過,但我從十七歲開始一直喜歡一個人。”“他叫姜井然。
”姜井然:“………………”他現(xiàn)在不止想炸毛,更想逃。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桑沉舟靠近他,把他圈在了沙發(fā)角落。姜井然頭皮發(fā)麻,他從來從來,
從來都沒有被這么告白過,實在是太讓他害怕了。明明桑沉舟什么都沒做,
甚至語氣都沒變一下,但他就是害怕。姜井然推他:“你、你離我遠一點。
”桑沉舟:“為什么?”姜井然:“……”桑沉舟說:“今天我們結婚了,你忘了嗎?
”姜井然努力平復心跳,他看著桑沉舟的眼睛,后者漆黑的眼眸告訴他,他說的都是真的。
于是姜井然避開:“桑總,這種玩笑并不好笑?!鄙3林劾鹚氖?,
輕輕落下一吻:“所以我沒有開玩笑。”姜井然遭不住了,
想以往都是他把別人撩的面紅耳赤,哪有自己這么挫敗的時候。姜井然覺得不行,
他猛然往前撞上了桑沉舟的唇瓣。桑沉舟沒避開,反而張開嘴邀請姜井然探索。
姜井然一開始還能掌握主動權,后來就不行了,他被吻的有些暈,
被松開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環(huán)上了桑沉舟脖子。桑沉舟的手指壓在姜井然艷紅的唇上,
問:“愿意嗎?”姜井然穩(wěn)了穩(wěn)呼吸:“什么?
”桑沉舟說:“和我成為彼此有名有實的愛人。愿意嗎?
”姜井然:“……”他們離得這么近,身體上的反應想擋都擋不住,
姜井然沒拒絕的理由和立場,可他又想起來桑沉舟看著他的眼神……姜井然:“不愿意。
”桑沉舟抱著他,說:“嗯。那可以讓我再說一遍你再拒絕我嗎?”姜井然不懂,
但沒有拒絕:“唔……”然后他聽見桑沉舟問:“你愿意今天晚上和我-上-床-嗎?
”姜井然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他抵著桑沉舟的額頭,拖著聲音說:“不愿意?!薄昂?。
”桑沉舟手往下,“那我?guī)湍恪!闭f完不等姜井然開口,又重新吻了上來。算了,姜井然想,
怎么算他都不虧。***當晚兩人并沒有睡在一起,因為結束后桑沉舟接到一通跨國電話,
他為了不打擾姜井然休息,去了其他房間。不過即便姜井然身邊沒有桑沉舟,
他的夢里也有這個人。他夢見了高中的時候。和桑沉舟同班是高一的事,
他在夢里回到了兩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他們互不認識卻同樣遲到,
雙雙被班主任拘在了門外?!罢f說吧,剛開學就遲到,去哪了?”高一的班主任是個奇人,
其他老師都因為班上學生的身份而要管不管的,只有她,眾生平等的訓每一個人。
姜井然先開口了,他說:“父母離婚,我去圍觀,順便給他們放個鞭炮。
”年少時候的姜井然不懂收斂,比他班主任更平等的討厭每一個物種,
樂意用自己創(chuàng)飛每個試圖不管怎么著他的人。這句話一出,
連旁邊始終表情冷淡的桑沉舟都看了過來。班主任:“……”她又問桑沉舟:“你呢?
”桑沉舟原本是打算說真話的,但在別人說完“苦”時你來說“樂”,怎么看怎么不合適,
所以他沉吟一陣,說:“鞭炮我陪他放的?!边@下就變成班主任和姜井然盯著桑沉舟了。
班主任一人給了一腦殼,讓他們回班去了。因為他們來的最晚,其他人又都已經挑好了座位,
所以兩個人就這么,當了三個月的同桌?;氐轿恢蒙希灰Σ恍Φ乜粗3林郏?/p>
說話更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鞭炮你陪我放的?”桑沉舟看著他,
淡定地說:“下次陪你。”姜井然:“……有病?!毙禄榈诙煸缟夏馨磿r起床的不多,
桑沉舟姜井然算一對。餐桌上,姜井然奇怪桑沉舟居然沒先走,思考一下,
問:“桑先生昨晚睡得好嗎?”對面的桑沉舟抬眼,說:“一半好。”姜井然:?
他猶豫著接著往下問:“什么叫……一半好?”桑沉舟:“一半好是因為知道有你在,
一半不好是因為沒睡?!苯唬骸啊彼行┟悦?,
怎么感覺桑沉舟和昨天不太一樣了呢?難道是坦白之后就不用偽裝了?不過不論怎樣,
姜井然是不會讓自己落入啞口無言的境地的,他說:“那祝桑先生今晚睡個好覺。
”桑沉舟點頭:“一定?!苯唬骸懔?。吃過飯,
姜井然惦記著昨天和姜將說的分戶口的事,想著先把這件解決了再搬家,他和桑沉舟說了聲,
對方“嗯”后一路跟著他回了家。姜井然:“……桑先生為什么來?”桑沉舟:“陪你。
”姜井然:“這事我知道嗎?”桑沉舟:“你現(xiàn)在知道了。
”姜井然見桑沉舟就要打開車門下車,連忙重新上鎖,桑沉舟扭頭看他。
姜井然:“我一個人可以?!薄拔抑??!鄙3林壅f。姜井然疑問:“那你為什么來?
”桑沉舟眼神飄遠一瞬,輕笑一聲道:“說好了下次陪你放鞭炮,好不容易等到下次,
不能錯過?!苯幌肫饋碜蛲砟莻€夢,下意識想接一句“有病”,
剛出口一個字就硬生生止住了。桑沉舟還笑著問:“怎么不說出來?”沒見過找罵的。
姜井然鎮(zhèn)定道:“這次不打算放鞭炮?!鄙3林埸c頭。姜井然以為他放棄了,還沒松口氣,
又聽這人說:“可我來都來了?!苯唬骸啊狈?。結婚之前,
姜井然沒少從姜將或是其他什么人口中聽說過桑沉舟,
他們對他的評價都是:晝夜集團掌權人,天才,年少有為,有野心,有錢有權,
不能輕易惹最好是別惹。從這些評價中,姜井然很難找到十七歲那個少年的影子,
可現(xiàn)在……姜井然語氣真誠地喊了聲桑沉舟:“????!鄙3林郏骸班?。別叫這個。
”姜井然沒理他,誠懇地問:“你確定你不是和晝夜集團那個??傊孛藛??
”桑沉舟:“……”能撩人的嘴自然也能損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井然:“如果是的話您大可以告訴我,我是不會說出去的。畢竟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但是冒充別人還是很不好……”話語戛然而止,桑沉舟趁姜井然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開了鎖,
隨后又輕啄了下姜井然的唇珠:“下車了?!苯唬骸啊丁?/p>
”姜將和宋明珠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本想等姜井然回來后再好好談談,
但等人進門后才發(fā)現(xiàn)桑沉舟居然也跟著來了。看見跟在姜井然身后的人的那一刻,
姜將就知道這事拖不了了。利落的辦完手續(xù),出了公安局,姜將對宋明珠說:“你先上車吧,
我有話跟然然說。”宋明珠看看他又看看姜井然,嘆氣道:“哎……好好談。
”姜井然看姜將欲言又止,側頭對一旁好像沒什么眼色的桑沉舟說:“我想單獨和我爸說。
”桑沉舟揉亂了姜井然的頭發(fā)才離開。姜將點了一根煙,語氣悲傷又滄桑:“然然,
是爸爸對不起你?!苯幻嫔蛔儯骸艾F(xiàn)在清了。”煙入口苦澀,讓人舌尖發(fā)麻,
姜將勉強笑笑,又說:“股份你留著,那是你應得的?!苯唬骸安挥昧耍?/p>
留給你小兒子吧。”姜將還想再勸,但看著姜井然冷淡的神色,最終也只能點頭。
姜井然陪他到一支煙燃盡,說:“那我先走了?!苯獙⒑八骸叭蝗弧!苯荒_步停住。
他聽見姜將艱難地問:“你恨爸爸嗎?”姜井然笑了,說:“不恨。你跟我媽……我都不恨。
”恨是一種感情,它有時比愛還累。姜井然沒有愛,更恨不動?!肮镜穆毼晃視o掉,
走之前我會做好交接,不會妨礙工作……”父子一場,誰都沒想到他們之間,
最后居然是這么一句話。姜井然說完便匆匆回到車上。透過窗,
他看見姜將原地愣怔后也上了車,隨后那輛車駛離,沒入車群。桑沉舟一晚沒睡,
姜井然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不適合開車。桑沉舟一個電話叫來了自家司機,等姜井然回神,
他發(fā)現(xiàn)車窗外的景色早就變換過幾番。姜井然原以為這是去桑沉舟家的路,
急忙說:“我的東西還沒拿?!鄙3林壅f:“不用拿?!苯唬骸盀槭裁??
”桑沉舟:“昨天我們結婚了。沒有蜜月的婚禮是不完整的。
”姜井然有點無語:“也不用一直強調‘我和你結婚了’這個事實吧。
”桑沉舟大方承認自己就是在強調這個事實,說:“理解一下已婚男人的激動心情。
”姜井然:“……”嘴不過,已放棄。***桑沉舟選的地方不遠,就在市郊的溫泉山莊。
姜井然之前還說等有空了來享受享受,沒想到這就來了。溫泉山莊里的溫泉有公共,
也有私人的,有夫之夫的兩個人當然毫不猶豫選擇了后者。姜井然先下溫泉,
桑沉舟問:“喝茶還是喝酒?!苯唬骸昂染瓢伞!鄙3林蹨蕚浜貌畔滤?。溫泉不大,
姜井然端起酒喝了一口,透過薄霧把視線投向對面。兩個人的浴袍都穿得很規(guī)矩,
姜井然想起自己這兩天在桑沉舟那里受過的挫,再加上隔霧看人人更惑,他玩心漸起,
說:“桑先生,你坐的好像離我有點遠。”桑沉舟:“嗯。不遠怕出事。
”姜井然:“……”他又問:“桑先生有腹肌嗎?”桑沉舟有問必答:“有。
”姜井然:“我能看嗎?”桑沉舟說:“你過來,我就讓你看。
”姜井然:“……你不是說怕出事嗎?”桑沉舟說:“已婚。就算出事也合情合理。
”姜井然無話可說。桑沉舟又道:“放心,你不愿意我不會做什么?!薄斑^來。
”姜井然磨蹭著過去了,剛靠近就被桑沉舟拉進懷里。桑沉舟的體溫比姜井然高,
他被熱的哆嗦一下,抖完就先發(fā)制人:“不是說不做什么?
”桑沉舟很有道理:“抱一下也不算是做了什么。而且你不是要看?光看怎么夠?
”姜井然想了想,覺得光看確實是有點虧,于是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說:“請吧,
桑先生。”桑先生抱著人懶得動:“你自己來?!苯徽婢妥约荷鲜至?,
不過他沒解桑沉舟衣帶,那太流氓,而是直接把手伸了進去,伸完才問:“我體溫比你低,
你覺得涼嗎?”桑沉舟所答非問:“嗯,我?guī)湍闩?。”姜井然再度放棄,他仔細感受了下?/p>
真心夸贊:“手感不錯?!鄙3林壅f:“你喜歡就好。專門為了你練的。
”姜井然噎了噎:“桑老板,請不要亂開玩笑?!鄙3林郏骸皼]亂開,是真的。
”姜井然試圖轉移話題:“這里的酒不錯,桑先生嘗嘗?!鄙3林塾望}不進,拉回話題,
問他:“你不記得了嗎?八年前你威脅我說讓我練出比所有人都好看的肌肉,
讓你好去那群人面前炫耀。不然就和我分手。
”姜井然手里的酒杯差點被他扔出去:“啊……?”不是驚訝于桑沉舟說出這種話,
而是驚訝于這句話還真是姜井然自己說的。十六歲的姜井然被姜將強制送出國,
那時候的他有氣沒地撒,為了和他爸作對,整天不務正業(yè),交一群混子哥,
染花紅柳綠的頭發(fā),游走于各種酒吧。這種自毀式的反抗不能激怒他爸半分,
反而差點讓獨自一人、身在國外的姜井然遇險。十七歲生日,
他的那群朋友們帶著姜井然去了一家新酒吧,
年少的姜井然第一次被-同-性-戀-猛烈沖擊。不是說他以前不知道,
而是他第一次直面同性make love。場景之混亂激烈,讓姜井然畢生難忘。
后來那群人問他是否反感,是否要加入,還告訴他,他們會讓他體會到什么叫極樂。
姜井然才明白,自己被盯上了。無疑地,姜井然從小到大都長得好,
在國內他也曾遇到過不懷好意的人,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姜井然早早地報了跆拳道,
是妥妥的黑帶二段。一群人圍著他,
看著姜井然不緊不慢地喝完一杯威士忌后掏出一把F-S拍在桌上,
接著聽見他用純正的當?shù)卣Z說:“打贏了,我歸你們。
要是輸了……”姜井然一一掃過那些他現(xiàn)在已經記不得的臉,
微笑道:“那就麻煩各位用這把匕首閹了自己?!蹦侨喝艘粋€個都是花架子,沒兩個能打的。
結果可想而知。人渣得勢跋扈自恣,失勢了便想著逃跑。錄音是個好東西,姜井然從小就會,
他坐在沙發(fā)上反復放著錄音,包間門都不用他鎖,這群傻逼自己就把自己的出路給堵死了。
“要是誰敢跑,我就拿著這段錄音每天找個酒吧公放一遍。大家平時也都挺有名的,
相信不用我特意標注就會有人認出各位。你們說是吧?”“有名”的人跪在地上給他磕頭,
一個勁的說他們錯了。姜井然聽了一陣,“大發(fā)慈悲”地說:“不閹也行。這樣吧,
咱們報警?!币蝗喝耍骸啊弊詈筮@件事姜井然大獲全勝,他雖然混,但沒干過出格事,
而且他本就是受害人又是個未成年,得以全身而退。不過至此,姜井然也一戰(zhàn)成名。
回到較為安全的家里后,姜井然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后來他又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個同。
這個發(fā)現(xiàn)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好是因為這似乎又是一個能氣到姜將的本錢,
壞是因為還沒氣人呢,姜井然自己的三觀先碎了一半。為了驗證這是真是假,
又為了緩解自己的后怕和對家的思念,姜井然安裝了國內一款交友軟件,
軟件自動給他匹配可能認識的人。于是姜井然加上了“病樹”,兩個人從朋友到至交好友,
最后到戀人關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么快是姜井然故意的。他急于求證,
所以也沒覺得自己一告白對方就答應是不是哪里有問題。姜井然原本就是話多的人,
交往以后話量更是翻三番還得乘以二,整天沒事就去-騷-擾“病樹”,
路上買到個化了之后又被重新冷凍后不成樣子的冰棍都要拍照發(fā)過去?!安洹币埠苡心托?,
基本上都是秒回,就算不能及時回復,也會在之后一條一條標注回復,
并且解釋自己剛才干什么去了。說真的,姜井然的動心是必然,
就算之后他交了那么多個對象,時不時會想起來的,也只有這一個。
姜井然在感情上是個奇葩,別人動了情恨不得把自己的不堪與痛苦一鍵清除,
死也要在對方面前藏好,生怕露出來一點。而姜井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有了情就會控制不住想讓對方多了解一點自己,想讓對方看一看自己的過去。不為別的,
就為了讓他心疼、讓那個人再多愛自己一點。如果一個人只愛你光鮮亮麗的表面,那不是愛,
那是崇拜。姜井然不需要崇拜,他就要愛。越缺什么,越想得到什么。
所以姜井然在交往的時候跟“病樹”說了父母離婚都不想要他,說了自己被扔到國外沒人管,
說了有一群人想強迫他被他送進了局子但他還是很后怕。
“病樹”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安撫姜井然,盡他所能的逗姜井然開心,
那些一條又一條不露臉的內容豐富的視頻,到現(xiàn)在都還在姜井然的電腦里。某一晚醉酒,
忘了時差的姜井然一通視頻電話撥過去,對面秒接,卻依舊沒露臉。
姜井然湊到漆黑一片的屏幕前,雙眼是帶著淚光的迷離,臉頰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紅。
看不見人,他不滿地嘟囔:“我看不見你!”手機里傳來一陣聲音,
屏幕上顯示的內容卻依舊毫無變化。姜井然感覺更委屈了,改變策略,
語氣變軟:“我想看看你……哥哥?!逼鋵嵔徊惶宄z人究竟誰大誰小,但為達目的,
口頭上犧牲一下也無所謂。這招很管用,
“病樹”開口了:“……你對別人撒嬌也叫‘哥哥’?
”姜井然:“……”“病樹”是會抓重點的。姜井然搖頭:“沒有別人能讓我撒嬌了。
”姜井然是會讓愛他的人心疼的?!安洹眹@了口氣,說:“可我很丑。
”姜井然問:“真的嗎?”“病樹”說:“真的。有人評價我全身上下只有背影能看。
”姜井然無知無覺地信了,說:“那說明你身材好?!薄安洹毙枺骸笆菃幔?/p>
”姜井然語氣認真:“是的。”“所以我能看看你嗎?”印象中,
這是“病樹”唯一一次這么堅定地拒絕他:“不能?!苯唬骸芭?。
”“病樹”低聲給他道歉,說怕嚇到他。姜井然一邊心想再丑能丑到嚇人?
一邊口上胡謅:“現(xiàn)在不讓我看也行,但我總有一天是要回國的,到時候一定要見到你。
而且我告訴你哦,我今天去酒吧,
勁兒的朝我炫耀……其中有一個不要臉的非讓我看他男朋友的腹肌……”“你也要練知道嗎?
到時候我就帶著你去他們面前炫耀。不然、不然……”“病樹”輕輕問:“不然什么?!
”姜井然卡了殼,他還是害怕,就算他現(xiàn)在和“病樹”再親密,他也不敢說,他害怕成真。
可他不說,“病樹”卻懂,對方道:“不然就和我分手是嗎?
”“病樹”笑得還很開心:“好啊。為了不被你分手,我會努力練的。
保證讓我們家姜然然滿意?!苯痪W名取得很隨意,真名去掉中間的字就輸了進去。
很難說清楚那一瞬間姜井然的感受,如果非要說的話——那一瞬間,他在想,
如果“病樹”真的和他說的那樣能把人丑哭的話,他就帶對方去整容,搖身一變大帥哥。
然后……陪他一輩子?!上б惠呑幽敲撮L,意外和明天,總是意外先來。
***“明明是你自己說……”姜井然的聲音在桑沉舟溫情的目光里漸漸低了下去。
桑沉舟:“怎么不繼續(xù)?”姜井然與他對視,旋即猝不及防地用食指刮過桑沉舟的下巴,
調笑道:“不是說很丑嗎?桑總這張臉跟‘丑’可沾不上邊。
難道是……”姜井然懸空掐住桑沉舟的脖子,威脅:“說。你把我初戀藏哪了?
”桑沉舟任他掐,他一直都覺得,姜井然就像是一只膽小的刺猬,
而他的畢生夢想以及非達成不可的目的,就是讓這只刺猬只對他毫無保留地攤開肚皮。
這不是說一不二的獨占欲,而是他怕這個人再受到傷害。如果他將來有了真正能交心的朋友,
桑沉舟也只會替他開心。桑沉舟的聲音已經啞了,他輕聲誘惑:“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美色當前,姜井然心如亂麻,桑沉舟目光專注地看著面前人,而他閉眼吻了過去,
在接觸到桑沉舟雙唇的瞬間被對方搶奪主動權。
這一次的親吻和姜井然之前所有的親吻都不一樣。他那么膽小,那么不敢面對,
卻避無可避的,在這樣一個帶著些強勢的吻里,聽到了桑沉舟的愛。到最后,不止是嘴唇,
姜井然的舌尖、心臟,乃至他整個人都在發(fā)顫。桑沉舟問:“適應嗎?
”姜井然略微迷茫地看他。桑沉舟:“和我接吻,適應嗎?
”姜井然:“……”他誠實道:“很爽。和抽煙差不多。
”桑沉舟:“……”“那下次想抽煙了,記得找我接吻。
”姜井然:“……我剛才說的話能收回嗎?”桑沉舟:“不可以?!焙芎茫诙尉芙^了。
沒地方后悔,姜井然只能發(fā)泄到桑沉舟的唇上,后來就不記得最初的目的了。溫泉很舒服,
桑沉舟的懷里也很舒服,接吻同樣。一吻結束,姜井然竟然有點想睡。桑沉舟順著他脊背,
說:“先別睡好嗎?”姜井然:“嗯?”桑沉舟:“禮物,還沒看?!苯蛔饋?,
問:“什么禮物?”桑沉舟親了親他的眼睫,說:“新婚煙花?!痹捖渌查g,
一朵煙花在半空中綻放,極絢麗極耀眼。姜井然耳邊,
不僅有花火不斷升起、炸開、熄滅的聲音,還有外面嘈雜的人聲,
更有桑沉舟的那一聲:“寶寶?!薄拔覑勰?。”如果說高中時候的姜井然是“狂”,
那么高中時候的桑沉舟就是“傲”。這樣的兩個人偏偏做了同桌,
可想而知那三個月的生活會有多精彩。桑沉舟一直優(yōu)秀,
占著年級第一的寶座還能拉開第二名三十分。而姜井然呢,跟他一樣,戴著倒一的桂冠,
還能比倒二少五十分。也是真的很不容易了。
班主任秉持著“只有差老師沒有差學生”的思想,明里暗里讓桑沉舟多帶帶姜井然,
桑沉舟從來都是表面乖乖巧巧答應,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都不怎么管的。姜井然則直接的多,
在又一次被說教后,他直言自己就是廢,也不想改變,讓老師少操心。
班主任當時怎么說的來著,哦,她好像什么都沒說,只是嘆著氣拍了拍姜井然的肩膀。
姜井然被她嘆氣嘆的想抽煙,于是他語文課溜號,自己一個人躲廁所去了。還沒點燃,
他那位好同桌來了,桑沉舟看一眼他手里的煙,什么都沒說,什么也沒做,就那么看他。
姜井然被看的心頭火起,開口就是嘲諷:“好學生在這干嘛呢?”桑沉舟不作聲。
“不是不樂意管嗎?現(xiàn)在過來,是打算找老師打小報告?”桑沉舟認識姜井然,
從開學那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人是誰。認出他很容易,調查他也不難。那天他沒說謊,
的確是姜將和冉月離婚了,只是姜井然沒放鞭炮,他站在民政局外面,煙頭掉了一地。
彼時已是他們做同桌的第二個月,還有一個月就要分科、分班,按兩人的成績,
絕無再分到一班可能性。姜井然說話難聽,在桑沉舟看來卻不過是虛張聲勢。
他想:自己這個同桌上課睡覺,
被點起來后還用一句“同桌沒看好我也應該陪我一起出去”連累桑沉舟在走廊站了一節(jié)課。
課后打架,為了一只野貓的死活單槍匹馬挑釁五個混混,要不是桑沉舟碰巧路過,
姜井然就不是單純去醫(yī)院縫兩針那么簡單……桑沉舟從沒有見過這種人,善良得隨心所欲,
又壞得坦坦蕩蕩。一紙調查寫不完這個人的所有,桑沉舟第一次對一個人起了好奇,
開始不著痕跡的觀察后,又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惻隱。他會想,如果什么都沒發(fā)生,
這個人會是什么樣的?!艾F(xiàn)在想管了?!庇谑撬こ瞿且徊剑皇且徊讲粔?,
至少對姜井然來說,一步不夠。年少的桑沉舟意識不到這個問題,所以分別措不及防,
他最后得到的也只有那句“我討厭你”。但沒關系,現(xiàn)在的桑沉舟明白了,他會用所有方式,
邁出十步、百步。***五個字不亞于煙花,只是煙花炸在天上,這五個字炸在姜井然心里。
桑沉舟與他額頭相抵,明知故問:“為什么發(fā)愣?”“怎么?
你以前那些男朋友沒對你說過這幾個字嗎?”“……”姜井然要怎么答?說當然是說過的,
可感覺完全不同,其他人說,姜井然會想讓他閉嘴,如果對方不,姜井然會生理性厭惡,
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嘔吐。桑沉舟說,姜井然只想逃跑。馬不停蹄、連夜扛著火車跑。
“都怪你長的太帥……”桑沉舟捏他的手指:“是嗎?
可我怎么記得某人高中時候說我只有背影能看呢?”那是剛做同桌的時候,
桑沉舟在英語課上因為自我介紹裝了個大的,初具名聲。姜井然作為他的同桌,
被人追著打聽。剛開始的回答還算客觀:“長得還行,比我差一點?!焙髞恚骸熬湍菢?。
”再后來:“全身上下也就背影能看?!弊詈螅骸笆莻€人。
”姜井然:“……”姜井然問:“你要算賬?”桑沉舟啄他一口,說:“相比算賬,
我想要別的。”姜井然好奇:“什么?”桑沉舟:“比如說彌補一下我們的新婚之夜。
”姜井然無語且震驚:“……你就真不是個人吧?昨晚沒睡,今天又跑了差不多一天,
你還有力氣?”桑沉舟再次展現(xiàn)他聽“言外之意”的優(yōu)秀天賦,說:“沒拒絕,
所以是愿意的對嗎?還有……你心疼我?”姜井然:“……”他心疼個鬼。“哥,歇著吧哥。
我們來日方長?!苯徽f著就要起身離開,桑沉舟按住他,問:“為什么?
”姜井然:“什么?”桑沉舟說:“你在害怕什么嗎?為什么不愿意?”姜井然沒回答,
反而沉默一陣問桑沉舟:“你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回事嗎?”桑沉舟:“嗯?
”姜井然:“我的第二任男朋友交往了半年還長,他跟我說,
沒有-性-事的愛情是不可能長久的。我當時真以為我喜歡他,
所以我?guī)追芙^后聽見他這么一句話就覺得自己確實沒拒絕的理由?!苯煌nD一下,
繼續(xù):“但其實我挺害怕的,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會感到不安。
上過床后就和他分手了?!薄啊苯徽f,“所以之后談的時間都不長。
”桑沉舟說:“沒關系。”不知道他是在因為什么而說沒關系,姜井然搖搖頭,
又說:“而且……我覺得不公平?!币娊唤K于說到他想知道的,
桑沉舟緊接著問:“什么不公平?”姜井然說:“對你不公平。
”桑沉舟認真地:“我從來沒說過,也從來沒這樣覺得過?!苯恍π?,說:“我知道啊。
”桑沉舟把人環(huán)緊了點,說:“你覺得對我來說不公平,是因為你愛我。
”姜井然問:“真的嗎?”桑沉舟:“是。”姜井然又迷茫了,
說:“可我根本就不能確定什么是愛?!本瓦B當初跟“病樹”在一起的時候,
他都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只是后來斷了聯(lián)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談了那么多個,
究竟有幾個是真正喜歡的、又有幾個是順勢而為的,姜井然也說不清楚。
姜井然評價:“我好像個渣男?!鄙3林塾X得他可愛,說:“沒關系。我能感覺得到就行了。
弄不清就弄不清吧。”姜井然聽他這么說,安靜了一會兒又說:“桑沉舟,你說你喜歡我?
”桑沉舟:“比喜歡重很多?!薄啊苯灰运囊馑几牧耍^續(xù)問,“你為什么愛我?
”桑沉舟問:“非要個理由嗎?”姜井然:“要。”桑沉舟只能說:“最開始只是喜歡,
之后當你初戀那段時間,一邊不斷被你吸引,一邊害怕你發(fā)現(xiàn)我是我。
”姜井然:“你確定這是在回答我的問題?”桑沉舟不逗他了,說:“不用糾結。
我愛你是一件正常且正確的事,你存在本身就是我愛你的理由?!薄啊苯徽嬲\道,
“在哪進修的說話的藝術,能給我報個班嗎?”“……”桑沉舟笑著湊過去吻他。
第二天睡醒已經接近中午,兩個人吃過午飯就要返程。上車后桑沉舟就開始工作,
姜井然現(xiàn)在無職一身輕,百無聊賴地看著沿途風景。桑沉舟掛掉電話后,
扭頭跟他商量:“司機留給你,自己回去拿東西可以嗎?”“噢?!苯徽f,“不可以。
”“好?!鄙3林蹜艘宦暰鸵螂娫捦七t會議,姜井然急急忙忙攔他,
哭笑不得地說:“開玩笑開玩笑,工作第一。
”桑沉舟卻說:“我現(xiàn)在養(yǎng)十個你養(yǎng)十輩子還綽綽有余,所以是你第一。
”姜井然:“……”萬惡的資本家?!罢娴拈_玩笑,拿點東西而已,我又不是巨嬰,
離不開人……”桑沉舟:“倒是希望你離不開我?!苯唬骸啊眽蛄?,真是夠了。
桑沉舟也不強求,說:“隨時給我打電話?!苯槐攘藗€“OK”。要拿的東西不多,
姜井然清點過兩遍后沒立馬下樓,他坐在客廳里點了支煙,這兩天看起來好像只是結了個婚,
但對于他而言,遠不止這些。他得緩緩。姜井然不懷疑桑沉舟說的“喜歡他”,
因為對方沒必要騙他,騙他又得不到好處,但正是這樣,姜井然才覺迷茫。
提問:如果某天你突然和一個陌生人結婚,結果結婚對象說他早就喜歡你,
對方還恰巧是你未曾謀面的初戀,你會有什么反應?姜井然獨家回答:想跑,真的想跑。
十七歲就能面不改色抽刀的人當然不是膽小鬼,但現(xiàn)在姜井然是真的很慌,
他抖灰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靜下來,靜下來。姜井然又點燃一根煙,
他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慌成這個樣子。是他抗拒這場婚姻嗎?不是,或許一開始不愿意,
但現(xiàn)在絕對不是。是他不相信桑沉舟嗎?不是。
再沒有一個人的眼睛能讓姜井然覺得自己不相信對方就是在踐踏對方的感情了。
是因為分戶口在難過嗎?不可能。雖然很痛,
但這是他想了好多年、做了好多年心理準備的事。是因為閑下來沒事可做嗎?不會。
他又不是什么工作狂,而且他早就有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可能因為這種事心亂。
“咔嚓——”“下次想抽煙的時候,記得找我接吻?!苯灰汇?。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從十七歲開始一直喜歡一個人。他叫姜井然?!薄笆邭q生日,
有什么想要的嗎?”“生日兩個月前就已經過完了,你現(xiàn)在問?”“想補禮物給你。
”“那好哇,我想見你?!薄翱梢浴!薄鞍雮€月后,我去找你?!薄拔闯赡晟俪闊?。
”“未成年先管好自己吧!好學生?!薄澳愫茫3林??!薄皼]人問你。
”“同桌之間自我介紹一下不是很正常?你叫什么?”“呵?!薄懊滞e致?!薄坝胁?。
”“自我介紹倒也不用這么詳細?!薄啊薄敖??!薄班??”“我、說,
我、叫、姜、井、然?!薄偻?,沒有他?!澳慵液⒆涌粗霉??!薄肮允裁??
”冉月說,“哭都不會哭一個。”……“別哭了!你能不能乖一點!”……“姜將!
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真是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既然不愿意認錯,
那就自己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本纫恢恍∝埛幢蛔⒄`了冉月出去玩,是錯嗎?
屋里很黑,什么都沒有。那時的姜井然,六歲。……“爸爸,我錯了嗎?
”“別和你媽媽犟嘴。”……“媽媽……能陪我……”“滾開,去找你爸。”……“哈?
開什么玩笑,自閉癥?”“悶成這樣原來是有病啊。”確診時,姜井然七歲。
……他三年沒開過口,家里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壞。再開口,是因為冉月拿著刀,刀面反光,
照進姜井然眼里。“還不說話是吧?再不說話舌頭就別想要了。
”“爸、爸爸……”……“你媽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她是你媽,怎么會真的傷害你。
”“既然沒事了。那就好好的,去學校吧?!薄靶“?!沒人要!小啞巴!沒人要!
”“哈哈哈哈哈??!”……“沒人喜歡他不是很正常嗎?”教師辦公室里,冉月聲音冷漠,
“有人喜歡才是不正常?!薄也慌浔粣蹎??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歡我?
為什么……他們都在傷害我?……“姜井然!你本事大了!竟然敢頂嘴了?。?/p>
”……“一個會自殘的小瘋子,就該被所有人厭惡?!薄爱敵鯙槭裁瓷挛遥?/p>
”“想打掉,睡過頭錯過了。后來懶得去了?!焙芸尚?。多可笑?!静粦摯嬖?,
他的命是一個意外。所以冉月說得對,他不該被愛。最初的姜井然根本不信,
但那些話日復一日的重復,像一聲聲詛咒,徹底烙進姜井然心里,它們化作枷鎖,
纏了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你存在本身就是我愛你的理由?!边@不對。姜井然想,
這不對。他不配。他不配。他不配。他不配。“我有一只小毛驢~”“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