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
陸書瑤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寢衣。
夢里她又見到了陸硯池，他冷笑著將蠱蟲塞進(jìn)她口中。
抬頭，案幾上兔子燈泛著昏黃的燭光。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娘娘？”銀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陛下遣人送安神湯來?！?/p>
湯碗下壓著張字條，筆跡清雋，“三日后返京，早些歇息。”
她摩挲著字條，想起白日里蕭疏野在綢緞莊為她選了不少鮮亮的料子，“皇后傾國傾城，朕一見傾心?！?/p>
這些日子，蕭疏野對她的好，她看在眼里。
若說是全然不在意，那定然是謊話。
可她仍不敢交付真心......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千里之外的京城，不知是否也有人對月難眠？
......
南巡結(jié)束返京的路上。
來時(shí)走的水路，返程時(shí)卻換成了陸路。
天色陰沉得厲害，遠(yuǎn)處雷聲悶響，似有暴雨將至。
“前面就是云縣了，”蕭疏野放下車簾，“今夜在驛站歇腳，明日就能回京?！?/p>
“陛下…”陸書瑤剛開口，馬車突然急停。
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的厲喝，“有埋伏！”
箭矢破空聲驟然響起。
蕭疏野反應(yīng)極快，一把將陸書瑤按倒在坐榻上，三支羽箭釘入他們方才倚靠的車壁！
“別怕?！笔捠枰奥曇衾潇o，溫?zé)崾终迫宰o(hù)在她后腦，“跟緊！”
車簾掀開的剎那，陸書瑤看見官道上橫七豎八躺著侍衛(wèi)的尸體。
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持刀逼近，刀刃在暮色中泛著幽藍(lán)——淬了毒！
“護(hù)駕！”
殘余的侍衛(wèi)組成人墻，但刺客武藝高強(qiáng)，轉(zhuǎn)眼又倒下三人。
蕭疏野抽出佩劍，寒光如練，竟是一招就挑開迎面劈來的刀刃。
“去林子里！”他拽著陸書瑤沖向道旁密林。
樹枝抽打在臉上，陸書瑤踉蹌著跟上蕭疏野的步伐。
身后追兵越來越近，突然一支冷箭從側(cè)面射來——
“小心！”
天旋地轉(zhuǎn)間，陸書瑤被蕭疏野撲倒在地。
箭矢擦著他鬢角飛過，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呼吸急促，卻還撐著胳膊不壓到她，“瑤瑤，受傷了嗎？能跑嗎？”
陸書瑤點(diǎn)頭，卻見蕭疏野瞳孔驟縮。
電光火石間，他猛地翻身將她護(hù)在身下！
“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讓陸書瑤渾身血液凝固。
她眼睜睜看著一柄長劍從蕭疏野右肩貫穿而出，劍尖滴落的血染紅了她前襟。
“陛…下？”
蕭疏野悶哼一聲，反手?jǐn)S出佩劍，正中偷襲者咽喉。
刺客瞪大眼睛，砰然倒地。
“沒事…”蕭疏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隨意擦去嘴角血跡，“不是要害，不必?fù)?dān)心......”
陸書瑤手忙腳亂扶住他，掌心瞬間被溫?zé)嵫獫{浸透。
她撕下衣袖死死按住傷口，可血根本止不住，從指縫不斷涌出。
“為什么…”她聲音發(fā)抖，“為什么要擋…”
蕭疏野眼中浮現(xiàn)笑意，染血的手顫抖著探入衣襟，取出個(gè)褪色的平安符——正是那日她在寒山寺買的。
“因?yàn)?，朕答?yīng)過，會保護(hù)好你的…”
雨水在此時(shí)傾盆而下，沖刷著兩人身上的血跡。
陸書瑤這才發(fā)現(xiàn)，蕭疏野的嘴唇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紫——?jiǎng)ι嫌卸荆?/p>
“太醫(yī)！太醫(yī)在哪！”
她聲嘶力竭地呼喊，雨水混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懷中的男人氣息越來越弱，溫度也越來越冷......
“別睡！求你…”陸書瑤脫下披風(fēng)蓋在他身上，淚流滿面，“蕭疏野，你不是說要對我好嗎？你不能食言…”
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援兵終于到了。
陸書瑤只盯著蕭疏野漸漸渙散的瞳孔......
“娘娘！”太醫(yī)強(qiáng)行掰開她緊抱蕭疏野的手，“讓臣看看傷勢！”
陸書瑤跌坐在泥濘中，看眾人手忙腳亂地施救。
她攤開掌心，那個(gè)被血浸透的平安符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顏色。
“刺客身上有發(fā)現(xiàn)！”侍衛(wèi)長高聲稟報(bào)，“是北境軍械！”
北境？
陸書瑤猛地抬頭。
“娘娘！娘娘可曾受傷？”銀柳哭著為她披上干凈外衫，“您身上都是血…”
她搖搖頭，踉蹌著走向擔(dān)架上的蕭疏野。
他雙目緊閉，臉上血色全無，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陸書瑤緊緊握住蕭疏野冰涼的手。
“查，查這些軍械的來歷，查北境最近誰進(jìn)過京。”
“是！”
到驛站時(shí)，早已深夜。
燭火搖曳，陸書瑤守在病榻前，用濕巾擦拭蕭疏野滾燙的額頭。
太醫(yī)說毒已解了大半，但失血過多，至少要昏睡三日。
“娘娘，您歇會兒吧，”銀柳捧著熱粥勸道，“陛下若醒了，見您這樣會心疼的?！?/p>
陸書瑤搖頭，不肯入睡。
蕭疏野昏迷不醒，她就是這里的主心骨。
她不能倒下。
“報(bào)！”侍衛(wèi)在門外低聲道，“刺客尸體驗(yàn)明正身，是北境死士！”
榻上人突然輕咳，陸書瑤慌忙俯身。
蕭疏野依舊昏迷，但嘴唇微動(dòng)，似乎在說什么。
她湊近去聽，只捕捉到幾個(gè)氣音......
“瑤瑤…別怕…”
聞言，陸書瑤淚水滾滾涌出。
她緊緊攥住蕭疏野的手，“你若是心里有我，就早點(diǎn)醒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