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血色休書"南宮家門楣，容不得半點污穢！"南宮玉的聲音像淬了寒冰的針，
根根釘入我裸露在喜服外的肌膚。那張輕飄飄的休書被他擲在地上，墨跡淋漓，
卻重得能壓斷人的脊梁骨。龍鳳喜燭跳躍著暖黃的光，映著他身上同樣刺目的新郎吉服，
卻照不進他此刻寒潭似的眼底。滿堂賓客的抽泣聲此起彼伏。我僵在原地，
鳳冠上的珠簾隨著身體的顫抖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風塵？"我喉頭發(fā)緊，
聲音抖如秋風中的枯葉，"我柳家詩禮傳家……""住口！"他厲聲斷喝，眼神銳利如刀鋒，
瞬間凍結我所有辯白，"即刻滾出南宮家，永世不得踏入一步！"那聲"滾"裹挾沛然內(nèi)力，
震得我耳中嗡鳴，仿佛喜堂懸掛的百子千孫圖都在嗡嗡嘲笑。死寂，濃稠如凝固的血。
我下意識抓住撕裂的嫁衣前襟，指尖觸到肌膚上他方才粗暴撕扯留下的紅痕。
三日前還溫柔為我描眉的指尖，此刻掐得我腕骨生疼。
"南宮哥哥……"我試圖從他眼中找出往日的溫情，卻只看到一片陌生的冰冷，
"是不是有人誣陷……""啪！"一記耳光打斷了我最后的希望。
左頰火辣辣的痛感迅速蔓延，嘴角嘗到鐵銹般的腥甜。鳳冠歪斜，珠簾斷裂，
珍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如同我碎了一地的尊嚴。"柳家好教養(yǎng)！"南宮玉冷笑，
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誅心，"婚前便與人有染，還敢嫁入南宮家？"我如遭雷擊，
眼前一陣發(fā)黑。與人有染？這莫須有的罪名從何而起？"我沒有——""來人！
"他不容分說地打斷我，"送柳姑娘出府。""柳姑娘"三個字刺得我心口生疼。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我從南宮少夫人變成了"柳姑娘"。兩名侍衛(wèi)上前，
動作粗魯?shù)丶芷鹞业母觳?。我掙扎著回頭，卻見南宮玉已背過身去，
大紅喜袍在燭光中如血般刺目。那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轉圜余地。"南宮玉！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侍衛(wèi)，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
"你至少告訴我為什么——"他猛地甩袖，內(nèi)力震得我踉蹌后退，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
猩紅嫁衣鋪展，如同一灘迅速冷卻、無人問津的鮮血。"為什么？"他俯身，
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因為你父親與青龍會勾結，害死我南宮家三條人命。
這理由夠不夠？"我瞳孔驟縮。青龍會？那個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
父親怎么可能——不等我反應，他已直起身，聲音恢復冰冷："從今日起，
南宮家與柳家恩斷義絕。柳家女，好自為之。"最后一絲力氣被抽空，
我像一尊被推倒的、涂滿劣質油彩的泥塑偶像，轟然癱軟。模糊視線里，
只有他決絕離去的紅色背影，在搖曳將熄的燭光里，扭曲成吞噬一切的巨大旋渦。
......三日后，柳家大門在我面前重重關閉。"孽女！"父親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我柳家沒有這等辱沒門風的女兒！"我跪在青石階上，額頭抵著冰冷的石面，
三天來的淚水早已流干。陪嫁丫鬟翠兒在一旁小聲啜泣，
手里攥著父親命人丟出來的包袱——幾件舊衣裳和少許碎銀。"小姐，我們……去哪兒？
"翠兒扶我起來時問道。我下意識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今晨嘔吐時，恰被路過的大夫看見，
一把脈便道出了我有孕的消息。南宮玉的孩子，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悄然降臨。
"先找個落腳處吧。"我啞聲道，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柳府高墻，"總會有辦法的。
"......"聽說了嗎？南宮家滿門被滅了！"客棧大堂里，
這聲驚呼讓我手中的茶盞差點跌落。鄰桌幾個江湖人正壓低聲音議論。"就在昨夜，
青龍會出的手！南宮家主和夫人當場斃命，連三歲的幼子都沒放過……""那南宮少主呢？
""不知所蹤，怕是兇多吉少……"我渾身發(fā)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南宮玉……死了？
那個曾將我捧在手心，又親手將我推入深淵的人，就這樣消失了？腹中突然一陣絞痛，
我彎下腰，冷汗涔涔。翠兒慌忙扶住我："小姐，您怎么了？
""沒事……"我強撐著站起來，"我們走吧。"走出客棧時，天空飄起細雨。我仰起臉，
任冰涼的雨水沖刷面頰，與滾燙的淚水混在一起。南宮玉，你恨錯了人。而現(xiàn)在，
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腹中的孩子突然輕輕一動，仿佛在提醒我它的存在。我深吸一口氣，
將手按在小腹上。無論如何，我要活下去。為了這個無辜的小生命，為了有一天能揭開真相。
---# 第二章：浮萍與微光三個月后，翠兒病死了。那是個陰冷的清晨，
我發(fā)現(xiàn)她蜷縮在破廟角落，身體已經(jīng)僵硬。
她手里還攥著最后半塊饅頭——那是她省下來給我的。
我用身上最后一件值錢的玉簪換了張草席，將她葬在城外的亂葬崗。沒有香燭，沒有紙錢，
只有我沙啞的哭聲被寒風吹散。"小姐……保重……"這是翠兒臨終前最后的話。現(xiàn)在，
我真的只剩一個人了。孕吐越來越嚴重。我靠在酒樓后巷的泔水桶旁，吐得昏天黑地。
酒樓老板娘偶爾會施舍些剩飯，條件是讓我?guī)退炊逊e如山的碗碟。"喲，
這不是柳家大小姐嗎？"尖細的女聲從身后傳來。我僵住，慢慢轉身。
林月娥——曾經(jīng)被我拒絕提親的林家小姐，正用繡花手帕掩著鼻子，一臉嫌惡地看著我。
"聽說你被南宮少主休了？還懷了野種？"她咯咯笑著，像只得意的小母雞，"真是報應！
當年你不是很高傲嗎？"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不能還口，不能惹事。
為了孩子，我必須忍。"怎么不說話？"林月娥用腳尖踢了踢我面前的破碗，
幾枚銅板叮當滾落，"喏，賞你的。畢竟……"她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你這張臉，
還能賣幾個錢呢。"她身后的丫鬟們哄笑起來。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謝謝林小姐賞。"我低下頭，聲音平靜得自己都陌生。林月娥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順從，
愣了一下，隨即無趣地撇撇嘴："沒意思。我們走。"她們離開后，我跪在地上，
一枚一枚撿起那些沾了泥水的銅板。每一枚都重若千鈞。......深秋的雨格外冷。
我蜷縮在破廟漏雨的角落，腹中陣陣絞痛。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孩子會不會……"姑娘？
姑娘？"朦朧中，有人輕輕拍我的臉。我費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把素雅的油紙傘，
和傘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還活著！"那人松了口氣，轉頭喊道，"老爺，這姑娘還有氣！
"腳步聲靠近，一雙月白錦靴停在我面前。傘面微微抬起，
露出一張清俊儒雅的臉——眉如遠山，目似點漆，唇角天然帶著三分笑意，卻又不顯輕浮。
"傷得不輕。"他蹲下身，絲毫不介意華貴的衣袍沾上泥水。溫暖的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眉頭漸漸蹙起，"有孕在身，又營養(yǎng)不良……"我想說話，卻只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嗚咽。
"別怕。"他解下云錦披風裹住我，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我?guī)慊丶摇?回家？
我早已沒有家了。意識模糊前，我恍惚看見他腰間玉佩上"上官"二字在雨中泛著溫潤的光。
......再次醒來時，身下是柔軟的被褥，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蘭香。"夫人醒了？
"慈眉善目的老嬤嬤端著藥碗進來，"老爺守了您大半宿呢。"我下意識摸向小腹，
驚恐地發(fā)現(xiàn)原本微隆的腹部平坦了不少。"孩子……我的孩子呢？""小少爺好著呢。
"嬤嬤笑著扶我坐起，"奶娘剛喂過奶，這會兒正睡著。"小少爺？我茫然地看著她。
"夫人昏迷了三天，孩子早產(chǎn)了。"嬤嬤解釋道，"幸好老爺請了城里最好的大夫，
母子平安。"早產(chǎn)……我竟昏睡了那么久？門被輕輕推開，那個雨中的身影走了進來。
在明亮的燭光下，他看起來更加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透著世家大族的修養(yǎng)。"姑娘醒了？
"他接過嬤嬤手中的藥碗，親自坐到床邊，"可還有哪里不適？
"我警惕地往后縮了縮："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在下上官詩云。"他微微一笑，
舀了一勺藥汁輕輕吹涼，"姑娘身子虛弱，先把藥喝了吧。"上官詩云？
那個富可敵國的上官家當家？我震驚地看著他，一時忘了反應。"姑娘？"他疑惑地喚道。
"柳……柳纖纖。"我低聲道，猶豫片刻又補充，"夫家姓陳，遇難流落至此。""柳姑娘。
"他點點頭，沒有追問，只是將藥勺遞到我唇邊，"小心燙。"藥很苦，
卻比不上心里的苦澀。我小口啜飲，偷偷打量他。他的眼神很干凈，沒有憐憫，沒有輕視，
只有純粹的關切。"孩子……"我輕聲問，"我能看看他嗎？
"上官詩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笑道："當然。李嬤嬤，去把小少爺抱來。
"當那個小小的襁褓被放入我懷中時，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他那么小，那么軟，
眉眼間卻已能看出南宮玉的影子。"念安。"我輕撫嬰兒的臉頰，脫口而出。"念安？
"上官詩云挑眉。"陳念安。"我勉強一笑，"希望他……平安順遂。
"上官詩云靜靜看了我一會兒，突然道："柳姑娘若無去處，不妨暫住上官家。
念安需要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長大。"我猛地抬頭，撞進他真誠的目光中。那里沒有算計，
沒有欲望，只有一片澄澈。"為什么幫我？"我啞聲問。他笑了笑，
伸手輕輕碰了碰念安的小臉："或許是因為，每個孩子都值得被溫柔以待。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束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念安熟睡的小臉上。那一刻，
我做出了決定。## 第三章：金絲囚籠上官家的五年，是被精心熨貼、溫水沉浮的時光。
我坐在蘭香繚繞的雅致庭院里，看五歲的念安追著一只彩蝶奔跑。
他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的模樣，總讓我恍惚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娘親！"念安撲進我懷里，
小手舉著剛摘的野花，"給您的！"我接過那朵小小的白色野花，
輕撫他被太陽曬得微紅的臉頰："謝謝念安。不過該去練字了，爹爹回來要檢查的。
"念安撅起嘴，但還是乖巧地點頭："那爹爹回來能不能帶我去騎馬？""這要問你爹爹。
"我柔聲道，心里卻泛起一陣微妙的酸澀。念安口中的"爹爹"，是上官詩云。
五年前那個雨夜后，上官詩云給了我們母子一個家。他待念安如己出，
親自教他讀書寫字；對我更是體貼入微，從江南請來名廚調(diào)理我產(chǎn)后虛弱的身體，
搜羅各地珍奇只為博我一笑。"夫人。"李嬤嬤匆匆走來，"老爺回來了，
還帶了位江南繡娘，說要給您做幾身新衣裳。"我微微蹙眉。
前日不過隨口提了句想換季衣裳，他竟記在心上。剛踏入前廳，
就聽見上官詩云清朗的聲音："這匹云錦最適合纖纖，襯她的膚色。
"他站在一堆綾羅綢緞前，月白色長袍襯得身姿挺拔。見我進來，眼睛一亮："纖纖，
快來挑挑喜歡的料子。""太破費了。"我輕聲道，"去年的衣裳還新著呢。
"上官詩云走近，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你值得最好的。"他的手掌溫暖干燥，
卻讓我下意識想抽回。五年了，我仍不習慣這樣的親昵。"念安想跟你去騎馬。
"我轉移話題。"明日就去。"他笑著捏捏念安的小臉，然后壓低聲音，
"今晚我有要事處理，不必等我用膳。"我點頭，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光芒。
這種神情我偶爾會在他處理"商務"時見到，與平日溫文爾雅判若兩人。夜幕降臨，
我哄睡念安后，獨自在庭院散步。上官府很大，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卻總給我一種精致的囚籠感。"聽說了嗎？
東街綢緞莊的張掌柜突然暴斃了......"假山后傳來丫鬟壓低的聲音。"噓！小點聲！
"另一個聲音緊張道，"上個月那個對夫人出言不遜的李公子，
不也說送官后就再沒消息......"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這些年來，
確實有幾個對我言語輕薄的人莫名消失，上官詩云只說"已處理妥當"。"誰在那里？
"我突然出聲。假山后一陣慌亂，兩個丫鬟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地："夫人饒命！
奴婢們胡言亂語......"我看著她們瑟瑟發(fā)抖的樣子，
突然明白了府中下人眼中那絲敬畏從何而來。"下去吧。"我疲憊地擺擺手，
"以后莫要背后議論主子。"回到寢殿，我對著銅鏡慢慢梳理長發(fā)。鏡中女子錦衣玉食，
眉目如畫，眼中卻藏著化不開的憂郁。五年來，上官詩云從未越矩，但那份無微不至的關懷，
漸漸成了無形的束縛。"在想什么？"鏡中突然出現(xiàn)上官詩云的身影。他雙手搭在我肩上，
俯身靠近，氣息拂過我耳畔。我強忍顫栗："沒什么，有些乏了。"他直起身，
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給你的。"盒中是一支白玉簪，雕成蘭花樣，精致非常。
"太貴重了。"我想推辭。"五年前的今日，我在破廟遇見你。"他輕聲道，
將簪子插入我發(fā)間，"這五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抬眼看他，
發(fā)現(xiàn)他眼中竟有一絲罕見的脆弱。這一刻，
我忽然不確定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是那個傳聞中手腕鐵血的上官家主，
還是眼前這個溫柔似水的男子？"詩云，我......""嫁給我吧，纖纖。
"他突然單膝跪地，握住我的手，"給念安一個完整的家。"我呼吸一滯。
這個場景在我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但主角從來不是他。"我......""不必現(xiàn)在回答。
"他站起身，溫柔卻不容拒絕地說，"三日后是你的生辰，我會舉辦宴會，
那時你再告訴我答案。"他離開后，我呆坐良久，最終取下發(fā)間玉簪，放入妝奩最底層。
那里藏著一枚早已褪色的紅豆——南宮家下聘時的信物。三日后，
我給了上官詩云肯定的答復。為了念安，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安寧，我決定埋葬過去。
大婚定在三月后?；I備婚禮的日子里，上官詩云越發(fā)溫柔體貼，我卻常在午夜驚醒，
夢見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那眼睛，像極了南宮玉。
---## 第四章：孤狼與幽魂南宮玉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時，右臂已經(jīng)沒了知覺。
南宮世家百年基業(yè)，在一夜之間化為焦土。他拖著幾乎斷掉的左腿，滾入燃燒的假山縫隙，
聽著親人的慘叫漸漸微弱，聞著血肉燒焦的惡臭，指甲摳進地面，生生折斷了三根手指。
黎明時分，火勢稍減。他扒開滾燙的瓦礫，在廢墟中翻找。父親的尸身被燒得面目全非，
母親緊緊摟著年幼的妹妹，三人熔在一起。管家、侍衛(wèi)、丫鬟......無一幸免。
"青龍會......"南宮玉咬碎一口牙，鮮血從嘴角溢出。
他記得那些黑衣人袖口的青龍紋飾，記得他們配合默契的殺人手法。在祠堂殘垣下，
他找到了半塊青龍令牌，背面刻著"癸卯年酉月"幾個小字——正是他與柳纖纖大婚的日子。
"柳家......"南宮玉眼中燃起滔天怒火。新婚夜他羞辱柳纖纖，正是因為收到密報，
柳父與青龍會勾結，害死了南宮家三位長老。如今看來，那不過是連環(huán)計的一環(huán)！
他用破布裹住重傷的左腿，從密道爬出南宮府。每挪一寸，都在地上留下血痕。這條密道，
本是用來防備仇家，沒想到最終用在了滅門之后。三個月后，
江湖傳聞南宮少主重傷不治的消息甚囂塵上。而黑市最陰暗的角落里，
多了一個沉默寡言的獨眼刀客。"聽說沒？南宮家那案子，是青龍會做的。"賭坊里，
醉漢大著舌頭說，
說南宮家藏著前朝寶藏圖......"南宮玉——現(xiàn)在的"獨眼老七"默默擦著手中的刀，
豎起耳朵。"屁！"另一個賭鬼嗤笑，"是為那個女人！江湖第一美人柳纖纖！
青龍會龍頭看上了她，才......嗷！
"他的污言穢語戛然而止——一柄飛刀精準地釘在他兩腿之間。"再提她半個字，
"南宮玉壓低聲音，"下次就是你的喉嚨。"他甩下幾個銅板離開，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