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目的地是傅允澤當(dāng)年求婚時贈予她的私人馬場。
曾經(jīng)綠草如茵的地方，如今在冬日里顯得格外蕭瑟。
抵達(dá)時，傅允澤正耐心地扶著沈婉兒上馬，動作溫柔細(xì)致。
沈婉兒臉上那所謂的“毀容”疤痕，早已消失無蹤。
“姐姐也來一起玩呀？哥哥剛教會我的?！鄙蛲駜鹤诟哳^大馬上，巧笑嫣然。
“你去騎那匹，”傅允澤眼也未抬，隨手指了指旁邊一匹明顯烈性的黑馬，“愛麗絲給婉兒?！?/p>
他輕描淡寫地將楚意涵珍愛多年、親手喂養(yǎng)長大的溫順小馬駒“愛麗絲”，拱手讓給了沈婉兒。
愛麗絲似乎認(rèn)出了楚意涵，發(fā)出不安的嘶鳴，抗拒著沈婉兒的靠近。
楚意涵沉默地走向那匹黑馬，翻身上馬，動作因臉上的傷和內(nèi)心的麻木而顯得僵硬。
愛麗絲的抗拒似乎激怒了沈婉兒，她猛地一夾馬腹，愛麗絲受驚，竟馱著她直直朝楚意涵沖撞過來！
黑馬受驚揚(yáng)蹄，楚意涵體力不支，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被狠狠甩飛出去！
“咔嚓！”
骨裂的脆響伴隨著鉆心劇痛從手掌傳來——落地的瞬間，一只沉重的馬蹄狠狠踏在了她的右手上！
眼前一黑，劇痛讓楚意涵幾近昏厥。
“?。∥业鸟R！”沈婉兒的驚叫響起。
“婉兒！”傅允澤緊張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他匆匆瞥了一眼蜷縮在地、痛苦抽搐的楚意涵，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塊絆腳石，隨即毫不猶豫地抱起尖叫的沈婉兒，大步離去。
“夫人！您流血了！”工作人員驚恐的呼喊聲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昏迷前，透過攢動的人群縫隙，楚意涵最后看到的，是他抱著沈婉兒決絕離去的背影，以及身下洇開的、刺目的鮮紅。
再醒來，躺在醫(yī)院冰冷慘白的病床上。
醫(yī)生拿著報告，宣判如同晴天霹靂。
“楚意涵小姐，非常遺憾。您右手掌骨粉碎性骨折，神經(jīng)受損嚴(yán)重，即便康復(fù)，也可能再也無法進(jìn)行精細(xì)操作，尤其是執(zhí)刀手術(shù)?！?/p>
醫(yī)生頓了頓，語氣帶著沉重，“并且，您流產(chǎn)了。孩子沒保住?！?/p>
楚意涵閉上雙眼，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支撐著虛弱的身體走出診療室，卻在走廊拐角撞見傅允澤正小心翼翼攙扶著沈婉兒從婦產(chǎn)科診室走出來。
“阿澤，”沈婉兒聲音甜膩得發(fā)齁，一手輕撫著小腹，“你說寶寶的名字，我們想好了嗎？”
“隨你。”傅允澤的聲音是楚意涵許久未曾聽過的溫柔。
沈婉兒......懷孕了？
巨大的眩暈感襲來，楚意涵無力地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心如死灰。
渾渾噩噩回到那棟冰冷的房子，剛擰開門鎖，一只帶著刺鼻氣味的手帕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前，楚意涵只看到一個模糊的、戴著鴨舌帽的側(cè)影。
再恢復(fù)意識，眼前是密集排列的監(jiān)控屏幕，畫面里人影晃動，似乎是一個私密奢華的宴會現(xiàn)場。
滿屏皆是昔日參加過楚意涵婚宴的親友面孔。
屏幕中央，傅允澤的父親——傅振華，正從一個精致的檀木盒中取出一枚金光閃閃、刻著“長命百歲”的平安鎖，鄭重地遞給沈婉兒。
“婉兒，拿著，特意去廟里開過光的，獨(dú)此一份，保佑你和孩子平安順?biāo)?。”傅振華笑容慈祥。
沈婉兒的母親——那個楚意涵曾在傅母葬禮上見過的、與傅振華眉來眼去的女人，此刻正親昵地依偎在傅父身邊，聞言嬌笑道：
“老傅，你可別唬我們婉兒，我記得你以前也給過楚意涵一個差不多的？”
傅振華臉色微沉，不屑地擺擺手：
“她那算什么東西！一個假貨罷了！一個生不出蛋的廢物，也配戴我傅家的真金？婉兒能為我們傅家誕下麟兒，我只認(rèn)她是我傅家未來的媳婦！”
楚意涵緊閉雙眼，拒絕再看這令人作嘔的虛偽鬧劇。
不知過了多久，束縛手腳的繩索被解開。
楚意涵摸索著，試圖找到出口。
行至一處隱蔽的樓梯口，卻意外撞見傅振華正摟著沈婉兒的母親，兩人竊竊私語。
“終于能光明正大地做一家人了。”傅振華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和滿足。
沈母依偎在他懷里：
“是啊，熬了這么多年......”
“多虧我當(dāng)年......”沈母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得意，“及時處理了那個瘋婆子，又嫁禍給楚家那個蠢女人，傅允澤那小子才會這么聽話，任我們擺布......”
“是是是，我的寶貝最聰明！”傅振華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語氣充滿贊賞。
楚意涵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當(dāng)年傅允澤遍尋不得傅父出軌的確鑿對象，才將所有恨意扣在了無辜的楚母頭上！
如今，他卻讓真正的仇人之女懷了孕！
強(qiáng)烈的恨意支撐著楚意涵，她屏住呼吸，迅速掏出手機(jī)，開啟了錄音功能。
“多虧你當(dāng)年殺了你老婆，傅允澤才這般聽話任我們擺布?！?/p>
“是是是，寶貝最聰明！”
清晰地錄下這兩句后，楚意涵悄然后退。
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她撥通了何律師的電話。
“何律師，”楚意涵的聲音異常冷靜，“東西收到了嗎？好?，F(xiàn)在，再發(fā)給你一份錄音。聽著，等我死后，將當(dāng)年你找到的所有證據(jù)，連同這份錄音，一并交到傅允澤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