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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被遺忘的祭品 老虎008 10284 字 2025-07-23 17: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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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灼骨的祭壇第十年的旱季,太陽把天空燒成了一塊滾燙的青銅。

巫真跪在祭壇中央的石板上時,腳踝被烙得像要融化。她的麻布裙早就被汗水浸透又曬干,

結(jié)出一層白花花的鹽霜,貼在背上硌得生疼。身下的龜甲正在發(fā)出細碎的裂響,

每一聲都像有人用鈍刀在割她的耳膜——那是部族最后的占卜龜甲,此刻卻成了她的陪葬品。

“再抬高點。”祭司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的手腕往石環(huán)里塞。

黑曜石刀在他另一只手里晃悠,刀刃反射的光刺得巫真睜不開眼。

她看見自己的影子被太陽釘在石板上,短得像一截燒剩的木炭。祭壇下傳來嗡嗡的人聲,

像被曬焦的馬蜂在振翅。巫真偏過頭,能看見母親跪在最前排,灰撲撲的裙擺沾滿塵土,

腰間那塊父親留下的玉玦被汗水浸得發(fā)亮。母親的頭埋得很低,

露出的后頸瘦得能數(shù)清脊椎骨,可巫真還是能看見她在發(fā)抖——不是因為熱,是因為恐懼。

“別恨他們。”母親昨夜偷偷摸進柴房,塞給她一塊干硬的麥餅時,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部族快撐不住了,河床裂得能掉進去牛,井里的水只剩最后三瓢……”巫真沒啃麥餅,

只是盯著母親手腕上的燙傷。那是去年求雨儀式上,母親為了搶最后一點祭神的酒,

被祭司用滾燙的陶碗燙的,至今留著五個圓疤,像五顆干涸的淚?!八麄冋f我是神陽選中的。

”巫真把麥餅推回去,指尖觸到母親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可神陽要是真能聽見,

怎么會讓我們旱十年?”母親的眼淚砸在麥餅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她想抱巫真,

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最后只是用粗糙的掌心蹭了蹭巫真的臉頰:“我女兒的皮膚,

比井里的月光還白……”此刻祭壇下的母親依舊低著頭,

可巫真看見有什么亮晶晶的東西從她指縫里滾出來,落在滾燙的地上,瞬間就沒了蹤影。

“時辰到了?!奔浪九e起黑曜石刀,刀面映出巫真毫無血色的臉。她的視線越過祭司的肩膀,

落在祭壇邊緣那圈干枯的血痕上——那是過去十年里,每一個祭品流的血,

被太陽烤成了深褐色,像一條丑陋的蛇。巫真閉上眼睛,等待著冰冷的刀鋒切開喉嚨。

可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來,反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陰涼,像有人往燒紅的鐵上潑了一瓢井水。

她聽見祭壇下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混亂的騷動?!疤枴柋怀粤?!

”“快看!那是什么?”巫真猛地睜開眼。天空變成了詭異的暗銅色,

原本毒辣的太陽被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影吞噬,只在邊緣透出幾道慘淡的光。而在祭壇中央,

那片剛剛還被陽光直射的地方,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麻布長袍,

樣式古老得從未見過。最奇怪的是,她一直用寬大的袖子遮著臉,

只露出一截蒼白得像玉的下巴。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碎裂的龜甲上,

長袍的下擺隨著無形的風(fēng)輕輕晃動,帶來一股潮濕的、像是埋在地下很久的土腥味。

“女……女丑之尸……”最年長的長老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他手里的骨杖“哐當”掉在地上,滾到巫真腳邊。老人的臉瞬間皺成了一團,

眼睛瞪得快要從眼眶里凸出來,嘴唇哆嗦著,像是看到了什么比十年干旱更可怕的東西。

“蔽面而現(xiàn)……大兇!大兇之兆?。 逼渌L老也跟著慌了神,剛才還高高在上的他們,

此刻像被抽走了骨頭,一個個癱在地上,用頭往滾燙的石板上撞,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巫真看著那個青衣人,忽然覺得喉嚨很癢,像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爬出來。

二、袖底的臉青衣人站在那里,像一尊沒有呼吸的石像。祭壇下的騷動漸漸變成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恐懼釘在原地。巫真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這片詭異的安靜里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青衣人的袖子上——那布料粗糙,邊緣磨得發(fā)毛,

顏色深得像凝固的血?!八麄兺恕!币粋€聲音突然在巫真心底響起,輕得像嘆息,

又冷得像冰。巫真渾身一僵,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帶著一種潮濕的、被泥土掩埋的悶響:“他們忘了,當年是他們親手把我釘死在這里?!闭l?

誰在說話?巫真猛地抬頭,看向那個青衣人。她依舊保持著遮臉的姿勢,可巫真莫名覺得,

那雙藏在袖子后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澳闶钦l?”巫真在心里問,聲音發(fā)顫。

“我是你。”心底的聲音輕笑起來,那笑聲里裹著鐵銹和血腥的味道,“你也是我。

”就在這時,祭司突然像瘋了一樣撲向青衣人:“妖孽!敢來作祟!

”他手里的黑曜石刀閃著寒光,朝著青衣人的后背刺去。巫真下意識地閉上眼,

可預(yù)想中的慘叫沒有傳來。她聽見“咔嚓”一聲脆響,像是骨頭被捏碎的聲音。睜開眼時,

她看見祭司的手腕被青衣人從袖子里伸出來的手抓住了。那只手很白,指甲卻黑得像涂了墨,

指節(jié)處纏著幾道暗紅色的布條,像是干涸的血?!鞍 ?!”祭司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他的手腕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黑曜石刀“當啷”落地。青衣人輕輕一甩,

祭司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扔出去,重重撞在祭壇邊緣的石柱上,滑落在地,沒了聲息。

所有人都嚇傻了。青衣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依舊用袖子遮著臉,一步步走向巫真。她的腳步很輕,

落在滾燙的石板上,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像一個漂浮的影子?!笆炅?。

”心底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一種粘稠的恨意,“他們每干旱一年,

就找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來獻祭。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平息神怒,卻忘了最早的干旱,

是因為他們殺了我?!蔽渍娴哪X子像一團亂麻。她看著青衣人停在自己面前,

那雙藏在袖子后面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布料,刺進她的骨髓里?!澳憧?。

”心底的聲音帶著一絲誘惑,“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巫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祭壇下的人群。她看見平日里對她和善的鄰居,

此刻正一臉恐懼地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她看見負責教她織布的阿婆,

正死死捂著孫子的眼睛,嘴里念叨著“不祥之物”;她看見母親,依舊埋著頭,

可肩膀抖得更厲害了,像在害怕什么會從她身上爬出來。“他們需要一個祭品,

來掩蓋自己的無能?!鼻嘁氯说穆曇魩е涞某爸S,“十年前是我,十年后是你。

下一個十年,還會有另一個女孩子,像我們一樣死在這祭壇上。

”巫真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想起自己七歲那年,跟著母親去河邊洗衣,

聽見幾個老人在柳樹下說話?!爱斈暌遣粴⑴?,也不會旱成這樣……”“噓!別亂說!

是她觸怒了神陽!”“可她死的那天,天就開始不下雨了啊……”那時她不懂什么是女丑,

只覺得那兩個字像浸了水的石頭,沉甸甸的?!八麄冋f我是妖怪,說我能呼風(fēng)喚雨,

所以要把我釘在祭壇上,獻給神陽?!鼻嘁氯说穆曇魩е耷?,又像是在狂笑,

“可他們忘了,是我教會他們種莊稼,是我找到最后一處水源。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替罪羊,

來承擔他們過度開墾、濫砍濫伐的惡果。”巫真的手腕突然一陣劇痛,她低頭看見,

捆著她的繩索不知何時斷了。不是被割斷的,是從中間腐爛掉的,斷口處黏糊糊的,

像被什么東西啃過。“現(xiàn)在,輪到你了?!鼻嘁氯颂鹆硪恢皇?,緩緩放下了遮住臉的袖子。

陽光從黑影的縫隙里漏下來,照在那張臉上。巫真的呼吸驟然停止了。那不是別人的臉。

那是她自己的臉。蒼白的皮膚,挺直的鼻梁,甚至連嘴角那顆小小的痣,

都和鏡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樣。只是那雙眼睛,漆黑得沒有一點光,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里面盛滿了十年的怨恨和痛苦?!澳憧矗覀兪且粯拥?。”那張和巫真一模一樣的臉,

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里沒有任何溫度,“他們把我釘在這里的時候,我才十五歲。

和你一樣,相信著他們編造的謊言,以為自己的死能換來什么。

”巫真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她想后退,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像被釘在了石板上。

她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忽然明白了什么?!拔摇揖褪悄悖俊薄澳闶窍乱粋€我。

”女丑的聲音像冰冷的蛇,鉆進她的耳朵里,“但你可以選擇不一樣的結(jié)局?!迸筇鹗郑?/p>

指向祭壇下的人群。她的指尖劃過之處,那些人突然像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

一個個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

像被太陽瞬間抽干了所有水分?!安?!”巫真尖叫起來,“別傷害他們!”女丑停下了動作,

那雙漆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嘲諷:“你還在可憐他們?

他們馬上就要殺了你了!”“他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巫真的聲音發(fā)顫,

她看著母親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身體,那塊玉玦從她腰間滑出來,落在地上,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薄八麄冎馈!迸蟮穆曇糇兊眉饫饋恚?/p>

“他們知道自己在撒謊,知道自己在推卸責任!他們只是不在乎!

”女丑猛地抓住巫真的肩膀,她的手冰冷刺骨。巫真在她的眼睛里,

看到了十年前的畫面:一個穿著青衣的少女,被綁在祭壇上,周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長老們舉著骨杖,大聲念著咒語。少女哭喊著,掙扎著,可沒有人理會她。最后,

一根粗壯的木釘,被狠狠釘進了她的胸口。少女在劇痛中死去,眼睛卻一直睜著,

死死地盯著天空。從那天起,天就再也沒有下過雨。“看到了嗎?

”女丑的聲音帶著瘋狂的快意,“這就是他們對你做的!這就是他們對我們做的!

”巫真的眼淚流了下來,不是為自己,是為那個十年前死去的少女。

她看著祭壇下痛苦掙扎的人們,看著奄奄一息的母親,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用力推開女丑的手,轉(zhuǎn)身沖向祭壇邊緣的石柱。那上面刻著部族的圖騰,

是一只展翅的雄鷹。巫真記得,母親說過,這石柱里藏著部族最早的水源,

是女丑當年找到的?!澳阋墒裁矗俊迸髤柭晢柕?。巫真沒有回答。她用盡全身力氣,

抱住石柱,狠狠地撞了上去?!稗Z隆——”石柱搖晃了一下,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潮濕的氣息從縫隙里鉆出來,帶著泥土的腥甜。巫真又撞了一下,縫隙更大了。

她能聽見水流的聲音,像遠處傳來的歌聲。“住手!”女丑撲過來想阻止她,可已經(jīng)晚了。

巫真第三次撞上去時,石柱轟然倒塌。一股清澈的泉水從地底噴涌而出,像一條白色的巨龍,

沖上天空,又灑落下來,澆在干涸的土地上,澆在痛苦掙扎的人們身上。被泉水澆到的人,

立刻停止了掙扎,皮膚重新變得飽滿起來。母親從地上坐起來,

驚訝地看著從地底涌出的泉水,又看向祭壇上的巫真。女丑站在泉水邊,

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她看著噴涌的泉水,那雙漆黑的眼睛里,

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盀槭裁础薄耙驗槟沐e了?!蔽渍孀叩剿磉叄?/p>

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體,“他們不是不在乎,他們只是太害怕了。就像當年的你,

害怕他們會餓死,所以才找到水源。我們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女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像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看著巫真,

又看向那些在泉水里歡呼的人們,忽然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她的身體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件青灰色的麻布長袍,

落在濕漉漉的石板上。天空的黑影漸漸散去,太陽重新露出了臉,可不再那么毒辣,

反而帶著一絲溫暖。泉水匯成一條小溪,流向干裂的河床。巫真走下祭壇,

母親立刻跑過來抱住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落在她的頭發(fā)上。

“我的女兒……”周圍的人們也圍了過來,臉上帶著愧疚和感激。長老們慢慢站起來,

走到巫真面前,深深地低下了頭。“我們錯了……”最年長的長老聲音嘶啞地說,

“我們不該忘記女丑的功勞,不該把責任推給無辜的人?!蔽渍婵粗麄儯?/p>

又看向那件落在祭壇上的青灰色長袍,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記憶,是不能被遺忘的。

有些犧牲,是必須被銘記的。就像這噴涌的泉水,會一直流淌下去,提醒著每一個人,

曾經(jīng)有一個叫女丑的少女,為了部族,死在了這祭壇上。而她,巫真,會帶著這份記憶,

活下去。三、雨后的印記雨下了三天三夜。不是那種狂暴的驟雨,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像牛毛,像花針,溫柔地落在干裂的土地上,滋潤著每一寸肌膚。干涸的河床重新蓄滿了水,

枯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地里的種子也悄悄探出了腦袋。巫真坐在自家的茅草屋里,

看著窗外的雨絲發(fā)呆。母親在灶臺邊忙碌著,鍋里飄出玉米粥的香味,那是雨停后,

她們在地里找到的最后一點糧食?!鞍l(fā)什么愣呢?

”母親把一碗熱氣騰騰的玉米粥放在她面前,碗邊還放著一塊烤得金黃的麥餅,“快吃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巫真拿起麥餅,咬了一口,麥香混合著溫柔的笑。那笑容里沒有怨恨,

沒有痛苦,只有一片清澈,像剛從地底涌出的泉水。四、潮濕的記憶雨季來得比往年早,

也更纏綿。蓄水池里的水總是滿的,倒映著藍天白云,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

孩子們最喜歡在池邊玩耍,用樹枝撥弄著水面,看漣漪一圈圈散開,

露出池底光滑的鵝卵石——那是從祭壇拆下來的石板,被泉水泡得溫潤如玉。

巫真常常坐在石碑旁,看著孩子們嬉笑打鬧。石碑上的字跡被雨水沖刷得越發(fā)清晰,

女丑的故事成了村里老人最愛講的睡前故事?!啊斈昱笳业剿磿r,

比巫真還小呢……”“她要是能看見現(xiàn)在的蓄水池,該多高興啊……”“是啊,是啊,

我們再也不用怕干旱了……”巫真聽著這些話,指尖劃過石碑上“女丑”兩個字,

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改變。比如母親眼角的皺紋里,

漸漸有了笑意;比如長老們不再總是板著臉,偶爾還會給孩子們講故事;比如村里的年輕人,

開始學(xué)著珍惜水源,在蓄水池邊種上了一圈柳樹。這天午后,巫真正在給柳樹澆水,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女孩,

正怯生生地看著她。小女孩梳著兩條麻花辮,辮梢系著紅頭繩,手里攥著一朵黃色的小野花。

她的眼睛很大,像藏著兩汪泉水,看見巫真轉(zhuǎn)身,立刻低下頭,腳尖在地上蹭來蹭去。

“你是誰家的孩子?”巫真笑著問。“我……我是山那邊搬來的?!毙∨⒌穆曇艏毴粑抿福?/p>

“我叫阿水。”“阿水?好名字。”巫真蹲下身,看著她手里的小野花,“這是給我的嗎?

”阿水點點頭,把野花遞過來,手指緊張得蜷縮著:“我聽奶奶說,

是你救了大家……”巫真接過野花,別在耳邊,笑得更溫柔了:“不是我,是女丑姐姐。

”她指著身后的石碑,“就是她,在很久很久以前,為我們找到的水源。

”阿水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可奶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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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23 17: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