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把剛剝的牛皮披在身上。指甲縫里還嵌著老黃牛的肉絲,卻笑得像個孩子:"穿上這個,
俺就能上天當神仙了。"肚子上的皮膚突然鼓起來,無數(shù)細小的凸起在皮下爬動,
頂?shù)盟瞧ね煌恢碧?。他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剛要后退,那些東西已經(jīng)咬破皮膚涌出來 ,
是成千上萬只瑩白的小螺。"這些是," 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似的響聲,
眼睜睜看著螺群爬向他張開的嘴。為什么神仙要靠凡人的血肉生崽? 他到死都沒弄明白。
1暮色四合時,我褪下最后一層輕紗踏入湖中。水面碎金般的夕陽余暉被我的動作攪散,
驚起幾只白鷺。這是我在凡間最愛的沐浴地,湖水能洗去天宮帶來的腐朽仙氣?!竾W啦——」
蘆葦叢突然傳來異響。我佯裝未覺,指尖劃過凝脂般的肌膚。水紋輕撫過肌膚,
帶著天界難得的溫潤。 「仙子莫怪?!箻浜蟾Z出個黑影,抱起我放在青石上的羽衣就跑。
那破布蒙上來的瞬間,帶著汗餿與泥土的腥氣,嗆得我險些現(xiàn)了原形。
牛二用塊散發(fā)著汗臭的破布蒙住我的臉,粗糙的手指掐得我腕骨生疼。「跟俺回家生娃,
衣服俺替你收著?!顾曇衾锘熘踩说臐釟?,指甲縫里還沾著泥垢。「仙子生得這般標志,
合該做我牛二的婆娘。」老黃牛在柴門外哞了一聲,蹄子刨著地面的碎草。
我被推搡著踉蹌進門,茅草屋頂漏下的月光,正照見梁上懸著的半截麻繩。 「仙子莫怕,
」老黃牛的聲音竟比人語還順溜,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沒了羽衣便是凡身,牛二雖粗鄙,
卻能保你衣食無憂。」 它甩了甩尾巴,尾尖掃過我的裙裾,「今晚就洞房罷。」
牛二拉扯開我身上的衣服,「娘子,洞房嘍!」。 他一把將我摜在草榻上,
稻草扎得肌膚生疼。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婆娘,」他的手急不可耐地扯開衣帶,
胯下那物卻軟趴趴像條曬蔫的泥鰍,「給我生十個八個娃,保你吃香喝辣?!?/p>
他終于哆嗦著趴上來時,三下便泄了氣,汗津津的胸膛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趴在我胸前喘氣,喉間發(fā)出小獸般的嗚咽,那點力氣,連凡間的螻蟻都不如。
晨起的陽光刺得我睜開眼。 草榻邊的男人翻了個身,
眼屎糊住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織布去?!?我慢悠悠坐起身,露出修長的十指。
「我不會?!?話音未落,臉頰便挨了重重一掌,火辣辣的疼蔓延至耳根。
「賤貨還敢頂嘴!」他一腳將我踹下床,「天黑前織不出布,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我扶著土墻站穩(wěn),看向柴門外的老黃牛 , 它垂著頭嚼著干草,耳朵卻警惕地豎著,
像柄拉滿的弓。暮色漫進破窗時,我將一團蠕動的白物放在竹筐里。 牛二醉醺醺闖進來,
看見那團東西頓時跳腳:「這是啥破爛!」 「此乃月光織就的仙帛,」我垂著眼瞼,
聲音柔得像春水,「需得男子氣息滋養(yǎng)方能成形。」 他將信將疑地戳了戳。
「明日拿去鎮(zhèn)上,」我指尖劃過他粗糙的手背,「保管能換十兩銀子?!?/p>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眼里的貪婪幾乎要溢出來。老黃牛在牛棚里打了個響鼻。
我倚著門框看它,它抬起頭,渾濁的眼珠里映著我的影子。 「仙子莫要耍花樣,」
它的聲音壓得極低,「老身活了百年,什么妖精沒見過?!?我淺淺一笑,
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牛大哥說笑了,我不過是想安穩(wěn)度日罷了?!谷陌鹱禹戇^,
牛二抱著茅草睡得口水橫流。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牛棚外,月光將老黃牛的影子拉得很長。
它的耳朵還在動,像兩片警覺的荷葉。 我輕輕吹了口氣,螺殼分泌的黏液順著指尖滴落,
在它蹄邊凝成顆露珠。 「安心睡吧,」我對著露珠低語,「你的夢,還長著呢。」
露珠爆開,化作道青煙鉆進牛鼻,老黃牛的呼嚕聲頓時變得均勻起來。
草榻上的男人翻了個身,夢囈里全是金銀珠寶。2我蜷縮在草榻角落時,
牛二的鼾聲正震得茅草屋頂簌簌落灰。 那粗布被子上的汗味混著酒氣,像條濕冷的蛇,
纏得人骨頭縫里都發(fā)寒。天還沒亮,他的腳就踹了過來。 「還愣著做什么?」
他的聲音里帶著宿醉的沙啞,「太陽都要曬屁股了,還不趕緊織布去?」
我慢吞吞地爬起來,背上昨晚被他踢出來的淤青還在隱隱作痛。 這具肉身雖是修仙幻化,
卻也承襲了凡胎的痛感,倒讓我更真切地嘗到了這人間的苦楚。他叉著腰站在門口,
眼神淬了毒。 「要是今天織不出好東西來,」他咂了咂嘴,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我就把你賣出去,你永遠別想找回羽衣!」 老黃牛在屋外應(yīng)和似的哞了一聲,
蹄子在地上刨出幾道淺痕。 我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冷光,輕聲應(yīng)道「是」。白日里,
他就搬個板凳坐在院子里,手里攥著根木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仿佛我是什么會跑掉的稀世珍寶,又像是在看管一頭不肯下蛋的母雞。 我坐在破竹筐前,
指尖微動,從體內(nèi)拔出一條寄生蟲,這蟲子和我相伴千年,它的皮就是最好布料,
用指甲撥開它的皮,平鋪開如散落一地的月華。夜幕降臨時,牛二又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
他一把將我摜在草榻上,粗糙的手在我身上胡亂摸索。 我閉著眼,數(shù)著漏進來的月光,
1,2,3,。 三秒過后,他便趴在我身上不動了,嘴里還嘟囔著「等老子有錢了,
一定蓋個大房子,再娶幾個老婆?!埂?就憑他這副模樣,怕是連凡間的母豬都瞧不上,
還敢癡心妄想別的?連續(xù)幾日,我都未制成衣。 牛二的耐心漸漸耗盡,打罵也愈發(fā)頻繁。
有時是一巴掌扇在臉上,火辣辣的疼能燒到耳根;有時是一腳踹在腿上,
讓我半天都站不起來。 老黃??偸窃谶@時從牛棚里探出頭來,
渾濁的眼睛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它在等,等我徹底被牛二拿捏住,
等它的算計能順利得逞。這日夜里,牛二又對我動了手。 他揪著我的頭發(fā),
將我的頭往土墻撞去,嘴里罵罵咧咧「沒用的東西」。 額頭撞上土墻的剎那,
我聞到了自己血的味道,帶著水里特有的腥甜。等他終于折騰累了睡過去,我悄悄坐起身。
月光從屋頂?shù)钠贫绰┫聛?,正好落在我攤開的掌心。 我凝神靜氣,催動體內(nèi)的寄生蟲。
它們像是收到了指令,爭先恐后地從我的指尖涌出,在月光下泛著銀白色的光澤。
它們相互纏繞、編織,很快就有了袍子的雛形。 我看著那不斷成形的衣物,
眼里閃過一絲冷冽。 這些寄生蟲,平日里以我的靈力為食,如今,
也該讓它們嘗嘗這凡間的「美味」了。天光微亮時,
一件華麗的男款袍子已靜靜躺在牛二枕邊。 那絲線在晨光中流轉(zhuǎn)著奇異的光澤,
仿佛真的吸收了月光的精華。 我將它撫平,然后重新蜷縮回角落,等著看他醒來時的模樣。
牛二醒來的第一聲驚呼,差點把老黃牛從牛棚里引過來。 「這…… 這是啥?」
他瞪大了眼睛,手指顫抖地撫摸著袍子的面料,像是在觸摸什么稀世珍寶。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那件袍子,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什么似的,
轉(zhuǎn)頭看向我,「怎么只有男款?怎么沒做裙子?」 他的眼睛里閃著貪婪的光,
「鎮(zhèn)子上的女人最愛買這些花哨東西了,定能賣個好價錢。」我垂下眼簾,聲音柔得像水,
「這衣服是吸收月光精華做的,只能男人穿?!?心里卻在冷笑,
那些鎮(zhèn)上的女人一個個瘦得像竹竿,哪里比得上那些腦滿肥腸的男人,能提供充足的養(yǎng)料?
牛二將信將疑地看著我,又低頭看了看那件袍子,最終還是被那華麗的外表迷惑了。
「當真只能男人穿?」他還在不死心。 「當真。」我抬起頭,
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無辜,「若是女人穿了,怕是會被月光的寒氣所傷。」 他這才作罷,
小心翼翼地將袍子疊好,揣在懷里。牛二揣著袍子去鎮(zhèn)上時,腳步都帶著風。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老黃牛也伸長了脖子張望。 「仙子這是打算幫他了?」
老黃牛的聲音里帶著試探。 我沒回頭,只是淡淡道「既已嫁給他,自然要為這個家著想?!?/p>
老黃牛哼了一聲。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 我坐在院子里,看著日頭一點點升高,
又一點點西斜。 期間,老黃牛時不時地甩甩尾巴,蹄子在地上刨來刨去,顯得有些焦躁。
我知道,它在等牛二的消息,也在盤算著自己的心思。 傍晚時分,
遠處傳來了牛二興奮的呼喊聲。 我和老黃牛同時抬起頭。 只見他提著個沉甸甸的錢袋,
一路小跑著回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賺了!娘子,我們賺大錢了!」他沖到我面前,
把錢袋往我手里塞,「你看,這都是賣袍子賺的!鎮(zhèn)上的那些老爺們,搶著要呢!」
錢袋里的銀子叮當作響,聲音清脆得有些刺耳。 接下來的日子,牛二像是著了魔。
每天一睜眼就催著我織布,晚上回來就興奮地數(shù)錢。 他用賺來的銀子,
先給家里換了新的桌椅,又給老黃牛搭了新的牛棚。 老黃牛搬進新棚那天,
尾巴搖得像朵花,嘴里不停地哼哼著,像是在感謝牛二,又像是在向我炫耀。
可它的監(jiān)視卻從未松懈。 我夜里起身去院子里透氣,總能看到它那雙在黑暗中發(fā)亮的眼睛。
它的耳朵總是豎著,稍有動靜就會警覺地轉(zhuǎn)動。 它在防著我逃跑。牛二賺的錢越來越多,
他開始變得越發(fā)得意。 有天晚上,他喝了點酒,摟著我的腰,嘴里噴著酒氣說「娘子,
等我們再賺多點錢,就蓋個大宅子,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順著他的話,
輕聲問「那之后呢?」 他愣了一下,隨即嘿嘿笑起來,「之后?
之后就讓你給我生個大胖小子,最好再生個女兒,湊成個好字?!?生孩子?他也配?這時,
老黃牛在牛棚里哞了一聲,像是在提醒什么。 牛二拍了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對了,」他看著我,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老黃牛說,你還能帶我們一起去天宮,
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心里冷笑,這老黃牛,倒是時時刻刻不忘它的算計。
可我還是裝作順從的樣子,輕輕點了點頭。牛二見狀,頓時喜上眉梢,一把將我摟進懷里。
他的力氣比之前大了些,大概是日子好過了,身上長了點肉。 可這點肉,
還遠遠不夠養(yǎng)活我的孩子們。 我看著他興奮的臉,心里默默想著,還得再等等,
等那些鎮(zhèn)上的男人們再「肥」一點。之后的日子,我依舊每日織布。
那些寄生蟲在我的操控下,織出一件又一件華麗的男款袍子。
牛二每天都興沖沖地帶著它們?nèi)ユ?zhèn)上,回來時錢袋總是鼓鼓囊囊。老黃??丛谘劾?,
急在心里。 它總是趁著牛二不在,偷偷湊到我身邊,用它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我。
「仙子啊,」它慢悠悠地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你看牛二對你多好,
你們也該有個孩子?!?我裝作沒聽懂的樣子,低頭繼續(xù)擺弄著手里的絲線。
它卻不依不饒,「只有生了孩子,你才能享受天倫之樂,人生才能完整,
牛二才能將羽衣給你?!?我抬起頭,看著它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心里的恨意像潮水般涌來。
可我還是露出了溫順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柔聲說道,
「我會好好跟牛二過日子的?!?新宅的梁木帶著松木的清香。 我站在雕花窗欞前,
看著牛二指揮著工匠們給門楣刷上朱漆。老黃牛的新棚就挨著正屋的西廂房。
橡木搭的架子,鋪著曬干的稻草,墻角還堆著鎮(zhèn)上買來的精飼料。 它臥在里面時,
喉嚨里總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蹄子偶爾刨兩下地面,像是在丈量這新領(lǐng)地的尺寸。
「娘子快看!」牛二攥著我的手腕沖進里屋。 他指著描金的拔步床,眼睛亮得嚇人,
「這床夠不夠大?老黃牛說了,得寬敞些才好生娃。」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床幔上繡著的鴛鴦戲水圖,針腳歪歪扭扭,倒像是兩只溺水的野鴨。夜里的月光透過窗紙,
在床板上洇出一片慘白。 牛二的手又開始不規(guī)矩地亂摸,嘴里哼唧著「該給我生個娃了」。
我閉著眼,感受著他指尖粗糙的繭子劃過皮膚。 三秒的喘息聲響起時,我睜開眼,
看他癱在旁邊喘氣,肚子上的贅肉隨著呼吸起伏,倒比從前多了些肉?!咐宵S牛說,」
他突然湊到我耳邊,熱氣帶著酒臭噴在頸窩里,「生了娃你才不會跑了?!?/p>
我往他懷里縮了縮,聲音軟得像棉花,「相公說什么呢,我只想和相公在一起?!?/p>
他有點急了,「怎么還沒有?是不是你不爭氣?是不是吃得不好?」
我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心里冷笑,你這點血肉,還不夠我的孩子們?nèi)揽p。次日天未亮,
牛二就提著個食盒回來。 打開時,里面躺著兩只油光锃亮的豬蹄,
湯汁黏糊糊地沾在盒壁上。 「鎮(zhèn)上張屠戶說這個補身子,」他把豬蹄往我面前推,「快吃,
吃完好給我生娃?!?我拿起一只,指甲掐進肥厚的皮里,腥甜的汁水順著指縫流下來。
這凡俗的葷腥,倒是比天界的玉露更合孩子的胃口。老黃牛不知何時站在了窗戶外。
它的頭探進來半截,盯著我手里的豬蹄,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仙子吃得香啊,」
它慢悠悠地開口,尾巴在身后掃來掃去,「牛二對你可是掏心掏肺,你也該懂事些?!?/p>
我咬下一塊肉,故意讓油汁濺在衣襟上,「有勞牛大哥掛心,我自會對相公盡心?!?/p>
牛二的生意越發(fā)紅火。 他雇了兩個伙計專門跑鎮(zhèn)上去送貨,自己則整日守在家里,
盯著我織布的進度。 「今天得多織兩件,」他蹲在竹筐旁,看著里面蠕動的寄生蟲,
「王老爺家的公子要娶親,說要十套禮服?!箍棽紩r,我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 回頭望去,
老黃牛總在院墻上探著頭,舌頭舔著鼻孔,一副閑適的模樣。「娘子,」
牛二摸著剛織好的錦袍,突然嘆了口氣,「你說我們都有這么多錢了,為啥你肚子還沒動靜?
」 我放下手里的活計,故作憂愁地撫著小腹,「許是凡間的水土不合,要不你再多用些心?
」 他頓時來了精神,一把將我按在榻上,「對對對,得多用心!老黃牛說了,勤能補拙?!?/p>
我閉著眼,感受著他越來越重的身體。 牛二對生娃的事越來越執(zhí)著。
他從鎮(zhèn)上請來個郎中,逼著我把脈。 郎中摸著我的手腕,眉頭皺得像團亂麻,
「夫人脈相奇特,似有若無,倒像是? 」 「像是什么?」牛二急得踹了郎中一腳。
「像是懷了,又像是沒懷,」郎中擦著汗,「許是身子弱,得好好補補?!?/p>
牛二這才滿意,賞了郎中銀子,轉(zhuǎn)頭就買了成堆的補品。
燕窩、人參、鹿茸…… 堆在桌上像座小山。 他親自燉了參湯喂我,眼神里滿是期待,
「多喝點,爭取年底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我小口啜飲著,
感受著參湯里的陽氣順著喉嚨往下滑。可牛二的身子卻不見好轉(zhuǎn)。 他吃的比誰都多,
卻總像是填不滿肚子,夜里還總愛出虛汗。 有次他脫衣服時,
看見他后背上爬滿了淡紅色的紋路,像極了福壽螺的螺殼花紋。 「這是咋了?」
他撓著后背,一臉疑惑,「咋總癢得厲害?」 我湊過去看,指尖輕輕劃過那些紋路,
「許是天氣熱,起了些疹子。」 他信了,抓了把止癢粉胡亂抹上,轉(zhuǎn)身又去數(shù)銀子。
老黃牛看在眼里,越發(fā)焦躁。 它開始頻繁地找牛二說話,每次都故意把話題引到生娃上。
「二小子,你得加把勁啊,」它嚼著精飼料,聲音含糊不清,「再不生個娃,
這仙子怕是要跑了。」 牛二被說動了,回來對我越發(fā)殷勤,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娘子,
咱們今晚再努力努力?」 我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突然覺得可笑。 織布的進度越來越快。
我體內(nèi)的寄生蟲像是瘋了似的繁殖,織出的衣物也越發(fā)華麗。 有件獻給縣令的蟒袍,
用了整整一百條蟲皮,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 牛二送袍子去縣衙那天,
回來時腿都在抖,「那縣令大人穿上后,直夸是天上的料子!還賞了我塊腰牌呢!」
他把腰牌掛在脖子上,睡覺都舍不得摘下來。夜里,我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新宅的屋檐太高,遮住了大半個月盤,倒不如湖邊的月色來得清亮。 身后傳來腳步聲,
是牛二拿著件披風出來,笨拙地搭在我肩上,「夜里涼,別凍著?!?/p>
他的手指觸到我頸窩時,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腥氣?!改镒樱顾蝗槐ё∥?,
下巴抵在我發(fā)頂,「等我們有了孩子,就去鎮(zhèn)上買個丫鬟,讓你啥也不用干,就專心生娃?!?/p>
4新宅的朱漆大門被拍得咚咚響時,我正在廊下曬那些剛織好的錦緞。 陽光透過絲線,
在青磚地上投下斑斕的光斑。牛二從房里跑出來,嘴里還叼著半截豬蹄,「誰啊?
大清早的擾人清靜!」 門閂剛拉開,一個壯碩的黑影就擠了進來,帶著滿身的酒氣和汗臭。
「好你個牛二,發(fā)財了就忘了你哥?」 粗嘎的嗓音震得廊下的麻雀撲棱棱飛起來,
我抬頭望去,那人穿著件油亮的短褂,肚腩把布面撐得鼓鼓囊囊,正是牛大。
他的眼睛像鉤子,剛掃過庭院就死死黏在我身上。 那目光從發(fā)髻滑到鞋面,舔舐似的,
讓人皮膚發(fā)麻,仿佛有無數(shù)蛆蟲在爬?!父纾磕阏砹??」牛二嘴里的豬蹄滾到我腳邊。
我剛彎腰去撿,就聽見牛大的笑聲,粗糲得像磨砂紙?!高@就是你娶的媳婦?」
他往我身邊湊了湊,唾沫星子濺在我的鬢角,「嘖嘖,細皮嫩肉的,就是瘦了點 ——」
他突然壓低聲音,手肘撞了撞牛二的腰,「不如你嫂子,那身子骨才叫實在,能生養(yǎng)?!?/p>
牛二嘿嘿笑著撓頭,眼睛卻瞟向我,帶著幾分炫耀,「哥你說笑了,我家娘子可是仙女下凡。
」 「仙女?」牛大嗤笑一聲,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要捏碎我的頜骨,
「仙女也得食人間煙火不是?」我強忍著沒躲,任由他粗糙的拇指摩挲我的臉頰。
這副健壯的皮囊,倒是比牛二更適合生養(yǎng)?!傅艿馨。古4笏砷_手,
掏出個酒葫蘆灌了口,酒液順著嘴角流到脖頸,「哥有個好主意?!?他攬住牛二的肩膀,
聲音壓得極低,「今晚你去我家,讓你嫂子給你做頓好的,保證比你這仙女娘子會伺候人?!?/p>
牛二的眼睛亮了,像兩盞油燈突然添了油。「那你呢?」他傻乎乎地問,
渾然不覺自己正往陷阱里跳。 牛大拍了拍他的后腦勺,「我在這兒陪弟媳說說話,
幫你照看家當,還能讓她學學怎么伺候男人?!?這話里的齷齪,
連廊下曬太陽的老黃牛都聽懂了,它從牛棚里探出頭,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我垂著眼簾,
指尖絞著袖口的絲線,聲音軟得像春水,「相公若是想去,妾身自然應(yīng)許?!?/p>
牛二頓時眉開眼笑,「還是娘子懂事!」 他轉(zhuǎn)身就去里屋取錢袋,
腳步輕快得像要去赴什么盛宴。牛大看著他的背影,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又轉(zhuǎn)頭看向我,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弟媳這般賢惠,」他的手搭上我的肩,慢慢往下滑,
「不如進屋陪哥喝兩杯?」我剛要應(yīng)聲,就聽見老黃牛在牛棚里哞哞直叫,
蹄子刨得地面咚咚響。 牛大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抓起墻角的木棍就沖了過去,
「老畜生叫什么!」 木棍抽打在牛身上的悶響,混著老黃牛的哀鳴,在院子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