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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帝的旨意最終落下。
“楚淵削去爵位,貶為庶民,永不得入仕?!?/p>
曾經(jīng)威震四方的將軍,如今只剩一身布衣,一柄殘劍。
我站在宮門外,望著他一步步走下玉階。
陽光灑在他肩頭,卻照不穿我心底的陰霾。
“對不起,若不是我,你本該是萬人敬仰的將軍?!?/p>
我攥緊衣袖,聲音哽咽。
他忽然轉(zhuǎn)身,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傻子?!彼南掳偷衷谖野l(fā)頂,嗓音低啞。
“這將軍之位,本就是用血肉堆出來的虛名。”
“可那是你半生心血。”
“但你是我余生全部。”
夜色如墨,我們在城郊的小院里對坐。
一壺粗茶,兩盞油燈,卻比任何瓊筵都讓我心安。
我摩挲著茶杯,終于問出埋藏多年的疑惑: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他抬眼看我,眸中映著跳動的燭火:
“還記得敵國王城破那日嗎?”
那日血火滔天,他持劍踏過尸骸。
卻在偏殿角落發(fā)現(xiàn)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
“你當時抬頭看我,眼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片荒蕪?!彼p笑。
“我就在想,這小姑娘。怎么像只被雨淋透的貓兒?”
我怔住:“你從那時就注意到我了?”
“是?!彼焓謸嵘衔壹珉蔚膫獭?/p>
“可我以為你是敵國公主,只能把你當囚徒養(yǎng)著。”
指尖的溫度灼得我眼眶發(fā)燙:“那現(xiàn)在呢?”
他傾身吻住我:“現(xiàn)在,你是我的妻?!?/p>
自此之后我與楚淵歸隱山林,只求做一對平常夫妻。
天剛蒙蒙亮,灶間的柴火便燒盡了。
我裹著粗布外衫推開屋門,晨霧中,楚淵正赤著上身掄斧劈柴。
汗珠順著他的脊背滾落,在初陽下泛著微光。
肩胛處一道舊傷疤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
那是他為救我留下的箭傷。
“看夠了?”他突然回頭,嘴角噙著笑。
我慌忙把木盆擱在井臺上:“誰、誰看你了!我是來打水的!”
水桶沉甸甸地墜下去,卻被他一把接過轆轤。
“這種粗活以后都歸我?!?/p>
他單手提起滿桶水,另一手捏了捏我的耳垂。
灶臺邊的我手忙腳亂。
“鹽放多了!”我盯著鍋里發(fā)黑的青菜欲哭無淚。
楚淵從身后環(huán)住我,下巴擱在我頭頂:“比敵軍的毒箭好吃?!?/p>
“你笑話我!”我氣得踩他腳背,卻被他趁機偷走木勺。
“看著。”
他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猙獰的刀疤,動作卻利落得像在執(zhí)劍。
青筍切片,臘肉爆香,連翻炒的弧度都透著戰(zhàn)場排兵的章法。
我怔怔望著他的側(cè)臉:“你什么時候會做飯的?”
“軍營里?!彼隽税咽[花。
“想著若有一天能活著回來,總得喂飽我家饞貓。”
黃昏院角的歪脖子梨樹下,我枕著他的腿翻話本子。
“這段不對,劍刺左胸三寸根本死不了人。”他突然抽走書冊。
“這是才子佳人戲,又不是兵書!”
“那更該改?!彼┥肀平羌獠溥^我的臉頰。
“比如佳人扯開衣領露胎記時,才子該這么親她——”
蟬鳴驟歇,風拂落一樹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