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會議開始前三小時，阮婷在一陣頭痛中醒來。她伸手摸向床頭柜上的水杯，卻發(fā)現(xiàn)手臂酸軟無力。喉嚨火辣辣的疼，全身像被卡車碾過一樣。
"該死。"她嘶啞地咒罵一聲，勉強(qiáng)撐起身子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額頭泛著不自然的紅暈。
毫無疑問，她發(fā)燒了。
過去一周的高壓調(diào)查、昨晚的驚險逃脫，加上睡眠不足，終于擊垮了她向來強(qiáng)健的體魄。阮婷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從藥柜里翻出退燒藥吞下。水溫計顯示38.5度，不算太高，但足夠讓人頭昏腦漲。
手機(jī)在這時響起，是許嘉言。阮婷清了清嗓子才接聽："喂？"
"你聽起來糟透了。"許嘉言開門見山。
"只是有點感冒。"阮婷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文件準(zhǔn)備好了嗎？"
"發(fā)到你郵箱了，包括演示文稿和完整證據(jù)包。"許嘉言停頓了一下，"你真的能參加會議嗎？"
"必須能。"阮婷斬釘截鐵地說，"這是我等待已久的時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半小時后到你家。別告訴孟辰你生病了。"
"什么？不行！"阮婷急了，"如果他看到你——"
"他不會看到我。"許嘉言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阮婷瞪著手機(jī)，既惱火又莫名安心。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沖了個熱水澡，換上得體的藏青色套裝，用遮瑕膏掩蓋眼下的青黑。鏡中的自己仍然病容明顯，但至少看起來像個能參加董事會議的商業(yè)精英。
門鈴準(zhǔn)時在半小時后響起。阮婷打開門，許嘉言手里拎著一個藥店的袋子，一身休閑裝扮，看上去像剛從健身房回來——黑色T恤勾勒出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運(yùn)動褲下是修長有力的雙腿。
"我?guī)Я送藷幒湍芰匡嬃稀?他徑自走進(jìn)公寓，目光掃過阮婷精心修飾但仍難掩病容的臉，"你看起來比聽起來更糟。"
阮婷正要反駁，一陣眩暈襲來，她踉蹌了一下。許嘉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溫暖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
"別逞強(qiáng)。"他皺眉道，手掌貼上她的額頭，"燒得更厲害了。"
阮婷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力反抗。許嘉言半扶半抱地將她帶到沙發(fā)上，從袋子里取出體溫計、退燒藥和一瓶古怪的綠色液體。
"這是什么？"阮婷警惕地看著那瓶綠色液體。
"我祖母的秘方，專治感冒發(fā)燒。"許嘉言倒了一杯遞給她，"喝了。"
阮婷猶豫了一下，但高熱讓她無法思考太多。她閉眼一口灌下，意料之外的清涼甜味讓她驚訝地睜大了眼。
"以為會是苦的？"許嘉言嘴角微揚(yáng)。
"有點太甜了。"阮婷撇嘴，卻不得不承認(rèn)喉嚨的灼痛感立刻減輕了許多。
許嘉言不容拒絕地給她量了體溫：38.7度。"你不能去參加會議。"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必須去。"阮婷試圖站起來，卻被他輕輕按回沙發(fā)。
"別傻了。你這樣子連話都說不清楚，怎么揭露孟辰？"
"我可以——"
"聽著，"許嘉言打斷她，聲音罕見地柔和下來，"我們準(zhǔn)備了完整的證據(jù)包。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匿名發(fā)給每位董事。效果可能不如你親自出面，但同樣能阻止交易。"
阮婷咬著嘴唇。理智告訴她許嘉言是對的，但交出控制權(quán)對她來說從來不是易事。
"為什么幫我這么多？"她突然問道，"不只是為了報復(fù)孟辰，對嗎？"
許嘉言的表情微微變化，像是她觸碰到了某個敏感的開關(guān)："因為......"他停頓了一下，"因為我見過太多像孟辰這樣的騙子，而像你這樣敢于反抗的人太少了。"
這不是全部真相，阮婷能感覺到。但此刻她太虛弱，無法深究。
"如果我授權(quán)給你，"她最終讓步道，"你能保證讓孟辰當(dāng)眾現(xiàn)形嗎？"
"我保證。"許嘉言的眼神異常堅定，"不過有個條件——你得乖乖養(yǎng)病。"
阮婷想笑，卻變成了一陣咳嗽。許嘉言立即遞上溫水，輕輕拍打她的背部。這個動作太過親密，讓她有些不自在，卻又貪戀其中的溫暖。
"你為什么要接近我妹妹？"她突然問道，想起許嘉言與阮琳的秘密聯(lián)系。
許嘉言的手停頓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電腦上的視頻了。"阮婷直視他的眼睛，"那天在你辦公室。"
許嘉言收回手，表情變得復(fù)雜："阮琳三年前在一家酒吧打工，無意中聽到孟辰吹噓自己如何騙投資人。她開始暗中調(diào)查，后來聯(lián)系上了我。"
"所以她接近孟辰是為了......"
"收集證據(jù)。沒錯。"許嘉言點頭，"她比你想象的更勇敢。事實上，是她第一個懷疑孟辰接近你的動機(jī)。"
這個真相像一記重拳擊中阮婷的胸口。她一直認(rèn)為妹妹是任性妄為的背叛者，沒想到背后竟是這樣。
"我錯怪她了。"阮婷喃喃自語，眼前浮現(xiàn)出阮琳在酒店房間里含淚的眼睛。
"等一切結(jié)束，你們會有機(jī)會好好談?wù)劦摹?許嘉言看了眼手表，"現(xiàn)在，我需要你的董事會名單和郵箱地址。時間不多了。"
阮婷虛弱地點點頭，指導(dǎo)許嘉言登錄她的工作郵箱，找到相關(guān)資料?？粗阪I盤上飛舞的手指，她突然感到一種奇怪的安心。這個男人身上有種令人信賴的力量，盡管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好了。"許嘉言合上電腦，"所有董事都會在會議開始前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附上完整的證據(jù)和演示文稿。同時我還設(shè)置了一個自動程序，會在孟辰開始演示時，將同樣的內(nèi)容投射到會議室的屏幕上。"
阮婷微微睜大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昨天入侵他電腦時順便裝了點小玩意兒。"許嘉言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現(xiàn)代科技真方便，不是嗎？"
阮婷想笑，卻被一陣咳嗽打斷。體溫似乎又升高了，視野開始模糊。她感到許嘉言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肩膀。
"你需要躺下。"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卻堅定。
阮婷無力抵抗，任由他引導(dǎo)自己回到臥室。許嘉言幫她蓋好被子，又從廚房找來冰袋敷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你會看我的揭發(fā)行動直播嗎？"他調(diào)出手機(jī)上的監(jiān)控畫面，那是連接到會議室攝像頭的實時影像。
阮婷點點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你父親......是什么樣的人？"
這個問題似乎讓許嘉言措手不及。他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他是個老派的銀行家，相信誠信比利潤更重要。"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所以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還連累了客戶時，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阮婷的心揪緊了。她能想象年輕的許嘉言失去父親的痛苦，也突然理解了他對孟辰的執(zhí)念。
"我父親......"她不由自主地開口，聲音因高燒而含糊，"從小就更疼阮琳。我只有做到最好，才能得到他一點關(guān)注......"
這是她從未對人提起的童年傷痛。高燒似乎瓦解了她多年筑起的心墻。
許嘉言輕輕握住她的手："所以你要在商界做到最好？"
"證明我值得被愛......"阮婷的眼皮越來越重，藥物和疲憊終于戰(zhàn)勝了她，"多可悲啊，對吧？"
最后一個意識到的畫面，是許嘉言復(fù)雜的眼神和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沉默的嘴唇。
當(dāng)阮婷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黃昏。頭痛減輕了不少，但身體仍然虛弱。她摸索著找到手機(jī)，屏幕上十幾個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父親和孟辰。
還有一個來自許嘉言的短信："看新聞。"
阮婷顫抖著手指點開財經(jīng)新聞APP，頭條赫然寫著《阮氏集團(tuán)董事會上演驚天反轉(zhuǎn)，金融才俊孟辰涉嫌巨額欺詐被捕》。配圖是孟辰被警方帶出阮氏大廈的狼狽模樣，后面跟著同樣被控制住的財務(wù)總監(jiān)王明。
她急切地點開詳情，報道詳細(xì)描述了董事會上的戲劇性一幕：當(dāng)孟辰開始演示并購方案時，會議室屏幕突然被黑客入侵，播放出他與王明的密謀錄音和偽造文件的證據(jù)。同時每位董事都收到了一份詳盡的調(diào)查報告。阮董事長當(dāng)場撤銷了所有授權(quán)并報警。
"成功了......"阮婷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
她撥通許嘉言的電話，卻轉(zhuǎn)入語音信箱。正想留言，公寓門鈴響了。
拖著依然虛弱的身體打開門，阮婷驚訝地看到阮琳站在門外，眼睛紅腫，手里緊緊攥著一個U盤。
"姐......"阮琳的聲音顫抖著，"我......"
阮婷沒有猶豫，伸手將妹妹拉進(jìn)懷里。阮琳僵了一秒，然后放聲大哭，淚水打濕了阮婷的肩膀。
"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告訴你......"
"噓......"阮婷輕撫妹妹的后背，"是我該道歉。我該相信你的。"
阮琳抽泣著遞過U盤："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所有證據(jù)。還有......"她咬了咬嘴唇，"關(guān)于許嘉言的真相。"
阮婷皺眉："什么真相？"
"他接近你不只是為了對付孟辰......"阮琳的眼神變得復(fù)雜，"他父親......和我們家有關(guān)聯(lián)。"
阮婷剛要追問，手機(jī)突然響起。是一條來自許嘉言的短信："情況有變。孟辰背后還有人，比你想象的更危險。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親。我會盡快聯(lián)系你。"
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阮婷緊握手機(jī)，看著眼前滿臉淚痕的妹妹和那個神秘的U盤，突然意識到——
這場游戲遠(yuǎn)未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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