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霧……”容晏的喉嚨里擠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他伸手想去碰那具焦尸，卻在即將觸到的瞬間猛地縮回手，仿佛被燙傷一般。
這是那個會對他笑的虞青霧？是那個被他親手推進(jìn)深淵的皇后？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第一次穿嫁衣的模樣，她抱著夭折的孩子無聲落淚的模樣，她跪在太廟前被他當(dāng)眾羞辱的模樣……
最后定格在那日，她平靜地說“我祝你得償所愿”時，眼底那片死寂的灰。
“啊——”
容晏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吼叫，猛地將焦尸摟進(jìn)懷里。
滾燙的淚水砸在漆黑的骨架上，瞬間又消失不見。
“你起來……你起來??！”他瘋狂搖晃著那具尸體，“朕命令你起來！你不是最聽朕的話嗎？！”
侍衛(wèi)太監(jiān)們跪了一地，瑟瑟發(fā)抖地看著他們素來威嚴(yán)的帝王，此刻像個瘋子一樣抱著焦尸又哭又笑。
“皇上節(jié)哀……”大太監(jiān)壯著膽子上前，卻被容晏一腳踹開。
“滾！都滾！”他赤紅著眼嘶吼，“你們怎么敢讓她一個人死在這里？！怎么敢？！”
懷中的尸體輕得可怕，仿佛隨時會化作飛灰。容晏死死摟著，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骨血里。
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見她的場景——她穿著宮女的衣裳跪在殿外，而他摟著姜南夕頭也不回地走向龍床。
當(dāng)時她是什么表情？
他竟然……記不清了。
“你不是說要恨朕一輩子嗎……”他貼著焦尸的額頭喃喃自語，“你怎么能……怎么能就這么死了……”
一滴淚落在焦黑的頭骨上，沖出一道灰白的痕跡。
遠(yuǎn)處傳來姜南夕嬌嗔的呼喚：“阿晏，你這么急著回宮，到底怎么了？”
容晏猛地抬頭，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恨意。
“你先出去?！彼鄣滓黄嗉t，一字一頓的語氣透著冷意，“我現(xiàn)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p>
懷里冰冷的尸體突然“咔嚓”一聲輕響，一節(jié)焦骨斷裂在他掌心。
容晏怔怔地看著，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重重暈倒在廢墟之中。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年少時的虞青霧站在海棠樹下，對他伸出手：“容晏，回家吧?！?/p>
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等他回家了。
容晏坐在龍椅上，指尖無意識地?fù)崦鍪稚夏堑罍\淺的劃痕。
那是虞青霧第一次陪他聽政時，發(fā)簪不小心劃到的。
當(dāng)時她還緊張得紅了臉，他卻笑著說要留著這道痕跡，當(dāng)作她來過的證明。
“陛下？江北水患的折子……”戶部尚書捧著奏章，已經(jīng)跪了足足一刻鐘。
容晏的視線穿過大殿，落在殿外那株枯萎的海棠上。
去年這個時候，虞青霧還站在那樹下，笑著接住他拋去的花瓣。
“陛下！”丞相提高了聲音。
容晏猛地回神，卻只擺擺手：“你們看著辦?！?/p>
朝臣們面面相覷。
這已經(jīng)是第七日了，他們的帝王像具行尸走肉，批閱的奏折上常常沾著酒漬，有時甚至直接寫著“準(zhǔn)皇后舊例”。
可這宮里，早就沒有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