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電子倒計時在安靜的教室里無聲跳動。陳燼的目光如同掃描儀，飛速掠過屏幕上涌現(xiàn)的一道道考題。信息殘響的十七亞種特征？邏輯畸變體的遞歸深度判定？E-743“哭泣的404”處理優(yōu)先級？S-112“無限回廊”的空間悖論核心？……
這些曾經(jīng)在老K催眠魔音下硬塞進腦子的冰冷知識，此刻如同被精心打磨的零件，精準地嵌入答題的框架。兩周地獄般的壓榨，無數(shù)次在疲憊與疼痛邊緣的強行記憶，在此刻化作了行云流水的答案。指尖在觸控屏上快速點選、輸入，思維高速運轉(zhuǎn)，幾乎沒有滯澀。偶爾在最后幾道需要綜合判斷的復雜推理題上，他會略微停頓，眉頭微蹙，肩頭的抉擇獸似乎也感受到思考的張力，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嗡鳴，裂痕中幽藍光暈流轉(zhuǎn)，仿佛也在參與推演。幾息之后，答案便清晰地浮現(xiàn)。
60分鐘。
屏幕跳出“答題完畢，是否提交？”的提示。陳燼毫不猶豫地點了確認。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抬頭，下意識地看向講臺方向。
林玥和老K就站在講臺旁。林玥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空氣落在他身上，深瞳中的數(shù)據(jù)蜉蝣似乎極其細微地加速流轉(zhuǎn)了一瞬。老K則捧著搪瓷缸，厚鏡片后的光點慢悠悠地旋轉(zhuǎn)著，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油膩的贊許弧度。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種無聲的肯定，陳燼清晰地接收到了。
林玥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陳燼瞬間讀懂了那冰冷的指令——老實待著。他點點頭，收回目光，背脊挺直地坐在位置上，沒有絲毫交頭接耳或提前離場的打算。兩周的“默契”培養(yǎng)，讓他明白林玥的規(guī)則里沒有通融。
距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三十分鐘。陳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另外兩位考生。
童遠。
完全符合陳燼對他的主觀印象。男孩縮在寬大的連帽衫里，身體繃得緊緊的，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著。汗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不斷滑落，在桌面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他握著觸控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著，每一次點擊屏幕都顯得異常艱難和猶豫。眼神死死盯著題目，充滿了恐慌和茫然，像一只被逼到墻角、面對天敵的小獸。周維就坐在講臺另一側(cè)，那無形的秩序壓力似乎對童遠造成了額外的負擔。
反觀江玖玖。
這位青春洋溢的新人，此刻的表現(xiàn)讓陳燼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嘆了口氣。只見她把左手手肘支在桌面上，手掌托著下巴，右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點著，發(fā)出細微的“噠、噠”聲。她好看的眉毛時而挑起，時而落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覺得題目無聊。更讓人無語的是，沒過多久，她竟然開始用右手去撥弄衛(wèi)衣帽子邊緣那圈蓬松柔軟的白色絨毛，卷起一縷，松開，再卷起……玩得不亦樂乎，臉上甚至還帶著點百無聊賴的輕松。仿佛這不是一場關(guān)乎能否成為“熵燼重構(gòu)師”的嚴肅考試，而是一場隨堂小測。
講臺上的兩位“老師”，林玥依舊面無表情，深瞳中的蜉蝣穩(wěn)定流轉(zhuǎn)，仿佛對江玖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老K更是悠閑地呷了一口搪瓷缸里的不明液體，厚鏡片后的光點毫無波瀾。顯然，他們對這種場面早已“見怪不怪”。
“?！?/p>
冰冷的電子音宣告考試結(jié)束。屏幕瞬間鎖定。
林玥和老K沒有任何廢話，直接調(diào)出后臺系統(tǒng)，開始批閱電子試卷。三塊懸浮的虛擬光屏在他們面前展開，上面快速滾動著答案和評分點。
批閱童遠的試卷時，兩人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林玥的眉頭擰成一個冰冷的川字，老K也難得收起了那副油膩的笑容，鏡片后的光點旋轉(zhuǎn)速度加快。光屏上，大片的紅色錯誤標記和邏輯混亂的簡答內(nèi)容，讓整個屏幕顯得觸目驚心。童遠低著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當批閱到陳燼的試卷時，兩人緊鎖的眉頭明顯舒展開來。林玥冰冷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掃過，微微頷首。老K更是直接咧開嘴，露出那口不算整齊的牙，鏡片后的光點閃爍著明顯的贊賞。光屏上，代表正確的綠色標記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答案清晰、準確、邏輯嚴密，幾乎就是標準答案的翻版。
最后，是江玖玖的試卷。
批閱剛開始幾秒，林玥的眉頭就再次鎖死，并且越皺越緊，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去。老K的表情也僵住了，端著搪瓷缸的手停在半空，厚鏡片后的光點仿佛卡頓了一般。整個講臺區(qū)域的氣壓驟然降低。
“宣布成績?！绷肢h的聲音冷得像冰渣。
她率先看向童遠：“童遠，72分！勉強及格！”童遠猛地一顫，頭埋得更低了。
“基礎(chǔ)概念混淆不清！威脅等級判斷嚴重失誤！處理方案漏洞百出！”林玥的聲音如同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安靜的教室里，“邏輯靜默區(qū)的庇護不是永遠的！下次任務(wù)，你的錯誤可能就是隊友的棺材板！回去把《基礎(chǔ)信息殘響圖譜》和《安全條例》抄十遍！理解透徹為止！”
童遠的肩膀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幾乎要縮進連帽衫里。
老K清了清嗓子，看向陳燼，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度：“陳燼，98分?！彼D了頓，補充道，“除了最后一道綜合推理題，在‘可能性擾動’對污染場閾值影響的判斷上，思路稍顯保守，存在一絲無傷大雅的瑕疵外，其余近乎完美。答案標準，邏輯清晰。很好。”老K難得地用了“很好”這個詞，“記住，實戰(zhàn)中，結(jié)合你自身異獸的‘預(yù)演’能力，大膽一點，這點保守完全可以轉(zhuǎn)化為優(yōu)勢?！?/p>
陳燼心中微定，點了點頭。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玖玖身上。連童遠都忍不住偷偷抬了一下頭。
林玥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胸腔起伏仿佛醞釀著風暴。她盯著江玖玖，一字一句，近乎咆哮地吼了出來：
“江！玖！玖！”
“三！十！分！”
“選擇題全對！證明你腦子不笨！看看你的簡答！看看你的案例分析！都寫了些什么東西？！”
虛擬光屏瞬間被放大，投射到教室前方。只見江玖玖的簡答題區(qū)域，充斥著各種匪夷所思、天馬行空的答案：
“對付‘哭泣的404’？多給它找點新鏈接唄！幫它開個網(wǎng)絡(luò)交友平臺怎么樣？”
“無限回廊’的空間悖論？找個更大的鏡子把它反射回去！以毒攻毒！”
“邏輯污染場蔓延？用我的鏡子把污染光都折射到外太空去！環(huán)保又省力！”
……
“天馬行空？！異想天開？！江玖玖！這不是在玩過家家！這不是在寫科幻小說！”林玥的聲音震得教室嗡嗡作響，“你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什么？豆腐渣嗎？！這些方案，有一絲一毫的可執(zhí)行性和邏輯基礎(chǔ)嗎？！照你這么干，不是去送死，就是去給敵人送菜！幫他們湊人頭！??！”
江玖玖被林玥的“獅吼功”吼得脖子一縮一縮，像只受驚的鵪鶉，明媚的大眼睛眨巴著，長長的睫毛撲閃著。等林玥的怒火稍稍平息，她立刻換上那副招牌的、帶著點討好和無辜的燦爛笑容，聲音甜得能齁死人：
“玥姐姐~消消氣嘛~我這不是在開拓新思路嘛~你看選擇題我都全對啦！說明我基礎(chǔ)是好的呀！這些方案……呃……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是有點點超前，但說不定以后能實現(xiàn)呢？創(chuàng)新要從娃娃抓起嘛~玥姐姐最好了~別生氣了好不好嘛~”她甚至還撒嬌似的晃了晃身體。
看著江玖玖那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明媚笑臉，林玥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冰冷的怒火像是被這團青春無敵的棉花糖給堵了回去，硬生生憋在了喉嚨里。她冷哼一聲，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老K在一旁端著缸子，肩膀可疑地抖動了幾下。
格斗訓練室。
冰冷的合金墻壁閃爍著幽藍的符文光芒，構(gòu)成強大的邏輯靜默場，壓制著場內(nèi)所有異獸的躁動?？諝饽氐萌缤U塊。
陳燼、童遠、江玖玖三人呈三角站位，面對著場地中央那個單手插在褲袋里、身姿筆挺如標槍的男人——周維。他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無波，手背皮膚下，幽藍色的秩序光流如同蘇醒的毒蛇，緩緩亮起，散發(fā)出冰冷而沉重的壓迫感。僅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堵不可逾越的秩序之墻。
童遠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微微顫抖，寬大的連帽衫也無法掩蓋他的恐懼。他面前，那只“404水母”在靜默場的壓制下，光芒黯淡得幾乎看不見，如同風中殘燭。江玖玖倒是精神奕奕，大眼睛里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似乎完全沒把上午的訓斥和眼前的壓力當回事。陳燼站在最前方，眼神銳利，身體微微前傾，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肩頭的抉擇獸仿佛也感受到了大戰(zhàn)將至的緊張，暗銀外殼上的裂痕深處，幽藍與淡綠混雜的光暈加速流轉(zhuǎn)，內(nèi)部的字母群隱隱排列成防御和預(yù)判的陣型。
林玥站在訓練室邊緣的控制臺前，酒紅色的身影如同冰冷的裁判。她看了一眼計時器，聲音毫無波瀾地響起：
“3V1實戰(zhàn)對練，目標：在周維手下堅持五分鐘不敗，或迫使他動用超過三成實力。開始！”
“滴——！”
冰冷的電子音如同發(fā)令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