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二層的訓練區(qū)，像個被金屬網(wǎng)罩住的巨型倉庫。
空氣里混著點機油味兒和……嗯，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感。
蘇夜隨手丟給林默一副眼鏡，鏡片泛著點詭異的紫光。
“喏，戴上試試，”她晃了晃手里的平板，“‘謊話顯影鏡’，老王搗鼓的玩意兒。
能把說謊時臉上那點小動作，給你放大咯?！?/p>
林默半信半疑地戴上。鏡片一卡上，眼前的世界就蒙上了一層淡紫的濾鏡。
他下意識看向對面正撓頭的老王。
嚯！老王那張熟悉的臉，瞬間被一層水波似的、半透明的玩意兒覆蓋了。
老王清了清嗓子，眼神有點飄忽：“咳，今兒這天兒…真不賴哈？”
話音沒落呢，老王右眼底下，“滋”地一下，猛地爆出一小塊刺眼的紅光斑！
同時，林默耳朵里又鉆進那熟悉的、讓人牙酸的“滋滋”聲。
“就這感覺，記住了?！碧K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點“看吧，我沒騙你”的得意，“人一說謊，身體就繃不住。
瞳孔放大啦、喉嚨管動啦、臉上肌肉抽抽啦……在咱這寶貝眼鏡底下，全給染上色兒了?！?/p>
她手指在平板上劃拉兩下，調出段錄像。
畫面里是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家伙在侃侃而談，說自己公司穩(wěn)得很，賺錢著呢。
“瞅見沒？重點看丫左手——”蘇夜點了點屏幕。
林默透過鏡片，清晰地看到那男人插在褲兜邊上的左手食指，正跟抽筋似的，一下下快速敲著褲縫線，對應的位置，在眼鏡視野里亮起一小片幽幽的藍光。
“看見這藍沒？典型的心里發(fā)虛，謊撒得還不算太溜，中等段位吧?！?/p>
接下來的日子，林默算是徹底扎根在這地下二層了。
他那“過目不忘”的本事，這會兒可算派上了大用場。
什么眼球往哪邊轉代表在想啥鬼話、撒不同謊時臉上哪塊肌肉會叛變、甚至話里話外那些挖坑的句式陷阱……幾百種撒謊時的小破綻，被他一股腦兒全塞進了腦子里，分門別類碼得整整齊齊。
老王還嫌不夠，專門給他整了個“高壓鍋”——一個能模擬各種撒謊場景的壓力測試裝置，逼著他在真刀真槍的假戲里磨煉。
“呼…再來！”林默抹了把額頭的汗，重新站到虛擬屏幕前。
場景換成了銀行柜臺，一個笑容甜得發(fā)膩的虛擬柜員對他說：“先生，您放心，您的賬戶絕對安全~”
林默深吸一口氣，眼鏡后的目光死死鎖住對方。
瞳孔…縮了！雖然就那么一絲絲，喉結…吞了一下！
右邊眼皮…跳了！所有細節(jié)在“謊話顯影鏡”下無所遁形，匯聚成一個清晰的信號。
“扯淡！”林默脫口而出，“賬戶有問題！你丫在瞞著！”
虛擬場景“啪”地碎掉。
蘇夜抱著胳膊站在旁邊，點點頭：“行啊小子，反應快了不少。
不過別得意太早，”她話鋒一轉，“碰上真正的高手，人家能把臉上這點戲演得天衣無縫。
光靠看臉不行，得學會扒開那層皮，直接拆他們的骨頭——拆穿謊言的邏輯！”
一周后，老王搓著手，一臉神秘地啟動了那個叫“謊言維度碎片”的模擬系統(tǒng)。
林默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自己就掉進了一個光怪陸離、五顏六色的怪地方。
四周飄著各種扭曲的文字符號，空氣里那股子甜膩膩的味道，聞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純純的謊話味兒。
“這兒啊，算是‘謊言維度’的門口地攤兒。”
蘇夜的聲音直接在他腦子里響起來，
“你的活兒，就是揪出這些低級謊話，然后…吃了它們！”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虛擬人就晃悠過來，手里捏著份報告，一臉“權威”相：
“根據(jù)我們最新的權威研究，服用本藥的患者，99%都康復了！”
林默立刻開啟眼鏡的解析功能，同時腦子飛速運轉，刑警的直覺和邏輯本能全開：
“權威？哪家權威？樣本數(shù)多少？對照組數(shù)據(jù)呢？99%？小數(shù)點后幾位四舍五入的？”他步步緊逼，死死盯著對方。
果然，當虛擬人說到“99%”時，太陽穴邊上那根青筋，在眼鏡視野里猛地凸了一下——典型的瞎編數(shù)據(jù)！
“吞了你！”
林默集中精神，想象著那些謊言符號像煙霧一樣被自己吸進來。
虛擬人身上的光點開始噼里啪啦碎裂，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鉆進他身體。
一股熟悉的暖流瞬間涌遍全身，后頸那塊疤又開始隱隱發(fā)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蠢蠢欲動。
可還沒等他喘口氣，呼啦一下，一大群奇形怪狀的虛擬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噪音震耳欲聾：
“這世界本來就是個謊！”
“你信以為真的東西？哈！不過是更大的騙局！”
“跟著我們混吧，給你永生不死的力量！” 聲音里充滿了蠱惑。
林默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無數(shù)個謊言的聲音像錐子一樣往耳朵里鉆，攪得他天旋地轉。
他猛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腦子里那棟“記憶宮殿”轟然打開大門，他把原世界學過的刑偵邏輯、新世界摸清的謊言規(guī)則，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碼放進去。
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
再睜開眼時，林默的眼神銳利得像淬了火的刀子。
“夠了！”
他低吼一聲，聲音里帶著剛吞噬的謊言能量，竟隱隱有股震懾力，“你們這謊撒得，連褲衩都漏洞百出！”
他手指點著一個個虛擬人，從對方臉上最細微的肌肉抽搐，到話語里前言不搭后語的邏輯硬傷，像解剖尸體一樣，精準又冷酷地一一拆穿、挑破。
包圍圈里的虛擬人，在他犀利的攻勢下，一個接一個崩潰，炸成純粹的能量光點，再次被他吸收殆盡。
林默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那個“謊言吞噬者”的能力，正在悄然變化。以前只是被動地“聽見”謊言，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感覺自己像在破案，能主動拆穿謊言的結構，甚至隱隱約約……能預判對方下一句要撒什么謊了！
訓練結束，林默摘下那副紫光眼鏡，感覺眼前的世界都清爽了不少。
一抬眼，發(fā)現(xiàn)蘇夜正斜靠在控制臺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進步是挺快，”她拋過來一個拇指大的小藍瓶，林默下意識接住，入手冰涼，“但小心點，別把自己撐爆了。
這玩意兒，用‘真相之泉’兌的穩(wěn)定劑，腦子要是被那些謊話攪和亂了，喝兩口能清醒點?！?/p>
林默握緊了那冰涼的小瓶，躁動的思緒確實平復了一些。
他知道，這才哪到哪。
詭術師協(xié)會那幫人，就像懸在頭頂、銹跡斑斑的鍘刀，隨時可能掉下來。他得變得更強，更快，才能在這真真假假、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里活下去。
就在這時，地下深處隱約傳來地鐵駛過的沉悶轟鳴，轟隆隆…轟隆隆…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鼓點，敲打在他的神經(jīng)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