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青藤大學禮堂臨時搭起個“鑒寶會”的場子。
空氣里混著股檀香味兒,還有仿古家具那刺鼻的油漆味兒,聞起來怪別扭的,活像把寺廟和家具城硬塞進同一個大魚缸,悶得慌。
展臺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老物件”,林默只掃了一眼,心里就門兒清——十件里有九件半都在糊弄人。
瞧瞧那青花瓷瓶,釉色亮得也太均勻了吧?
假得晃眼,跟剛從洗潔精廣告里撈出來似的。
再看那些玉器,雕工死板得要命,一看就是機器刻的,連個毛邊都懶得修,比菜市場糊弄老太太的假雞蛋還糙。
最離譜的是那個號稱“商周青銅爵”的玩意兒,底下居然還留著注塑模具的口子沒磨干凈!
造假造得這么不上心,是生怕別人看不出這是現(xiàn)代工業(yè)的“偉大成果”還是咋的?
“歡迎各位賞光‘鑒古齋’的鑒寶會!”
會長張濤一身唐裝,搖著把折扇就晃上了臺。
他手腕上那串佛珠一晃一晃,底下吊著的“謊”字墜子在燈光底下閃著賊光,活脫脫剛從哪個地攤淘來的便宜貨,搞不好還是買一送一搭來的。
“今兒個咱們可請來了幾位‘資深藏家’,”
張濤笑得一臉褶子,那褶子深得都能夾進半兩灰去,
“給大家伙兒開開眼,講講收藏的門道?!?/p>
林默貓在人群后面,悄悄啟動了“謊言感知”。
張濤正唾沫橫飛地介紹一把“明代黃花梨太師椅”呢,林默耳朵里就“滋滋”響起了雜音,眼前跟過電似的閃過一片扭曲的波紋圖。
好家伙,什么黃花梨?
就是普通硬木染了色!
那層油光水滑的“包漿”,分明是化學藥水泡出來的——這手法,連他當年審過的文物販子都嫌low,簡直侮辱智商。
更讓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是,周圍學生跟著起哄的“哇”聲里,竟然也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雜音。
這幫人,不知不覺就在幫著擴散這謊言,跟中了邪似的,不知道還以為在集體參加“睜眼說瞎話”培訓班,你別說,氣氛還挺熱烈。
“來來來,下一位!這位同學帶了件家傳的‘清代青花瓷’,大家鼓掌!”
張濤折扇一指,點中了個穿校服的男生。
林默定睛一看,嗬!
這不是上周在食堂硬插他隊那小子么?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撞上了。
只見灰衣男小心翼翼地把個青花瓷瓶擱在絲絨墊上。
瓶子畫著纏枝蓮紋,底下還落著款——“大清乾隆年制”。
林默瞳孔猛地一縮。
這瓶子他在協(xié)會海報上見過照片!
可湊近了這么一瞧,破綻就藏不住了——釉面上的氣泡,大小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典型的現(xiàn)代氣窯貨色!
再看那底款,“乾”字的“乙”部居然寫成了“乚”?
清代官窯瓷器的大忌,低級錯誤!
乾隆年間的工匠要是瞧見這字,怕不是得從地里爬出來給你改作業(yè),順便再賞你一頓板子嘗嘗鮮。
“這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寶貝,專家說…… 至少值十萬!”
灰衣男扯著嗓子喊,聽著挺激動,可他那兩只手在背后死死攥成了拳頭,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這緊張勁兒,比他上次插隊被抓時還明顯,活像懷里揣了只炸毛的貓,隨時要蹦出來。
林默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那謊言帶來的噪音震得他耳膜生疼,跟有人拿砂紙在里頭磨似的。
“這瓶子不對?!?/p>
林默撥開人群,幾步就跨上了展臺。
他壓根沒管張濤瞬間陰沉下去的臉,直接伸手就把瓶子抄了起來。
指尖剛碰到冰涼的瓷面,“滋滋”聲就像炸了鍋一樣沖進他耳朵,口袋里的硬幣跟瘋了似的震動,藍光隔著布料都透了出來,跟揣了個迷你霓虹燈似的,賊晃眼。
“這位同學!”
張濤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鑒寶可不是瞎嚷嚷,得憑真本事!”
他伸手就想奪瓶子,手腕上那串佛珠猛地發(fā)燙,一股子帶著壓制性的謊言能量就朝四周彌漫開。
周圍的學生眼神立刻有點恍惚,好像都覺得是林默在沒事找事,跟被按了“認同”按鈕似的。
“本事?”
林默嗤笑一聲,把瓶子高高舉起,對著頂上的燈光,
“大伙兒睜眼瞧瞧!這釉色,鮮亮得過頭了,是化學顏料吧?再看這底款!”
他用手指狠狠戳著那個錯字,“‘乾’字的‘乙’部寫成‘乚’了!
乾隆年間的官窯師傅,能犯這種錯?把老祖宗的臉往哪兒擱?”
他每戳破一個謊,就同時死命“吸”著從灰衣男和張濤話里冒出來的謊言能量。
眼看著一個個謊言被戳穿,林默感覺身體里那股勁兒越來越足,后頸那塊疤燙得像塊烙鐵!
眼前的波紋圖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張濤用來堵大家嘴的那股謊言能量,硬是被他撕開了一道口子,反過來成了他自己的燃料,跟喝了假酒上頭似的,勁兒賊大。
“你…… 你咋知道這些?”
灰衣男臉都嚇白了,方言都蹦出來了,
“這明明是協(xié)……”
“協(xié)什么?”
林默逼上一步,眼神跟刀子似的盯著他眼睛,
“是詭術(shù)師協(xié)會指使你們,用這些破玩意兒騙學生錢的吧?”
他故意把聲音拔高,同時把剛吸飽的謊言能量,猛地朝四周推了出去!
就像一道無形的沖擊波掃過,剛才還眼神迷瞪的學生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再看向張濤時,那眼神可就只剩下懷疑了,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買的彩票是假的似的,一臉懵。
張濤那張臉唰地就青了,“唰啦”一聲抖開折扇遮住半邊臉:
“胡說八道!保安!把這搗亂的給我叉出去!”
可他話音未落,佛珠上那個“謊”字吊墜“啪”地一聲就碎了!
籠罩全場的謊言能量場明顯不穩(wěn)地晃蕩起來,跟個漏氣的氣球似的,眼看要癟。
林默早有防備,身子一側(cè)就躲開了撲上來的兩個“保安”——那倆人動作僵硬,眼神空洞,一看就是被謊言操控的提線木偶,連走路都順拐。林默也沒客氣,幾個干凈利落的擒拿絆摔,三兩下就把他們撂倒在地。
同時,他飛快地從口袋里掏出那枚“謊”字硬幣,高高舉起:“都看看這個!
跟張大會長佛珠上那玩意兒,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們就是用這種鬼東西在耍你們!”
硬幣“嗡”地爆發(fā)出刺眼的藍光,和林默體內(nèi)的能量一呼應(yīng),瞬間撐開一個小小的“場子”——在這個圈子里的人,全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張濤話里那刺耳的“滋滋”雜音!
這聲音,假得刺耳。
“快走!”
張濤見勢不妙,猛地掀翻眼前的展示臺,在一片混亂中拔腿就溜,跑起來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連他那寶貝折扇都顧不上撿了。
灰衣男被人群擠倒在地,驚恐萬分地瞪著林默:
“你…… 你不是人!你能看見…… 看見那些……” 話都說不利索了。
禮堂里頓時亂成一鍋粥。
林默趁亂閃身就往外撤。
剛到禮堂門口,那個熟悉的墨鏡男又堵在那兒了。
他慢悠悠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白森森,沒有瞳孔的眼球,聲音干澀得像砂紙磨鐵:
“小子,耳朵挺靈,嘴皮子也挺溜。可惜,管得太寬了?!?/p>
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掃過林默全身,像是在掂量他的斤兩。
“你誰?協(xié)會的?”
林默攥緊了手里的硬幣,全身繃緊——這氣場,比張濤那貨色高了不止一個段位,簡直像個移動的謊言發(fā)射塔,信號滿格那種。
“我們嘛,”
男人嘴角扯出一個能把小孩嚇哭的詭異弧度,
“是織謊的,也是塑真的。最后給你句忠告:把眼睛閉上,把耳朵堵上。下次再撞見,吞掉你的可就不是這點能量了,而是整個‘謊’的界域。”
口氣大得嚇人。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噗”地一聲化作一團黑霧,原地消失,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像是燒過電線后的臭氧味兒——跟上次在研究所爆炸現(xiàn)場聞到的一個德行。
林默站在原地,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他能感覺到,剛才那場沖突,把他這“謊言吞噬者”的能力硬生生拔高了一截,可麻煩也大了——這算是正式被協(xié)會盯上了,以后出門怕是得小心點。
口袋里的硬幣不再發(fā)燙,反而變得冰涼刺骨,上面那個“謊”字,仿佛活過來一樣,在他掌心底下緩緩地扭動。
遠處天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陰云密布。
鐘樓那巨大的指針,又一次開始逆著時間咔嗒,咔嗒地往回走。
那聲音和他腦子里揮之不去的謊言雜音攪在一起,沉悶得讓人窒息。
看來這破鐘樓不光報時,還兼職當協(xié)會的“壞事預告器”。
這日子,真是越來越不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