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壇墜落聚光燈像把燒紅的刀子,捅進北京國際會議中心的主會場。
劉家寧坐在第三排最邊的位置,陰影恰到好處地舔舐著他半張臉,
如同他此刻半明半暗的職業(yè)生涯。臺上,
鹽言故事的副總裁范俊梅正對著麥克風宣布:“短篇IP與精品短劇的雙‘短’融合,
將是內容產業(yè)的下一個爆發(fā)點……”臺下掌聲潮水般涌起。劉家寧沒動。
他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手機屏幕,
上面還殘留著今早彈出的行業(yè)快訊——《導演劉家寧新作〈緋色王冠〉口碑崩盤,
短劇之王跌落神壇?》。標題刺眼,配圖是他去年站在領獎臺上意氣風發(fā)的樣子。不過半年。
“劉導也來了?”旁邊有人探頭,是添翼影視的陸添。
這位剛憑鹽言故事改編的爆款短劇《執(zhí)筆》和《一夢如初》躋身新銳制片人的男人,
笑容里摻著微妙的憐憫,“聽說您最近在找本子翻身?
鹽言這次要上線的‘鹽珍閣’版權中心可是個好渠道,
上萬部IP待價而沽……”劉家寧扯了扯嘴角,沒接話。翻身?他需要的不是翻身,
是斬斷絞住他咽喉的繩索。繩索的名字叫江郎才盡,叫眾叛親離,叫……張曄楠。
念頭觸及那個名字的瞬間,臺上燈光驟然大亮。
范俊梅的聲音拔高:“現在揭曉本屆大會‘最具影視改編價值獎’得主——張曄楠女士,
作品《何枝可依》!”空氣凝固了一秒。劉家寧的脊椎像被瞬間抽走,整個人陷進椅背。
是她。張曄楠走上臺,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裝裹著清瘦身形,長發(fā)松松挽起,
露出弧度干凈的脖頸。聚光燈下,她像一柄出鞘的刀,冷而亮。接過獎杯時,
她目光掃過臺下,掠過劉家寧的臉時,沒有絲毫停頓,如同掃過一排空椅子。
“《何枝可依》的核心并非單純的無限流逃生,”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
清凌凌砸在寂靜的會場,“它探討的是人性在極端情境下的道德困境。
比如‘電車難題’——為救多數人,是否該犧牲少數無辜者?這種抉擇的痛苦,
正是我想賦予角色的重量?!迸_下響起議論。劉家寧死死攥住拳頭,指甲陷進掌心。
電車難題。又是電車難題。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們最后一次爭吵,
就因為這個該死的哲學命題。彼時他還是炙手可熱的短劇之王,
她是蜷在他公寓沙發(fā)里寫稿的小編劇。她興奮地舉著剛寫完的副本大綱給他看:“家寧你看!
這個‘審判劇場’設定多帶感,女主霍尋靜必須親手把愛人推進深淵才能通關,
電車難題的極致變體!情感和道德的雙重拷問……”他當時在趕《緋色王冠》的分鏡,
頭也沒抬:“太慢了。觀眾要的是快節(jié)奏打臉,一集三個爽點,誰有耐心看你磨嘰道德困境?
刪了,換成系統(tǒng)直接給金手指大開殺戒?!彼劾锏墓馑查g熄滅。后來她抱著筆電離開時,
只留下一句:“劉家寧,你眼里只有數據,早就沒有心了?!比缃?,
她的“累贅道德困境”拿了獎。他的“爽點轟炸機”《緋色王冠》爛穿地心。
“……《何枝可依》的影視改編權已由山海影業(yè)購得,”張曄楠的聲音將他拽回現實,
她微微一頓,目光終于落向他,冰一樣,“并且,
我本人將拒絕一切與劉家寧導演相關的合作邀請?!眹u聲四起。所有目光瞬間化為實質的針,
扎滿劉家寧全身。他猛地起身,撞開座椅,在無數手機鏡頭和竊語匯成的漩渦里,
踉蹌沖出會場。2 絕境賭命冷風像耳光抽在臉上。劉家寧靠在酒店后巷潮濕的磚墻上,
喘息粗重??诖锸謾C震動,是制片人老陳發(fā)來的最后通牒:“家寧,投資方撤了。
下個月再沒靠譜項目,工作室……就散了吧?!鄙⒘税?。三個字像燒紅的鐵釬捅進太陽穴。
他不能散。他只有這條路了。巷口巨大的全息廣告牌突然切換畫面,
幽藍光芒潑了他一身:【想體驗真正的‘無限流’世界嗎?
《何枝可依》沉浸式神經連接游戲版——全球首發(fā)!直面人性審判!】廣告下方,
是張曄楠新書封面的巨幅投影:陰郁古堡上空,一道驚雷劈開血色天幕。鬼使神差地,
劉家寧點開了購買鏈接。頂級神經接入艙,三百萬。他眼都沒眨,刷空了最后一張信用卡。
地址填了工作室。他要進去。他要親身體驗她構建的那個“道德困境”世界。他要證明,
她視若珍寶的那些“人性重量”,在生死攸關的游戲里,就是拖垮節(jié)奏的致命毒藥!
只要他能用純粹的“短劇手法”通關,就能狠狠摔回她臉上——看,張曄楠,你錯了!
市場和觀眾要的,從來就不是什么狗屁電車難題!3 審判回廊三天后。
工作室空曠的拍攝棚中央,銀白色的神經接入艙像一口高科技棺材。劉家寧躺進去,
冰涼的生物凝膠迅速包裹身體。艙門閉合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張曄楠的社交媒體更新了一張照片:她坐在灑滿陽光的書桌前,
指尖輕觸一杯氤氳著熱氣的咖啡,配文:【新程】。無名火轟然竄起。她走得真輕松。
“連接啟動?!北涞碾娮右繇懫?。劇痛撕裂意識。再睜眼,他站在一條陰森的長廊盡頭。
腐朽的木質地板在腳下發(fā)出呻吟,兩側高聳的書架傾斜欲倒,
蒙塵的書冊如同無數窺視的眼睛??諝饫飶浡垙埫棺兒丸F銹混合的怪味。
【歡迎來到《何枝可依》沉浸式體驗版,玩家劉家寧】一行幽綠文字浮現在視野中央,
【主線任務:十日之內,通關七大核心副本。失敗懲罰:數據永久清零。】文字下方,
一個倒計時猩紅跳動:【9天23小時59分】。十日輪回。劉家寧心頭一凜,
想起陸添提過如今短劇市場恐怖的制作周期壓力。她把行業(yè)焦慮直接做成了死亡倒計時。
【初始副本:廢棄編輯部。任務:取得“未刪減的原稿”。警告:警惕版權獵人。
】系統(tǒng)提示音剛落,前方黑暗里傳來紙張被瘋狂撕扯的“嗤啦”聲,
夾雜著壓抑的、瀕臨崩潰的啜泣。劉家寧屏息靠近。一排老式電腦屏幕的幽光下,
一個熟悉得讓他心臟驟停的背影正伏在積灰的工作臺上。是張曄楠!不,
是NPC形態(tài)的張曄楠。她穿著三年前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衛(wèi)衣,頭發(fā)凌亂,
肩膀因抽泣而劇烈顫抖。她面前的屏幕上,文檔里大片文字正被無形的力量粗暴刪除。
“為什么……”NPC張曄楠絕望地捶打鍵盤,聲音嘶啞,“為什么刪我的‘審判劇場’?
那才是故事的心臟啊!”劉家寧如遭雷擊。這場景……是他公寓里那個雨夜!
她筆下被刪改的,正是那個引發(fā)他們決裂的“電車難題”副本!“小眾題材沒市場!
觀眾沒耐心看你的道德困境!”一個冰冷刻薄的男聲突然在編輯室里回蕩,
帶著電流的滋滋雜音,“數據!要的是數據!懂嗎?”那是他的聲音。三年前,
他親手給她判的死刑。NPC張曄楠猛地抱住了頭,發(fā)出受傷動物般的哀鳴。與此同時,
她手邊一沓泛黃的稿紙泛起微弱的白光——正是任務目標“未刪減的原稿”!
劉家寧下意識沖過去。指尖即將觸到稿紙的剎那,頭頂腐朽的吊燈轟然炸裂!
玻璃碎片如暴雨傾瀉。一道黑影鬼魅般從書架頂部落下,沉重的皮靴狠狠踩住了那沓稿紙。
來人披著寬大的黑色斗篷,臉上覆蓋著慘白的“版權登記證書”面具,面具右下角,
猩紅的“?”符號如同凝固的血滴。
他手中握著一柄扭曲的、由無數條款文字纏繞而成的長槍,槍尖直指劉家寧咽喉?!揪瘓?!
‘版權獵人’出現!】系統(tǒng)文字瞬間染成刺目的血紅,
【檢測到玩家試圖接觸未授權核心內容!予以清除!】長槍撕裂空氣,帶著尖嘯刺來!
劉家寧狼狽翻滾躲開,槍尖擦過手臂,虛擬的痛感卻無比真實,火辣辣一片?!扒謾嗾?,死。
”版權獵人的聲音是金屬摩擦的噪音。廢棄的編輯部成了生死擂臺。
劉家寧利用傾倒的書架和散落的桌椅作為掩體,驚險萬分地躲避著追殺。
版權獵人的長槍每一次揮動,都帶起呼嘯的勁風和閃爍的版權符號,墻壁被劃開深深的裂口,
紙屑如雪片紛飛。他試圖用拍攝動作片的經驗預判攻擊軌跡,
但那柄由條款組成的武器軌跡刁鉆詭異,好幾次都是險之又險地擦身而過?!八焕?!
”槍尖挑破了他肩頭的衣物,皮膚傳來被灼燒的銳痛。血條在視野邊緣閃爍,
下降了肉眼可見的一截。這樣下去不行!他目光掃過NPC張曄楠。她依舊蜷縮在桌下,
對眼前的廝殺視若無睹,只是死死抱著頭,
反復呢喃著被刪改的臺詞:“霍尋靜不想松手……她怎么能松手……” 霍尋靜,
《何枝可依》的女主角,那個必須在“電車難題”中親手葬送所愛的女人。
一個瘋狂的念頭擊中劉家寧。版權獵人是為了“未刪減原稿”而來,
守護的是被張曄楠(或者說被當年的他)否定的“核心”!他不再試圖沖向稿紙,
反而對著桌下的NPC嘶吼,聲音蓋過打斗的喧囂:“霍尋靜沒有松手!
”NPC張曄楠猛地一顫,抬起了淚痕斑駁的臉?!八プ×?!”劉家寧躲開一記橫掃,
繼續(xù)吼,汗水混著虛擬的塵土流進眼睛,“在最后一刻!她抓住了愛人的手!她兩個都要救!
”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原著里,霍尋靜松手了。為了所謂的“多數”,犧牲了摯愛。
版權獵人刺向劉家寧心口的長槍,陡然停滯了一瞬。那張慘白的版權面具轉向桌下的NPC,
似乎核心程序的邏輯產生了混亂——它在守護的“未刪減原稿”里,霍尋靜確實松手了。
玩家此刻的宣言,是對核心設定的悖逆!就是現在!劉家寧用盡全身力氣,
猛地撞向旁邊搖搖欲墜、堆滿厚重典籍的巨大書架!轟——?。?!煙塵沖天而起,
如同埋葬一切的巨浪。無數書籍傾瀉而下,瞬間將版權獵人高大的身軀徹底掩埋。
只有那柄扭曲的條款長槍,還露在外面,不甘地顫動了幾下,最終歸于沉寂。
【警告:副本核心邏輯遭受沖擊!穩(wěn)定性下降!】系統(tǒng)警報凄厲。劉家寧咳著,
從彌漫的塵埃中踉蹌站起,顧不得查看血條,撲向工作臺。
那沓泛黃的“未刪減的原稿”靜靜躺在那里。他一把抓起。稿紙入手溫潤,
仿佛帶著書寫者殘留的體溫。
封面是娟秀的手寫字跡:《審判劇場·終幕 - 霍尋靜的選擇》。他心臟狂跳,
來不及細看,塞進懷里?!靖北尽皬U棄編輯部”通關!
獲得獎勵:觀眾期待值+5%】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視野角落多了一個小小的金色進度條,
目前數值:5%。期待值?劉家寧皺眉。短劇的生命線就是觀眾留存率,
她把市場規(guī)則也做成了生存指標?“砰!”一聲悶響打斷他的思緒。是那個NPC張曄楠。
她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額頭重重撞在布滿灰塵的電腦屏幕上,一下,又一下。
屏幕蛛網般碎裂,她的額角綻開,暗紅的“血跡”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她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劉家寧,嘴角卻扯出一個怪誕扭曲的笑。
“你撒謊……”她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像破損的風箱,“霍尋靜……松手了。
她必須松手……就像你當年……松開了我……”寒意瞬間凍結了劉家寧的骨髓。
這不再是一個簡單的NPC!它承載著張曄楠被撕裂的痛苦,承載著對他刻骨的怨憤!
這就是她構筑世界的“內核”嗎?他踉蹌后退,不敢再看那自毀的幻影,
轉身沖向編輯室盡頭那扇突然出現的、散發(fā)著不祥血光的木門——通往下一個副本的入口。
手搭上門把的瞬間,身后傳來NPC最后一聲凄厲的尖叫,如同玻璃刮過金屬:“劉家寧!
下一個副本……審判你!”木門在身后轟然關閉,
將廢棄編輯部里那自毀的哀鳴與彌漫的塵埃徹底隔絕。劉家寧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
劇烈喘息。懷里那沓“未刪減的原稿”像塊燒紅的炭,燙著他的胸口。他顫抖著手,
借著前方通道壁上幽暗跳動的、如同劣質霓虹燈管般的光線,抽出了最上面一頁。
紙張粗糙泛黃,邊緣卷曲。上面的字跡是張曄楠特有的清秀中帶著鋒芒的筆體,
但許多地方被凌亂的紅筆劃掉、修改、覆蓋。
他辨認著那些未被完全涂抹的字句:> **場景:電車難題劇場。終極審判時刻。
**> **霍尋靜**(渾身浴血,雙手死死扳住控制閘,
閘門另一端懸掛著她奄奄一息的戀人):不……不!一定有別的辦法!系統(tǒng)!我放棄任務!
我放棄通關!放了他?。?**系統(tǒng)(冰冷電子音)**:倒計時10秒。選擇:A,
扳動閘門,電車轉向,碾死戀人,拯救軌道上捆綁的五個陌生人,通關;B,不扳閘門,
電車碾死五人,任務失敗,你與戀人數據永久刪除。
9…8…7…> **霍尋靜**(淚水混著血滑落,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絕望地看向戀人):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 **戀人**(虛弱地微笑,
嘴唇翕動):阿靜……松手吧。劉家寧的指尖死死摳進了紙頁。松手吧。三個字像淬毒的針,
扎進他記憶最深處。三年前,雨夜的公寓門口,
張曄楠抱著她的筆電和那疊寫滿“累贅道德困境”的手稿,最后看他那一眼,
里面盛滿了同樣破碎的絕望。他當時說了什么?“曄楠,現實點。市場……就是那輛電車。
放手吧,對大家都好?!彼屗攀帧O窕魧れo被迫放手她的愛人一樣。
通道深處傳來鐵軌摩擦的刺耳銳響,以及隱隱約約、此起彼伏的凄厲哀嚎。
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銹味。前方,
一扇巨大的、由扭曲鐵軌和斑駁血跡構成的拱門緩緩浮現,門楣上,
幾個由幽綠磷火組成的字幽幽燃燒:【第二幕:電車難題劇場】【任務:扮演霍尋靜,
完成終極審判?!俊揪妫豪斫鈩?chuàng)作者的執(zhí)著,是唯一的生路。】扮演霍尋靜?
完成那個親手葬送愛人的選擇?劉家寧盯著那扇如同地獄入口的血肉之門,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張曄楠構筑的世界,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針對他的審判場!
每一個副本,都在將他拖回過去,逼他親身體驗他曾輕蔑踐踏的一切!“理解創(chuàng)作者的執(zhí)著?
”他盯著那行警告文字,指關節(jié)捏得發(fā)白,幾乎要將懷中那疊象征“核心”的原稿捏碎,
喉嚨里滾出沙啞的低吼,“張曄楠……你就這么恨我?”恨到要用一個世界,
來審判他當年的“放手”?那扇由扭曲鐵軌和凝固血痂構成的拱門,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劉家寧的手心汗?jié)耩つ?,緊攥著懷里那沓滾燙的原稿,一步踏了進去。
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鐵銹味瞬間塞滿鼻腔,嗆得他幾乎窒息。視野豁然扭曲、拉伸。
他不再是劉家寧。沉重的、屬于女性的身體束縛著他,冰冷堅硬的金屬硌著他的背脊和雙臂。
他(或者說,此刻的“霍尋靜”)被粗壯的鐵鏈死死捆縛在一根冰冷的金屬操縱桿上,
操縱桿連接著前方巨大、銹跡斑斑的軌道分岔閘門。閘門下方,
是兩條延伸向無盡黑暗的軌道。左軌,五個模糊的人影被緊緊捆綁在鐵軌上,
驚恐絕望的嗚咽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如同垂死的蚊蚋。右軌,只有一個身影——她的戀人。
那個男人被鐵鏈懸吊在軌道上方,渾身是傷,鮮血順著破爛的衣角滴落,
在下方冰冷的鐵軌上綻開刺目的暗紅花朵。他低垂著頭,氣息微弱?!窘巧d入:霍尋靜。
終極審判開始。倒計時:10分鐘?!勘涞南到y(tǒng)音在劉家寧/霍尋靜的腦海深處響起,
毫無感情。幾乎同時,視野邊緣,那個代表“觀眾期待值”的金色進度條(5%)旁邊,
又浮現出另一個鮮紅的、不斷跳動的數字:【實時觀眾數:1,024,387】。
無數半透明的彈幕如同蝗蟲過境,瞬間刷滿了他的視野兩側:“來了來了!名場面打卡!
” “前排出售瓜子可樂!坐等主播手撕男友!” “嘖,這男演員選得不行啊,
血包噴得也太假了,差評!” “霍尋靜快動手??!磨嘰啥呢?
為了五個陌生人犧牲一個廢物男人,血賺!” “樓上懂個屁!要我就選男人!
五個路人NPC死了就死了,真愛無價!主播選救男人我給你刷火箭!” “節(jié)奏太慢了!
說好的三分鐘一個高潮呢?垃圾副本,退錢!
”無數信息流裹挾著嘈雜的惡意、冰冷的催促和輕佻的評判,瘋狂沖擊著劉家寧的神經。
他感到“霍尋靜”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巨大的悲痛和抉擇的撕裂感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這不是演戲!
這是張曄楠筆下那個被剝離了所有“爽點”、只剩下赤裸裸痛苦抉擇的核心!
“阿靜……” 右軌上,那個被懸吊的男人艱難地抬起頭,
露出一張蒼白但熟悉的臉——那眉眼輪廓,赫然是劉家寧自己!或者說,是張曄楠記憶中,
三年前那個在雨夜公寓里,冷酷地讓她“放手”的劉家寧!
“阿靜……” 扮演戀人的NPC劉家寧虛弱地扯出一個笑,嘴角的血痕刺眼,
“別猶豫……松手吧。為了……更多人……” 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像淬毒的匕首,
精準地捅進了劉家寧的靈魂深處。松手吧。又是這三個字!【倒計時9分30秒。
】系統(tǒng)無情播報?!安?!” 劉家寧/霍尋靜發(fā)出嘶吼,聲音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
他拼命掙扎,試圖掙脫束縛著“霍尋靜”雙手的鐵鏈,去扳動那根決定生死的閘門操縱桿。
鐵鏈紋絲不動,冰冷的金屬深深勒進皮肉。觀眾彈幕瞬間爆炸:“演技爆發(fā)!這絕望感絕了!
” “掙扎個毛線!趕緊推閘門?。〖彼牢伊?!” “實時觀眾數在掉!主播快點做決定!
要崩盤了!” “選救男人!我要看殉情!BE美學yyds!” “樓上SB!
當然是救五個!數據為王懂不懂?”金色的觀眾期待值進度條,隨著他的掙扎和猶豫,
開始緩慢、卻異常堅定地下降:【4.8%…4.5%…4.3%…】。恐懼攫住了劉家寧。
這該死的期待值!它代表的不是觀眾的喜愛,而是他在這游戲里生存的倒計時!一旦歸零,
等待他的就是“數據清零”!他猛地想起張曄楠在頒獎臺上清冷的聲音:“這種抉擇的痛苦,
正是我想賦予角色的重量。” 他當初嗤之以鼻的重量,此刻正以百萬噸的力道,
壓垮他的意志和生存的希望!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死在她設定的這個狗屁電車難題上!
導演的本能瞬間壓過了角色的代入感。劉家寧強迫自己抽離“霍尋靜”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鏡頭,飛速掃視整個劇場。
捆綁人質的鐵鏈走向、地面軌道的紋路、光源的位置……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他腦中拆解、重構。
這不是道德困境,這是一個拍攝現場!
一個需要他運用畢生所學去“解構”和“重構”的場景!【倒計時8分15秒。
期待值:4.0%】“霍尋靜!快選??!
” 左軌上一個被綁著的老人NPC發(fā)出凄厲的哭喊,“我家里還有小孫子??!
” “阿靜……別管我……” 右軌上,“劉家寧”戀人的聲音更加微弱。
觀眾的謾罵催促和NPC的哀嚎如同魔音灌耳。劉家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冷汗浸透了后背。
在哪里?破局的“鏡頭”在哪里?張曄楠設置這個副本,絕不僅僅是為了讓他體驗痛苦!
那句警告——“理解創(chuàng)作者的執(zhí)著,是唯一的生路”——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
創(chuàng)作者的執(zhí)著……張曄楠的執(zhí)著是什么?是電車難題本身?不!
是她筆下角色在絕境中那不肯熄滅的人性微光!
是她堅持要在商業(yè)邏輯中保留的那一點“心”!他猛地低頭,
看向懷中——那沓《審判劇場·終幕 - 霍尋靜的選擇》的原稿,
正隔著衣物散發(fā)出微弱卻灼人的溫度。是它!他粗暴地將手伸進懷里,
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紙頁。就在這一剎那!轟——?。?!整個電車劇場劇烈震動!
仿佛有一頭遠古巨獸在地下蘇醒、撞擊!穹頂簌簌落下碎石和灰塵,
捆綁人質的鐵軌發(fā)出刺耳的呻吟。觀眾彈幕瞬間被驚恐取代:“臥槽!地震了?
” “特效牛逼!經費爆炸!” “BUG了吧?副本要塌了?”【警告!警告!
】系統(tǒng)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的電流雜音,【檢測到外部高權限強制接入!
核心程序遭受沖擊!副本穩(wěn)定性急劇下降!倒計時加速!
】視野中猩紅的倒計時數字瘋狂跳動:【7分→6分→5分→4分30秒】!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擰緊了發(fā)條!同一時間?,F實世界,張曄楠的工作室。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薰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璀璨的城市夜景。
張曄楠穿著絲質睡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平板電腦光滑的屏幕。屏幕上,
正是《何枝可依》沉浸式游戲的后臺監(jiān)控界面。
她點開了那個被她標記為“禁區(qū)”的私人療愈副本——“審判回廊”。
這是她利用原始代碼框架,為自己搭建的一個心靈墓園,
埋葬著創(chuàng)作《何枝可依》過程中所有被否定、被刪改的痛苦,
以及……那段被“市場電車”碾碎的感情。她從未想過對外開放,更沒想過有人能闖入。
然而此刻,監(jiān)控畫面瘋狂閃爍,
刺目的紅色警報覆蓋了整個屏幕:【核心副本“廢棄編輯部”遭受結構性破壞!
邏輯完整性損失37%!】 【高能NPC“版權獵人01”信號丟失!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玩家ID:LN-0915(劉家寧)生命體征異常!
腦波活動劇烈波動!腦損傷風險:高危(78%)并持續(xù)上升!】“劉家寧?!
”張曄楠猛地從舒適的沙發(fā)椅上彈起,睡袍帶子散開都渾然不覺。監(jiān)控畫面中央,